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之間，六一感覺自己在樹林間穿梭，
從一棵樹飛躍到另一棵樹，但飛躍的距離遠遠超過他健康時能達到的水平。
他能感受到風從他耳邊呼嘯而過，所經過之處連樹枝都在晃動。
終於停了下來後，自己又突然被扔在冰窖裡，極其寒冷，
六一感覺自己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寒氣從各個方向侵入到自己的身體。
正當雙腳開始結冰時，突然，周圍又變得溫暖。
六一感到很舒服，但舒服的感覺很短暫。
因爲溫度越來越高，像被放在開水裡煮，體內像是在燃燒着一團火，感覺內臟都要炸開。
正當六一無法忍受的時候，溫度又開始降了下來，逐漸降到冰點。
就這樣循環往復，六一在睡夢中痛苦的慘叫。
六一最終還是醒了過來。
六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簡陋的木屋中，四周幾乎沒有什麼陳設，只有簡單的掛着幾件獸皮，像是打獵的收穫。
“這不會就是死後的世界吧。”六一心想。
這時六一感覺身上越來越燙，這才往自己身上看去。
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被泡在一個大木桶裡，木桶裡裝滿了水，水上飄着一些六一不認識的草藥。
再看自己左肩上的傷口，竟然都已經開始結痂。
六一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傷口竟然也都已經癒合。
水越來越熱，六一感覺自己快要炸開了。
“啊~救命啊~~我要被煮熟啦！！！”六一大聲呼喊。
這時一股涼風閃過，一個人出現在了六一面前，速度之快甚至留下了殘影。
“哇靠，你是人是鬼啊！”六一不禁大喊，心想這人不會就是黑白無常中的一個吧，自己難道在地獄被火烤？
來人不禁莞爾，沒想到自己也會被問這樣的問題。
這人看了看六一左肩上的傷口，又把手伸進去摸了一下六一的腹部和腳踝處的傷口。
沒有說話，又往桶裡丟了幾味草藥，便飄了出去。
說是飄，其實更準確的說應該是跑了出去，
但速度實在太快，在六一看來就像飄了出去。
六一滿頭的問號，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個人，不對，他到底是人是鬼啊！
不過身體上真實的痛感告訴六一，自己應該是還活着的，那剛纔這個人也不是鬼。
可是普通人，真的能做到這麼快的速度嗎？
和他相比，六一即使被強化之後也還是如同龜速一般。
難道，他也被改造了？
本來六一還對自己的天賦欣喜若狂，現在又有些蔫了。
六一感覺溫度漸漸的降了下來，慢慢變得舒適了，
然後溫度又開始逐漸降低，六一又感覺自己渾身要結冰一般，連呼出的氣感覺都會立刻結冰。
不過六一知道自己暫時不會死了，而且看傷口結痂的速度，這些藥材應該有療傷的效果，因此，也不再掙扎了。
又泡了大半天，六一已經開始適應，甚至開始玩起了潛水。
這時，突然從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別泡了，穿上衣服，出來！”然後就從門外扔進來一件熊皮縫製的袍子。
六一爬出來穿上衣服，感覺自己好像原始人，還模仿毛利人跳了跳舞，自覺有點好笑。
六一走到了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
突然，一滴水打到了自己的額頭，直接被打倒了。
很疼，但是六一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沒有一點傷痕。
六一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往門外走去。
“別看了，過來吃東西！”是那個人的聲音。
六一看到那人坐在門口，正在架着火烤東西，便怯生生的走了過去。
走到那人對面坐了下來，六一纔開始觀察起這個人。這人看起來大概三十歲，臉上沒有皺紋。
星目劍眉，長相十分威嚴，眉宇間似乎充滿了與他的年齡不相符的滄桑，讓人心生敬畏，不敢冒犯。
一頭長髮垂到腰際，其間夾雜着幾根白髮，沒有紮起來，只憑長髮隨意下垂。
他身上穿着剪裁隨意的粗布長衫，手上長滿了老繭。
那人，看六一坐了下來，隨手扔給他一串肉。
“吃吧。”
“那個，請問，這是哪裡啊，你是誰啊。”六一咬了一口肉，雖然有點柴，但是很香。“這是什麼肉啊？”
“狼肉。”
“…這裡還是在神農架嗎？”
“嗯。”
“那…請問…你是誰啊？”
“石開。”
“石開?沒聽說過…大叔，請問我爲什麼會在這裡啊？”
“你倒在了箭竹林，我把你帶過來的。”
