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萬想不到, 吳天賜這傢伙,竟然是個女真人!他本名炎吉達格,是朱裡真頭人的大兒子。他的母親就是蕭寒母親的親妹子, 蕭寒的親姨媽, 所以, 吳天賜竟然就是蕭寒名正言順的正牌表弟!因爲蕭寒母親死的早, 所以吳天賜的媽媽一直很照顧蕭寒, 也是因爲她的支持,蕭寒才能在十七歲離家時就有本錢做生意。
吳天賜比蕭寒小五歲,所以從小蕭寒就是吳天賜的好朋友兼小老師。兒童時期, 每年夏天蕭寒都會回遼東看望自己的姨媽和吳天賜,後來也是託蕭寒的介紹, 吳天賜纔有機會認識不少江湖中人, 到中原拜師學藝, 練就一身武藝。
二十歲那年,吳天賜的母親病故, 天賜傷心之下來到中原遊玩散心,沒想到此時他的繼母竟然派人暗殺他以奪部落長嫡之位,天賜投奔蕭寒訴苦,蕭寒一怒之下獨馬奔到遼東,向吳天賜之父敘達此事。天賜之父震怒, 他告訴蕭寒, 只要天賜回到遼東, 頭人之位非他莫屬!
可是等蕭寒回到中原時, 天賜卻已經堪破權鬥之爭, 打算放棄遼東的一切,在中原長住, 並不願再回遼東去爭什麼頭人位置。
蕭寒這頭倔驢牢記姨母臨終前曾託他照顧吳天賜,所以蕭寒就發誓一定要幫吳天賜奪回頭人之位!沒想到他自己一番折騰,天賜竟然死活不願意回遼東了!蕭寒自己氣不過,想要抓着天賜回去,沒想到吳天賜後來乾脆一走了之,讓蕭寒再也抓不到他的影子!從那兒開始,蕭寒與吳天賜這對錶兄弟就開始了貓鼠遊戲,一戲六年……
說起來,我的出現絕對是個意外,偏偏我在河南遇到了吳天賜,而偏偏蕭寒去救無雙,他得知無賜在那裡,哪有不高興的份?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我會出頭救了李家寨諸人,更沒想到吳天賜會放火燒他的貨物!蕭寒見我爲救李家寨諸人如此賣力氣,以爲我是吳天賜的好朋友,所以才把我擄到了他的身邊,後來的事情,便不用多言。
我聽了吳天賜的話,想了想問道:“可是爲何當年蕭寒非讓我在他身邊兩年?難道兩年還有什麼意思?”
吳天賜笑道:“每三年,我們遼東都會有一次頭人聚會,兩年期內把我引去,表兄不是正好把我押到頭人大會上。讓我父親宣佈我是他的繼承人嗎?只是他沒想到,我也沒想到,你竟然和他日久生情。”
我聽了不好意思說什麼,吳天賜卻接着說道:“衡君,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早就說過,我是一廂情願地喜歡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你報答我。自從你告訴我孩子叫思寒,我就已經猜出你與表兄之間的事情!只是因爲我的身份特殊,所以我一直沒有向你說明我和他的關係。”
我小聲道:“其實我一直知道蕭寒有一半女真人的血統,只是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個女真人!”想了想,我又問道:“可是女真人怎麼了?還至於你藏成這樣?”
吳天賜笑道:“你可知道我是朱裡真哪一支?”我搖搖頭,天賜道:“我父即爲朵顏域二頭目脫魯忽達兒,我的身份要是讓別人知道,只怕在大明地界,我已經被捉去見官了!所以我的事情,你還是假裝不知的好。”
我聽了無語,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裡總是大大咧咧,笑容滿面的吳天賜,竟然有這麼深厚的背景,如此看來,當年蕭寒非要我跟着他以引出吳天賜,就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道吳天賜爲何能看透利益分爭,竟然能放棄位高權重的頭人之位?
想到這裡,我衝吳天賜問道:“你怎麼會放棄頭人之位呢?你以前也算是個王子,怎麼你爹爹就沒在遼東給你找個媳婦?”
