看着天賜臉色稍好了一些, 藍柯燕忙讓人從一邊取過擔架,小心翼翼地把吳天賜擡上樓去。我這才知道此處竟然就在綴錦樓的下面,因爲密室挖的頗深, 在地下兩層左右, 所以剛纔上面守着的人根本就沒有聽見我在密室裡面大喊救命。
看着天賜被他們擡走, 我這才覺得自己的手痛的厲害, 忍不住混身哆嗦。藍柯燕親自扶着我, 小聲安撫道:“衡君,你別怕,一會兒到了樓上, 我再給你看看你的手。還有,昨天晚上無雙已經把蕭寒的信送到了我手裡, 我已經着人去探看蕭寒的消息, 晚上咱們便可知道他現在的情況。”看看前面正扶着吳天賜擔架的無雙, 她嘆氣說道:“這幾年來,無雙在我身邊太過嬌縱, 今天的事情,還請你原諒。”
我搖頭道:“是我太過心急纔會連累到天賜,要是我能等着你去找我就好了。”
藍柯燕也搖頭說道:“情之一字讓人神昏意迷。無雙本是個願意樂呵的丫頭,可是自從前天晚上她離開廣源茶樓,之後這幾天來她總是悶悶不樂, 性情也頗是暴厲。”我知道藍柯燕說的是無雙與吳天賜在廣源茶樓打架的那晚, 想想他們之後的事情, 卻一時猜不透他們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藍柯燕也不再說什麼, 只是默默地帶着我到了綴錦樓的樓上。
一路行來, 只見綴錦樓中裝飾華麗,氣度非常, 不愧爲北平城裡最大的銷金窟。當年我一直希望進古代的花樓里長長見識,沒想到今天我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來了花樓中參觀,說起來頗是可笑。
藍柯燕安排人手把天賜送到一間大房裡休息,又讓人請了大夫來給天賜看病。我坐在一邊看着已經哭成淚人的無雙,只覺得無奈。走了一路,我也大概想明白我們今天所遇之事的前因後果,我猜大概是因爲無雙被吳天賜拒絕,她羞恨之下便讓人改了口令,還說再用舊口令的男人必是她們這裡的奸細。偏偏我和天賜來尋無雙遇到了那個叫香嬸的胖女人,她爲了得到無雙和藍柯燕的賞識,竟然對我和吳天賜蠻橫出手,釀成今日之災。
等到燕門的大夫給吳天賜把過脈,藍柯燕和無雙都問道:“怎麼樣了?”
那大夫也是個女人,大概四十來歲的年紀,她看着藍柯燕,又看看無雙,卻是搖頭道:“回稟幫主,這位先生的情況着實不妙。他先是喝下咱們的碧落青昏迷了心智,後來又失血頗多,爲了用點穴的功夫,他強行衝開經脈,導致現在氣逆血滯,所以昏迷不醒。另外他的外傷也很重,肋骨折了一根,雖然已經爲他接合,可是還要看他的恢復情況。我先給他開兩副藥試一試,如果不行,咱們再想辦法。”
藍柯燕沉吟了一下問道:“他以後的身體會如何?”
大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從此之後他身子都會比平常人虛弱些,不過常用些補用的藥品,性命倒也無礙。”說到這兒,想了想又道:“還請幫主出條子,從倉庫裡取些關東的人蔘鹿茸,我開出藥方,讓她們立刻煎藥。”藍柯燕點頭無語。
無雙急道:“你好看醫治他,只要能治好他就行!我可以給他推宮過血運送真氣,如果還是不行,我親下關東,爲他尋上好的人蔘鹿茸去!”大夫搖搖頭,走到一邊去斟酌藥方。
我看着昏迷不醒的吳天賜,只覺得心如刀絞,本來已經流乾了的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無雙看看藍柯燕,又看看我,卻是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往後退去,最後,竟然一言不發地跑出了房門。
藍柯燕搖搖頭,衝着我說道:“這裡有他們照顧吳先生,你就不用太擔心了。一會兒你先隨我去清因那裡,等一切安置好,咱們再來接吳先生吧。”
我嘆氣道:“藍莊主,本來我想一個救蕭寒的計策,想與你們斟酌一二,可是現在天賜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心裡實在是亂的很,你讓我先在這裡照看天賜一會兒,等我把心中的計劃寫出來,再與你一起去見清因大師!反正這件事,一時也急不得。”
藍柯藍看了看我,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道:“那晚上我再來接你,你與我一起去清因那,思寒也吵着要見你呢。”我想到思寒,又是惦記又是着急,可是看看牀上的吳天賜,我卻只好咬牙先守在這裡。