“你還真是惜字如金哈，對了說到那個箭竹林，也真是邪門，明明外面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竹林，可進去感覺就很不一樣，而且怎麼還會有機關啊，差點沒掛在裡面！”六一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奇門遁甲。”
“這就有點，牛逼了，奇門遁甲真的存在嗎？不都是說那只是傳說嗎，而且就算有現在應該也失傳了吧。”六一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有些崩塌了。
石開沒有答話。
“好吧，就當是有吧。”六一自問自答道。“那你住在這裡沒有被人發現，是不是也是因爲奇門遁甲啊，導致外界無法探查到你的存在？”
“嗯。”
“大叔，我以我就夠沉默寡言了，跟你比我簡直就是話癆了。你是不是社恐啊。。”
“沒有。”
“哦，你一個人住在這啊？”
“現在是的。”
“現在是的？那以前呢？有人和你住一起啊？？”
“我的兩個老婆去非洲了，幫我兒子看孩子，師父說想徒孫了，也一起去了。”
“大叔。你這家庭成員也太多了。不對，兩個，兩個老婆？那你不是重婚了啊，怎麼感覺和你高冷的人設完全不符啊！！”
“師父？？師父又是誰？？你這麼牛逼還有人能做你師父啊？？”
“不對…你還有兒子，兒子都有兒子了，你都做爺爺的人了…我喊你大叔是不是有點不太尊重了…”六一一下接受不了。
眼前這個高冷、孤傲的人，竟然會有這麼多家庭成員，還有兩個老婆，這還是二十一世紀嗎？
而且這個人看上去最多也就四十歲啊，
按照他的說法，豈不是至少要50歲了，完全看不出來啊，這是什麼法術嗎！！
六一感覺自己世界觀又崩塌了一點。
“隨便。”
“哦，那個，大...不對…石先生，我已經吃飽了，你是不是可以讓我出去了，我朋友還在外面等我。”六一還在想着雨菲，沒吃多少東西。
石開站了起來，沒有說話。
突然,
腳踩地發力後退，速度極快，留下一道道殘影。
隨及，單手化刃，對着一棵三人才能環抱過來的大樹連劈數掌。
“唰唰唰…”
最後，一躍，回到了原來的座位。
六一看呆了，不知道這一套動作什麼意思。
剛想發問，還未開口，
“咚咚咚…”便發現那棵樹轟然倒下。
樹根處的切口極其整齊，即時電鋸也難以做到這麼整齊的切口。
而這一切都是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在未藉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瞬間完成的，此人卻還毫髮無損。
“太強了！”六一脫口而出。
“想學嗎？”
“想，可我朋友還在等我，我能先出去跟她說一聲，再回來嗎？”
“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
“那…”
“猶豫之人無法成事。”
“但,我只有這麼一個朋友…”
“三年。我只留你三年，三年以後，你自己選擇。”
“可是…”
“之所謂朋友，不會因，幾時，就成陌路。”石開不禁想起了那些幾十年未見的老朋友。
“好，三年。”六一下定決心。
也許，
是命運安排他到了這裡，既然如此，不如順其自然了。
“磕頭，拜師。”石開的聲音充滿了威嚴。
“師父！”六一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簡單，卻很莊重。
石開滿意的點了點頭，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師父，既然我現在都已經拜師了，我能問一下您爲什麼救我還要教我嗎？”六一終於問出了他一睜眼就想問的問題。
“從你進入無人區後我就一直在觀察，你體質比一般人強出很多，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在箭竹林裡躲過七根竹子，沒有一定的修爲很難做到。”
“但你明顯沒有過修行，卻可以做的到，你確實很有天賦。”
“就因爲這些嗎？”六一感到疑惑。
“我師父將一身修爲傳授給了我，可惜我兒子自小患有嗜睡症，無法修行，我這一身武藝，如果多年以後和我一起消失在這崇山峻嶺中，豈不可惜，我想師父也會同意的。”
“那確實挺可惜的，可是您爲什麼要和我約定三年呢，您這麼厲害，三年我哪能學的完。”
“這個。”石開罕見地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因爲我老婆和師父要三年後才能回來。”
六一一口噴出了嘴裡的肉，“師父，您還真是誠實！原來您是怕自己一個人寂寞啊。”六一發現石開冷峻的外表下，有着一顆不一樣的心。