吳天賜聽我這麼一問,臉上通紅,說道:“你,你這個女人,怎麼什麼都問!”我嘻嘻一笑,只等着他回答,他咳了幾聲才說道:“我十四歲的時候娶過親,我妻子是塔賓貼木爾的侄女,比我大四歲,結婚一年多,她就跟着我的一個侍衛跑了,後來我抓住他們,想想覺得沒意思,就把他們放了,然後我就自己跑到表兄這兒,找了一位武當山裡的道士學武。”
我聽了點頭,隨口問道:“你師傅是誰?有名嗎?”
吳天賜一聽笑了,說道:“其實他也不算是我師傅,他知道我是女真人,不讓我拜他爲師,只讓我認他做道長!”
我聽了奇怪,吳天賜笑道:“他姓張,外號張邋遢。”
我一聽,覺這人頗是有趣,便等着吳天賜往下再說,吳天賜看看我,笑道:“他號三豐子,字君寶,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有機會我帶你去武當山裡尋他……”
張邋遢,哦,三豐子,張君寶,張君寶!?張三丰!?啊哦……這麼容易就遇到名人的徒弟?太大扯了吧?
吳天賜看我表情詫異,奇怪地衝我問道:“你怎麼了?”
我忙說道:“你師傅可是位奇世偉才,你跟着他學武,一定有所收穫,難怪哦,你有如此見識!有機會我得去看他,不容易!”
吳天賜笑道:“見他容易,你看山裡最邋遢的小老頭,一天胡言亂語,說什麼世間無三教,唯獨有正邪,那就是他了!怎麼,你也想進山裡學道?”
我聽了搖頭,衝他問道:“既然蕭寒一定要讓你回遼東,你爲何昨日與他長談之後,那麼高興?你想通了,回遼東?”
吳天賜搖頭道:“哪是我想通了,是昨天表兄太有意思了!”說完,他學着蕭寒的樣子,沉着臉說道:“炎表弟,怎麼你六年不見,今天竟然還和那些土匪混在一起?”
我看着他學蕭寒學的惟妙惟肖,不禁笑了起來,吳天賜卻不理我,又用自己的聲音,作揖答道:“表兄,實在是人以類聚,物以羣分!小弟和那些人在一起,每天說不出的快樂高興!還求表兄放過我,不要讓我再回遼東,當什麼頭人,我不想再參與那些爭權奪利之事!”
之後,他又學成蕭寒的樣子,冷着臉說道:“可是當年我曾答應姨母,一定讓你成爲頭人!如果你願意,我便把身家資產都給你,幫你爭回那朵顏衛官之位!我已經探聽出來,朝庭不日就要派人宣佈,在兀良哈之地設三衛!而朵顏之利最豐!”我聽了也覺得蕭寒這樣說有理。
吳天賜接着學着自己的樣子,說道:“表兄,你還看不透嗎?人生短短數載,真的要捲入天天都是無休無止的爭鬥,纔是大事業?老死田園未嘗不是一種快樂!看看我,現在生活的多好!何必像你這樣,活的苦累不說,還動不動就得罪人!前幾天我聽說你們蕭府被封,差點自己跑過去救你!你說,你活的有什麼意思?當時我說完這些,我表兄就已經氣的說不出話,最後他嘀咕了一句:‘定是與小衡相處日久,竟然有這麼多的歪話!’聽他的語氣,我就知道他現在已經不想再勸我回去,我怎麼能不高興呢!”
我聽了衝他問道:“天賜,你真的不想回去了?”
天賜點頭道:“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實意,人生不過短短數載,蓑衣短襟,瀟灑一笑,不是樂事之中的樂事?可能我不遇到你,幾年之後,也會出家爲道士吧。”
我聽了搖頭無語,想不到這個吳天賜,還頗有些慧根,由此也可以明白,他爲何能把世事看淡,不掛懷萬事了。現在吳天賜是把世事都看的開通了,只是不知道那蕭寒還想要幹什麼?既然他如今已經得罪了晉王,他還如何回太原立足?他的大部分產業商號都在太原境內,難道他真的能放手捨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