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君痛苦的神情,就好像刀子那般割着他的心。
“計博,給我,難受。”惜君雙手抱着頭,全身,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咬着自己的肌膚,很難受。
只有那個充滿吞噬的毒物才能夠讓自己忘卻這些痛苦。
計博搖了搖頭,大步跨前,一把抱起她,低聲說,“乖,聽話,別吸了。”
惜君哭了,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好像發瘋一樣,“給我,快點給我,難受死了,計博,讓我死吧,好不好?我不想活了,太痛苦了。”
“別亂說,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說完,他已經封住了她的嘴,她掙扎着,但是,他總是能夠正確無誤地吻着她的嘴脣。
她的嘴,很冰冷,就好像千年的寒冰一樣。
“難受……”惜君低嗚着,很可怕地抓着他,撕扯着,像是要咬掉肉一樣。計博看着她的模樣,心裡很痛,恨不得難受的人是自己,犯毒癮的人是自己,可是,有時候,上天總是很無情,有些東西,往往無法轉移。
就好比,生死。
計博吸了吸鼻子,覺得這就是人生。
生,死,快樂,痛苦,一本散文。
一段路,一生。
是的,人,來的來,去的去,生的生,死的死,就是這麼匆匆忙忙的一段路程。
這段路程,不爲人的意志所改變。
“惜君……”計博抱着她,一刻也沒有放開,他不知道,這個女人,自己還能抱多久,這一夜,他總是隱隱約約感到不安。
他想給她心底渴望的溫暖,只是,每次都是事與願違。
“計博,藥,給我,難受死了。求求你,給我,就此一次。”
“惜君,給了這一次,就還有下一次,你知不知道,懂不懂得?”
“我不知道,我不懂得,你到底給不給?藥是我買的,現在,我要吸,不用你管。”惜君賭氣地說。
此刻,猶如錘心的難受。
計博怔了一怔,內心的委屈,猶如江水那般,排山倒海而來,她說什麼??
什麼叫不用他管?
當他是什麼了?玩偶,喜歡,就抱在身上,不喜歡,就丟棄嗎?
“惜君……”
“計博,給我。”惜君掙脫他的手,爬了起來,跪在地上,然後額頭不停地磕着地上,皮,都磨破了一大塊,使人看着心碎。
“惜君,別這樣,我知道你難受,我也難受,我們一起面對,好不好?我馬上聯繫允文,明天會廣州的時候,你就到戒毒所戒毒,好不好?”
惜君點點頭,咬着牙齒,不停地發抖說,“可是,現在……我……很難受,很想死,計博,你走,別管我,以後都不要再管我了。”
又是一句話,把他丟棄。
陳計博,又怎麼能不管她呢?
倘若做得到的話,那麼,在五年裡,早就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還會像現在這般痛不欲生。
惜君,你太沒良心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否定我,這樣拒絕我?想到這裡,他又用力地摟了樓摟,眼淚,落在她的頭髮上。
“別這樣說,你知道的,我要娶你,然後,和有高,三個人,組織一個小家庭,開開心心過下去。”
惜君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自卑地看了計博一眼,低聲說,“我現在這副樣子很可怕,是不是?”
“沒有,你永遠是最美的,就好像是山谷裡的梅花,清雅,高貴,大體,迷人。”計博雙手摸着她蒼白的臉,雪白的臉色已經慢慢有了紅暈。
“計博,謝謝你,沒有嫌棄我。”
“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我愛你,我需要你,我疼你都來不及了呢?”計博信誓旦旦地說道,撥了撥她的頭髮,又說,“你,現在好點了嗎?”
惜君點點頭。
計博擦了擦她的眼淚,卻沒有想到,惜君主動吻着他的臉。
毒癮,難道就真的折磨一輩子。
她自小就聽人說話,一旦吸了毒,那麼,這輩子就毀掉了,毒癮,是很難戒掉的。
惜君點點頭,身子顫抖了一下,雙手緊緊地抓着被單,扯着,彷佛要把它撒破,毀掉,“計博,難受……”
計博說,“寶貝,我知道,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真的,不要怕,相信我,好不好?”
說完,摸了摸她的臉,眼淚,滴落在她的肚子上。
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替她去承受所有的一切。
沒錯,是一切。
惜君感到自己的肚子清涼清涼的,身子移動了一下,擡頭看了計博一眼,滿是驚愕,他哭了,竟然哭了,哭得如此壓抑,哭得如此悲傷,無可奈何。
她咬了咬嘴脣,壓抑着內心好像蟲字噬咬的痛苦,勉強地笑着說,“乖,別哭,我一點都不難受,我沒事了,計博,我……我真的沒事,我已經在也不吸了,保證不讓你傷心,相信我。”
計博看着她閃亮的大眼睛,長長地感嘆了一句。
上帝啊,如果真的有上帝的,那麼,能否憐憫一下,讓所有的磨難都適可而止。
他的心,再也承受不了半點差池。
每一次的打擊,就好像一個鐵錘那般敲打他那個玻璃做的心,每次,都支離破碎,痛不欲生。
忽然,惜君翻了一下身子,說,“計博,我們出去看月光,好不?”
“看月光,爬在瓦房上麼?”計博瞪大了眼睛。
惜君抿嘴一笑,這個男人,看的電視劇看過了,“你有辦法把我弄上去嗎?”