“好了，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起來訓練！”
“啊，這麼快。”六一不禁感慨石開的效率。“對了，師父，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說吧。”
“你給我泡的那個藥水，是不是特地調製的藥方啊，感覺很有效果，我的身體都已經快完全恢復了，好神奇啊！”
“不是，就是隨便找了幾味藥放在一起了，我師父調製的，不過我看你泡着還可以，又加了幾味新藥試了一下效果。”
六一這次噴的不是肉了，差點一口老血吐了出來。“您和師公都是什麼人啊，我沒死真是命大！”
“你身體很強壯，反應也算快，但，你沒有過修行。”
“是的，我是因爲…”六一將自己的遭遇和自己的猜測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師父。
石開聽後，心中瞭然。
看來，這個孩子天賦真是非比尋常，也許他正適合【薪火呼吸法】。
50多年了，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好了，睡覺，明天早起開始訓練！”
六一聽話的返回了剛纔自己泡藥浴的房間，看到那個藥浴桶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六一躺在牀上，回想了過去幾天的經歷，簡直比他過去20年加起來都要精彩。
雖然，不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什麼，但是既來之則安之，先跟師父好好修行吧！
……
竹林深處。
“老闆，真的要收他嗎？” 一個身高1米8、渾身圖騰的男子朝着石開抱怨。
“他看起來這麼瘦弱，怕是連竹林裡稍大點的石頭都擡不起來。”男子喃喃自語。
“怎麼，有意見？”石開朝着男子，順手撿起竹葉。
“沒，沒沒…” 男子看他眼神不對，連忙道歉。
“文玉，你小子可別打什麼歪主意，要是王六一出了什麼事，你知道後果的。”石開細語道。
隨後，雙手發力，一卷，一撥，一彈。
“唰唰唰…”竹葉像箭一樣射入竹林，一秒不到，沒了蹤影。
看到這一幕，文玉不禁菊花一緊，手中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家老闆是怎樣的一個暴脾氣，不要眼看他文質彬彬，兇狠起來，連他自己都怕。
前幾年的一次任務，石開親自監督上場，敵人竟喊他“地中海老禿頭”，不料，石開頓時大怒，衝過去就是一頓亂砍，把人家腸子都給砍沒了。
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修行的好苗子，不知道得有多珍惜。
可不能惹了他，一想起被砍到沒腸子的敵人，心裡就一直嗖嗖的，慌得很，怕自己也被老闆失手砍了去。
“先幫我測一測這小子，看看他有沒有過【問心】的潛力。”石開轉身準備離去。
“好的老闆，保證完成任務。”文玉直接來了“好的長官”手勢，這是他在網上學得，其實是衝浪看的短視頻裡面學的。
而提起【問心】，文玉突然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禁，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沒錯，【問心關】讓文玉昏迷了一個月，醒了之後還沒老闆一頓說道，外加無盡的“嘲諷”，
總之，如果王六一能過【問心】這一關，他首先就是羨慕嫉妒恨，然後，就能獲得，他，文玉的尊敬，畢竟，【問心】這一關是個正常人都過不去，只有那些怪才纔有機會。
自己沒挺過的【問心】，不知身材瘦小的王六一能不能挺過。
……
夜晚，王六一回到師父準備的小木屋的時候。
忽然，感覺一陣睏意來襲，他當即察覺到不對勁來。
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像上一次一樣直接摔到在地昏睡過去，而是心平氣和的認真感受，待到他在牀板上用舒服的姿勢躺好，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夢魘開始。
夢中，六一出現在一片沙漠裡，對面沙丘上坐着兩個人。
這夢魘世界裡黃沙漫天，太陽毒辣。
僅僅幾秒過去，六一便感覺自己嘴脣在乾澀開裂了。
對面的其中一人對他哀求道：“六一，把你揹包裡的水給我倆喝一口吧，再不喝我倆就死了。”
他將自己背後的行囊去下打開，裡面果然有一瓶水。
他沒說話。
對面的人忍耐不住了：“我們也不白喝你的，你自己開個價吧。”
這時，耳邊忽然有聲音問道：“面對你的同行者將要渴死，你會怎麼開價呢？”