送走了藍柯燕他們,我便在吳天賜的身邊照看他,因爲我的雙手都受了傷,所以也不能幫上什麼忙,只是覺得自己坐在他的身邊,多少放心一點。天賜喝了藥沉沉睡去,我守在一邊,便將我自己大概的想法和計劃都寫在了紙上,只等着晚上再將此事都告訴藍柯燕他們。因爲手上包了厚厚的棉布,寫起字來不僅麻煩,還頗是費了一番功夫,加之我一早就起來忙碌無休,漸漸的我也累了,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聽見我耳邊有嚶嚶哭泣之聲,擡頭看看,只見一個豔紅色的身影正趴在天賜的牀邊哭泣,她一邊哭,一邊小聲說:“吳天賜,我不是故意的。昨天你說的那麼難聽,我回到這裡一時生氣才改了口令,沒想到你今天一早就帶着衡君來找我。如今你傷成這樣,我再無面目來見你,我聽大夫說,你身上的功夫廢了八成,我定用盡全力,爲你尋到治癒你的方法。若是我不能找到那辦法,終我一生,我再不見你,你好好保重,山高路遠,咱們……”說到這裡,她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掩着臉輕輕在啜泣。
我見她如此,心中難受。其實想想,無雙不過是一個想要自己找到愛人的女孩,這次的事情,又是錯中之錯,不能全怪她,可是從此她的心裡卻有這麼大的心結,只怕這段姻緣從此就煙消雲散,再無下文。
我覺得自己在這房裡有些多餘,忙悄悄起身往屋外走去。沒等我走幾步,就聽無雙小聲道:“衡君。”
我沒想到她會叫我,只好尷尬地停下看她,卻見她還是一臉的淚痕。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好看着她低聲道:“無雙,你在這裡坐着,我出去呆一會兒。”
無雙卻走到我的身邊,輕輕拉着我的手說道:“衡君,對不起,今天都是我不好。”說着,她的眼圈又開始發紅。
我忙道:“無雙,你要是喜歡天賜,就不應該在此時離開他!”
無雙再也止不住淚水,她哽咽着說道:“衡君,我與他是前世的孽緣,自從我遇上他,就再也忘不了他!可是他的心裡卻還對你念念不忘。雖然他也說過,你心中並無他半點,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的嫉妒你,這幾天,對不起……”說着,她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忙道:“無雙,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別去後悔從前,不如面對以後!你好好留在天賜的身邊照顧他,雖然緣分天註定,可是既然你已經愛上了他,爲什麼還這樣輕言放棄?有時候,態度可以決定很多事情的。”
無雙搖頭道:“我自己一時憤恨,惹下如此大禍,就是我自己也不能原諒。衡君,你不用再勸我,我已經打點行裝,一會兒我就動身去關北,到了那裡,我定然能尋到大夫所說的那幾味藥材。”
我一時想不出什麼話再來制止她,只好攔着她說道:“你再和天賜說幾句話吧,我,我出去呆一會兒。”說完,我扔下她,就跑出了房間。
到了屋外,只見兩個丫頭正在門口守着,我忙告訴她們這時有緊急的事情,一定去請藍柯燕來。轉身聽聽房內一片寂靜,我心中着急也不敢進去,想想藍柯燕那裡離此處頗遠,她一時半會也趕不過來。忽然聽房間見裡面窗戶一響,等我再推門進去時,屋裡的無雙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窗子洞開。看看牀上昏睡不醒的吳天賜,我只有對着這空空的房間長嘆。
守在天賜的身邊,我開始回想這幾年來我們所經過的一切。天賜是個好男人,對於生活,他從來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有時候,他會有點沒心沒肺,作事衝動,可是他在我身邊,卻總是讓我覺得那麼踏實。可是真的奇怪,我爲什麼就不喜歡他呢?倒喜歡那個冷冷的冰山蕭寒,也算是前生的孽緣?可是誰纔是誰的前生?
“想什麼呢?”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嚇了我一跳,擡眼一看,只見吳天賜已經醒了,正有氣無力地看着我。
我一見他醒了,忙說道:“你別動,我去尋大夫來!”說着,也不再理天賜,匆匆走到外面讓人找大夫過來。
回到牀邊,只見天賜又緊閉雙眼,我着急地問道:“天賜,你覺得怎麼樣?你的肋骨斷了一根,你可千萬別亂動。”
天賜閉目搖頭道:“我知道。沒事。”
我看着他的臉色比剛纔好了一些,忙說道:“你醒的晚了些,剛纔無雙來看你,你要是能勸她幾句,就好了。”
天賜依舊閉着眼睛,說道:“我知道她在我身邊,我就是被她哭醒的。”說完,臉上竟然帶着一點無奈的笑容。
我有些奇怪,天賜說道:“我知道她的心意,可是我不喜歡她,如何會給她希望?昨天她問我可願意娶她,我一時着急,便說了幾句重話,沒想到竟然惹出今天的事情。”說完,他長嘆一聲,不再說什麼。
我知道他心裡也不好受,忙說道:“你別再說什麼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苦。”
天賜不再說什麼,過了半天,他忽然問了一句:“衡君,你沒把我的錢都拿走吧,我還想拿着那些錢和李大哥他們去江南……”我聽了哭笑不得,他都這樣了,還想着自己的銀子?可是一轉眼,我又看見他說完這話時眼角流下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