“你真的要上去?”計博不解地看着她,只要她開頭,那麼,他就要想法設法,滿足她的一切願望。
哪怕,是摘下天上的星星,或者皎潔的月亮。
他,在所不辭。
外面,微涼的很。
計博拉着惜君的手,在長長的奮興路走着,那裡一片都是參錯不齊的瓦屋,瓦屋的後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特別的好看。
偶爾,有幾隻烏鴉從竹頂驚過,慘叫幾聲,很快,又無影無蹤。
惜君撿起了地上的一塊小石子,慢慢走到一棵老竹下面,用力地寫下了一行字:
柳惜君愛陳計博,一輩子。
計博笑了,問,“刻了什麼字?”
惜君紅了紅臉,用手掩着,說,“你不能看,不告訴你。”
說完,就拉起計博的手,要走,但是計博不肯,一定要看,於是,就奮力跑過去,看了,心裡閃過了一縷陽光,給這個黑夜燃起無盡的希望。
他一把摟過她,親吻着,吻了許久,才把她放開,一臉認真地說,“惜君,謝謝你,我也愛你。”
說完,他也撿起了一塊小石子,剛勁有力地刻在惜君那行字的下面,寫着:
陳計博今生今世都挨着柳惜君,永不分離。
等他寫完,惜君伸出了修長的手指,輕輕撫觸着那行字,心裡在想,這……算不算是承諾。
月色很美,他摟着她的腰,一步一步走着,聽着風聲,“刷刷”作響,很動聽。
特不知道走了多久,計博停下了腳步,指了指不遠處的瓦屋,說,“你想不想上去坐一下?”
屋頂,對坐?
多有古韻。
這……不是隻有在古代纔有的情節嗎?
惜君笑了笑,以前,她也幻想過,有一個會武功的男人,把她帶她飛上了屋頂,看星星,看月亮,指點江山,何其壯觀。
“怎麼上?”
“你先回答我,想不想上?”
“恩,想。”惜君點點頭,這個是很久的夢,以前看古代電視的時候,特別羨慕,特別期待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計博想了想,說,“那好,你就跟我走,讓你感受一下浪漫的感覺。”
惜君笑了,聲音很大。
計博轉過頭,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你想我死啊??”
被人聽到,小命不保。
兩個人慢慢走近瓦屋,在旁邊摸索了一把人字梯,由於農村這裡的屋子很低,很容易就可以爬上去。
“來,小心一點。”計博拉着她的手,慢慢坐了上去。
從屋頂往下面看,嚇得惜君直哆嗦,怕死了,她不由自主地往計博的身邊移動了一下,摟着他,哈哈,掉下去,一起死。
生死相許。
“惜君……”
“恩,什麼事?”
“沒事,只是想叫你……”
計博笑了笑,指了指她的鼻子,“傻丫頭。”
“計博……”
“厄。”
“計博……”
“惜君……”
“計博……”
“惜君……”
……
如此反覆無常,最後,兩個人對視,大笑,相擁。
誰知道,惜君的手不小心觸碰了一下旁邊的那張破瓦,那張瓦“譁”的一下,從上面“刷”了下來,徑直掉在地上。
很快,一些狗聽到了聲音,吠了起來。
而,屋子的主人也拉起了燈,大喊,“誰?”
計博急了,連忙拉着惜君,慢慢走下來,說,“快跑……”
惜君錯愕地看了他一眼,被他牽着手,死跑,而後面的人站在門口,手裡操着一把菜刀,大罵。
“我操,有手有腳,不會找份工作來幹啊?長得人模人樣,竟然當盜賊……”主人一口黃痰吐在了地上,不滿地踢了一下地面,然後轉身,關門。
“你沒事吧?”裡面的妻子問了一句。
“沒事,兩個小毛賊。”男人愛惜地看了妻子一眼,低聲說,“睡吧。”
計博和惜君跑了許久,才慢慢停了下來。
“不行了……我累了,我跑不動了,我不跑了,被人捉到就算了。”惜君蹲了下來,只喘粗氣。
計博哈哈大笑,蹲在她的前面,假裝一臉委屈地說,“來,上來,我揹你回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惜君趴在他的背上。
計博揹回到家裡的時候,她已經沉沉地睡覺了。
第二天,計博和惜君便要到廣州去。
雖然,惜君媽很不捨,但是,爲了女兒的幸福,那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思念,只能埋藏在心底。
“昨晚很夜誰,你一定很累吧,你好好睡一覺,到了,我再叫醒你。”
“好。”說完,惜君閉上了眼睛。
計博笑了笑,按了一連串號碼,打給允文說,“之前我拜託你幫我聯繫一所比較好的戒毒所,聯繫好了嗎?”
“當然,你什麼時候回來?”允文正了正身子,然後對着雨梅地說,“是計博。”
“真的。”雨梅激動極了。
允文點點頭,說了一聲“真的”,接着,便認真地聽着計博的話。
“我們中午一點多就可能回到廣州了,至於戒毒所,惜君到第二天再去吧。還有,你幫我找一所房子,讓她住下……”
說完,計博無比憐惜地看着她,心疼得很,她,受了太多的苦。
雨梅聽到了話筒傳出來的話,眉頭一皺,一把奪過允文手中的手機,說道,“哪用找啊,來我們這裡暫且住下就行了。”
“這……”計博猶豫了一下,說,“這方便嗎?”
“有什麼不方便?你知道的,惜君現在還犯……毒癮,倘若半夜發作了,總得有個人看管吧。她是我的朋友,總之,我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在外面。”雨梅明白,他不能帶惜君回家裡,因爲,還沒有和陳父陳母溝通,他們可能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