六一冷冷的看着對面之人說道：“我先讓你旁邊的人看着你渴死，然後讓他自己開價。”
話音一落，對面的人變成了文玉的模樣，另一人則如泡影般緩緩消散了。
文玉無語道：“你還是人？”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現在只想睡覺”王六一找了個地方舒服的坐下。
“真是奇了怪了，”文玉坐在對面說道：“你竟然能進入夢魘後始終保持清醒與記憶，那你應該也能抗拒夢魘的召喚了啊。”
“嗯，能，”六一簡潔回答道。
“不想知道我是誰嗎？”文玉對六一的反應有點震驚又有點疑惑。
“明早，師父會告訴我的，而，我現在應該入睡了。”
文玉問道：“既然你能抗拒夢魘，爲何還要進來？熬過五分鐘不睡你自然就能擺脫夢魘的召喚了。”
六一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師父想要測試什麼？”
“不是測試，只是，老闆要我帶你走一段路。”文玉答道。
“帶我走一段路？”六一疑惑：“說清楚點。”
“用夢魘給你演化人性，讓你經歷一些苦難，”六一說道：“不過你現在如此輕鬆的就抗拒了夢魘，看樣子以後夢魘也沒用了，得老闆親自帶你。”
六一若有所思。
“別想了，老闆現在依舊只是欣賞你而已，往後你能不能成老闆的學生，還說不準呢。”
文玉立馬迴應道。他又想起了那段經歷
“你在羨慕我，”六一說道。
“羨慕，”文玉坦然承認了：“不是誰都能成爲老闆的學生，起碼我就不行。”
“爲什麼？”六一不解。
“難……”
“那是一條向死而生的路，只有到懸崖邊，只有經歷過臨死反撲。”
“那爲什麼是我？”
“因爲老闆說你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
“既然如此痛苦，那你爲何還要羨慕？”六一問。
“因爲那是一條修行之路，擁有無限的潛力，而我早已註定，”文玉有點嚮往的說道：“這路難，卻似錦。”
六一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問了其他的疑惑：“師父多少歲了。”
“問這個幹嘛？”文玉奇怪道。
“沒事，就問問，”六一說道。
六一想知道那種超越凡俗的能力，是否可以讓人延年益壽。
文玉看了他一眼：“你猜猜看？老闆的年齡可不好猜。”
六一想了想說道：“80歲？”
“說小了，”文玉說道。
“100歲？”
“不對。”
“500歲？”
“停停停，別猜了，再猜把老闆猜走了，”文玉說道：“老闆今年200歲。”
六一頓時震驚了，要知道石開的外貌看起來不過三十五六歲的樣子。
“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老闆這種人就算活到300歲我都不奇怪，”文玉說道：“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跟着他了，這麼多年我都沒見他變過樣子。”
“你爲什麼跟着他？”六一問道。
“沒有爲什麼，我是老闆撿來的，”文玉躺在燥熱的沙子上，他將胳膊枕在腦袋下面仰望天空，天色忽然黑了，空氣也沒那麼熱了：“你不會明白外面的人生有多麼慘烈，成爲孤兒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也許是父母走在路上剛好遇到了社團成員，發生了口角，也許是你剛發了工資被人盯上，也許是工廠裡化工材料泄露污染，也許是用神經連接虛擬網絡時被黑客攻擊，反正大家就這麼隨隨便便就死了。”
“然後你付不起房產稅，保險公司又拒絕賠付，銀行把你的房子拿走，把你趕到大街上，沒人會管你的死活。”
“那個時候你的人生已經灰暗無光，社團想要抓你去當毒騾子運毒，更惡毒的虐待你然後拍攝視頻做成虛擬人生去賣錢。”
“這種時候有人出現在你面前說‘跟我走吧，我給你一段新的人生’。”
“不管他是誰，你都會跟他走的。”
六一靜靜的看着文玉，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的人生與對方的人生相比，那點苦難並不算什麼。
“他爲什麼收養你們？”六一好奇道。
“因爲我們是可用之人，”文玉說道：“他要做的事情，一個人做不來。”
六一愣了一下。
夢魘散去，文玉依舊在昏暗的小屋子裡，躺在冰冷的牀板上。
等待，希望，人類的所有智慧都包含在這兩個詞彙裡。
話完，“呼嚕嚕……”，不過幾秒，六一打起了呼嚕。
屋外的竹下，文玉發笑：“真是怪了，說睡就睡，真是個奇人。”
“除了老闆，你是第二個夢魘也不起作用的人呢。”
這回，文玉倒是信了老闆的眼光了，可，【問心】這一關究竟能不能挺過又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