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怎麼走出攝影棚的,出來的時候,天暗了下來,連空氣都是悶熱的,顯然是暴雨來臨的前兆。
手機錢包還都落在雜誌社裡,即使知道現在回去將會面對怎樣一種境況,我也只能硬着頭皮往雜誌社走。
到雜誌社門口的時候,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我想着這工反正已經曠了,要不要等下班同事們都走之後再進去?
正在我徘徊不定的時候,何媛的聲音冷不丁的從身後傳來,“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
我僵了一下,回頭看去,就見何媛站在我身後,神情似笑非笑。
坐在雜誌社對面的咖啡館裡,我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着杯子裡的熱咖啡,思緒有些飄忽。
“我一直覺得,你雖然年紀不大,但一定經歷過很多事情。”對面的何媛緩緩開口,“按理說,你正是最喜歡追求的年紀,名利、金錢、或者愛情,可你似乎已經看淡了一切,就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了。”
“也不是啊。”我恍然回神,忍不住笑了笑,“我還是很在乎果果的。”
“好吧好吧。”何媛隨口應和了一聲,想了想,又道:“我一直覺得楊凝的感情已經夠艱難了,但是你的,似乎比她更難?”
“怎麼說?”
“你和秦總裁的關係,不一般吧?”何媛不答反問,“其實從他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要說你們的確認識,只是朋友我都不會相信,他看你的眼神,絕不是朋友那麼簡單。”
“啊,這個要怎麼說呢?”我轉頭看着窗外的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落在玻璃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隔着重重雨幕,窗外的一切都不那麼清晰了。
“不夠牢固的感情,到最後註定只能以分手收場。”我輕聲說着,恍若夢囈,“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愛我,但我已經不敢相信了,其實我這樣的女人,到哪裡找不到呢,他那樣的天之驕子,憑什麼會對我死心塌地?”
“說到底,你還是不夠自信。”何媛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感情這種東西,只要經過時間的考驗就能辨出真假,我記得你,是三年前來到這裡的吧,你們分開三年,他還是找來了,這也不足以讓你相信嗎?”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不過,換做我,大概也不會相信他那樣的男人真的會有一顆真心,不管怎麼樣,還是希望你能調整好心態,像之前一樣,平凡一點,也挺好。”
我低垂着眼,沒接話。
回雜誌社收拾東西的時候,同事們已經走光了,這多少讓我鬆了口氣。
有些事情,可以和一個人說,卻不代表誰都可以說,也說不清楚。
接完果果,回家經過凌樂的屋子時,見他的門是虛掩着的,還有說話聲傳出來,“楊揚你看,這些都是我收集的籃球明星的玩偶,怎麼樣?很酷吧?”
楊揚?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還直接跑家裡來了?
我挑挑眉,低頭衝果果噓了一聲,就拿着鑰匙站在自家門口,光明正大地偷聽起來。
“臭小子,怎麼這麼沒大沒小呢?說多少次要叫姐,我可比你大三歲呢。”楊揚似乎挺不滿,氣哼哼的架勢。
凌樂顯然更不滿了,“切,不就三歲嗎?我看你智商也沒高到哪裡去啊,跟三歲小孩兒差不多,還姐呢?我姐就雅言姐一個,你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嘿,你還有臉說我的智商問題?你不看看你自己,都多大人了還玩這種破玩偶,就是給果果,果果都不帶稀罕的。”
“是你自己沒眼光!這可都是我最崇拜的籃球巨星,對我來說,它們不是普通的玩偶,懂嗎你?”
“得得得,我呀,懶得跟你吵了,該八卦的都八卦完了,我也該回家了,您就自個兒玩吧啊。”
說着,就有腳步聲響起,嚇得我立刻把鑰匙插進了鎖孔,那腳步聲卻又一下停了,應該是被凌樂拉住了,“誒,你這就走啊?”
“不然呢?你要請我吃大餐?”
“咳咳,你要真想吃,我可以給你做啊。”
聽到凌樂這話,不只是楊揚,連我都驚了一下。
他?做飯?別逗了好嗎?自個兒都每天跑我這來蹭飯,還做飯呢?他大少爺做的東西能吃嗎?
“哎喲,還是別了,我可擔心肚子被你的食物荼毒了。”腳步聲再次響起,隨即是楊揚略顯焦急的聲音,“不行了,我真得走了,我家那古板的老頭子給我定了門禁時間,七點鐘,必須到家,咱改天再聊哈,你最好多探一探雅言姐的口風,看她和那秦昊到底什麼關係。”
聲音越來越近,我不假思索,立刻開門拉着果果進了屋子。
輕輕將門合上,我透過貓眼朝外看,就見楊揚急匆匆地跑下樓,凌樂站在門口,一直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嘖嘖,那小眼神,分明是不捨啊。
不過這倆小屁孩兒,居然湊在一起談論我的事情?膽子不小啊。
晚上剛把飯菜端上桌,凌樂如我所料的來了,我也已經習慣給他也備上一副碗筷。
吃飯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盯着我瞄,瞄得果果都忍不住開口了,“哥哥,媽咪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你幹嗎一直偷看她?”
我斜睨凌樂一眼,就見他不自在地咳了兩嗓子,冷不丁地問我,“雅言姐,怎麼都沒見你和男朋友約會呢?可不能因爲果果,就冷落了自己的男朋友啊,還是,你男朋友接受不了果果的存在?”
眼見着小丫頭委屈的扁了扁嘴,我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說什麼呢你?我家果果這麼可愛,要是接受不了我立馬跟他分手!”
凌樂象徵性地摸了摸果果的頭,隨即兩眼放光地盯着我,“這麼說,你真有男朋友了?是那個秦總嗎?是昨天晚上待在樓下的那個嗎?”
慢悠悠地喝了口湯,我隨口道:“誰說我有男朋友了?”
“嘎?”凌樂張着嘴巴看我,“你剛剛不是說了,接受不了果果就跟你男朋友分手嗎?”
“哦,前提是,如果我真有男朋友的話。”我不鹹不淡地說道。
凌樂面有難色,索性開門見山,“所以,那個秦總到底是誰?”
“哦,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我平靜地說着,默默在心裡這樣肯定着。
的確是無關緊要的,那之後的幾天,我都沒再見過他,大概已經和方芷涵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何媛有過交代,總之,那天之後,同事們對待我的態度還是和平時一樣,也沒有追問秦昊的事情。
至於私下裡有沒有談起過,那就不關我的事兒了。
我現在比較在意的,還是果果。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秋老虎發作太過的緣故,溫度趨高不下,空氣熱的能蒸熟雞蛋,連風裡都帶着熱氣。
這種天氣直接導致了原本愛動愛鬧的果果開始變得懶散起來,每次在路上沒走多久就開始喊累,在家裡能坐着就堅決不站着,能躺着就堅決不坐着,堪比小母豬。
但母豬好歹能吃啊,她卻是連食慾都跟着減退了,每次吃不到兩口就吃不下,不論我和凌樂怎麼哄都不奏效。
“這不行啊,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這一直不吃飯怎麼辦啊?”我看着趴在沙發上懶洋洋的果果,憂心忡忡地說道。
突聽凌樂丟下一句,“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
我回頭看時,只來得及看到他關門。
我坐到沙發上,把果果抱進懷裡,輕聲道:“果果,告訴媽咪,爲什麼不想吃飯呀?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然,我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去醫院。”果果連連搖頭,稚嫩的小臉上閃過一絲驚惶。
其實我清楚,兩年前的事情,她已經記不得多少了,但那份恐懼已經深深刻在了心裡,以至於她對醫院很是牴觸。
我嘆了口氣,抱着她搖了搖,“可是你這樣,媽咪會擔心啊。”
“沒事兒的媽咪,我只是不想動,天氣又太熱了,所以不想吃東西。”果果反過來安慰我。
正說着,門開了,是凌樂回來了。
他似乎是用跑的,臉上全是汗,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他隨手摸了一把,就徑直走過來,從兜裡掏出一個盒子丟給我,“聽說小孩子不想吃飯,都是吃這個來開胃的,我已經問過藥店的人,這東西就跟糖一樣,對小孩子的身體沒壞處。”
我拿起來看了眼,是消食片,頓時有些感動。
好像不知不覺,他已經融入了這個家,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給果果吃了三顆消食片,情況果然有所好轉,半個小時後,不用我喂,她自己就開始大口大口吃了。
我鬆了口氣,以爲她總算沒事兒了,卻沒想到,這還只是開始。
隨後的幾天,她的臉色總不見好,蒼白的好像大病了一場。
更嚴重的是一個週末的午後,她在沙發上玩拼圖玩得好好的,突然流出鼻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