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彩看着莫小染親自拆開水果糖包裝的時候，整個人怔住了。
“大姐姐吃嘛。果糖是甜的沒毒。”
毒的是人心。
見她不接，莫小染再次伸手往前遞了過去。
“阿彩，我們從早上等到晚上終於等到這個智力障礙者出現，你趕緊吃掉她的糖果繼續做採訪，否則這麼幹站着老闆會怪罪的。”
依稀間，莫小染聽到這片將自己團團圍住的人牆裡，有人站在歐陽彩身後小聲地嘀咕叮囑。
原來這件事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有人在搞鬼。
“好，謝謝唐少奶奶。”
在利益面前她似乎被說動了，歐陽彩伸手遞過莫小染手中的水果糖放進了嘴裡。
“冒昧地問一句，衆所周知三年前唐家二少遇到車禍雙目失明，難道唐家事先沒有告訴莫家嗎？”
歐陽彩含着手中的糖果，冒着失去記者證的危險，最終還是咬咬牙關。
毫不避諱地從她的口中說出，會因此同時結上荔城兩家豪門樑子的惡語。
哇……
在場所有的記者不知道是該爲她的勇氣鼓掌，還是爲她的愚蠢感到震驚。
看來對方給的利益夠大，這樣的話都敢說得出口。
莫小染在心裡默默地佩服這位叫歐陽彩的記者。
“這個……”
莫小染撇着嘴，雙脣下垂，緊抿雙脣，稚氣的臉上寫着不知所措，雙眼汪汪地看着唐西澤的方向，尋求支援。
“我不知道，哇哇哇……”
她像個無意間捲入一場豪門戰爭的平民，面對這場看似毫無硝煙，卻戰火十足的戰爭表現出身爲平民的無辜。
“不要再逼她了！她是無辜的！”
唐西澤在洛成宇的攙扶下拄着用百年樹藤製成的柺杖，敲打着擋在他們面前的記者，清理障礙物快步地走到莫小染的面前。
在荔城唐家怎麼說也是大家大戶，唐西澤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被人如此逼問。
“你，哪個單位的記者！”
唐西澤在洛成宇的“提醒”下，順着他說的方向用柺杖指着這位連說話都沒學好，就出門採訪的記者，大聲呵斥道。
“我是哪家的不重要，”
歐陽彩沒有想到剛纔被所有人團團圍住，如同困獸般的唐西澤現在卻如同被激怒的猛獸般涌進人羣。
他如同高大魁梧的參天大樹般屹立在站在手無縛雞之力的莫小染面前，指着手中柺杖朝那位大言不慚的歐陽彩不停地質問。
原本歐陽彩以爲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士沒有什麼威脅力，而現在她被唐西澤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寒氣，嚇得直打哆嗦。
爲了保住記者證，她掛在脖子上的記者證迅速地放在口袋裡，故意轉移話題。
“重要的是，唐家有沒有隱瞞唐二少有隱疾而騙婚這件事？”
哇……
又是一個勁爆的提問。
在場所有記者完全忘記莫小染的水果糖，拿着話筒對準眼前的唐西澤，翹首以待地等着對方的回答。
從剛纔到現在這位記者所提出的每個問題都是衝着唐西澤而來。
不用想，唐西澤已經猜到是誰在背後搞鬼。
而就在他想要回答的時候，卻被惡意打斷。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堂弟。”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從人堆裡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身影，他直徑朝唐西澤走來，站在他的跟前，衝着那位大言不慚的歐陽彩質問。
“我堂弟雖然因爲三年前的車禍雙目失明，但是男大當婚的道理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難道你要讓他孤獨終老嗎？”
唐諾言狠狠地瞪了歐陽彩一眼，趁她沒有防備從外套拿出記者證。
歐陽彩，史諾堂的新聞部外派記者？
“堂弟，你放心，我會替你討回公道。”
唐諾言在衆人面前上演起爲雙目失明的堂弟鳴不平的兄弟情，而這場在唐西澤面前除了虛僞之外就是噁心。
唐西澤透過墨鏡看着那位左一聲，右一聲稱呼自己堂弟的唐諾言，心裡早就知道了一切。
此處無銀三百兩。
“那就謝過堂兄了。小染，我們走。”
唐西澤帶着假笑謝過堂兄的“援手”，拉着莫小染的手從唐諾言的身後走出來。
來日方長，唐諾言今天的“援手”，有朝一日唐西澤會加倍奉還。
莫小染被拄着柺杖的唐西澤從身後拉了出來。
她抱着叮噹貓，臉上殘留着剛纔因爲受到驚嚇而哭泣的淚水。
淚水沖刷掉之前臉上的灰塵，一張面帶梨花的臉令人見者憂憐。
不是說，這個莫小染人模狗樣，奇醜無比嗎？
唐諾言對於醜陋的東西向來不感興趣，加上聽到從唐西澤家裡傳來的關於少奶奶的評價更是保持沒眼看的態度。
可是，今日一見。
他眼中的莫小染完全跟那些道聽途說來的小道消息南轅北轍。
眼前的女人雖然是個智商欠缺的傻子，但不僅從外貌還是身材來講完全比唐西澤那位初戀有過往而不及。
此時唐諾言的眼睛都快盯在莫小染身上了，挪不開。
“老公，那人誰啊？“
莫小染察覺到某人不懷好意的目光時，下意識地拉着身旁人的手臂，表現出滿臉的不適感。
“小染，記住在唐家能照顧並能夠守護好你只有我唐西澤，也只能是我唐西澤，知道嗎？”
唐諾言什麼德行，他心知肚明。
爲了避免當年的悲劇再次發生，唐西澤把手搭在莫小染的肩膀上，用力地將她靠近自己的懷裡。
莫小然被他護得有些緊，想要掙開他手臂對方卻摟得更緊，彷彿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會憑空消失般。
“你還沒回答我。”
“知道了，知道了。只能是你啦！必須是你！可是你把我弄疼了。”
這個男人真的是搞什麼霸道總裁？
莫小染扭了扭有些發疼的肩膀，語氣上有些不耐煩。
但心裡卻對唐西澤說的這句話有種幾分的感動，現在的他好像有幾分男友力。
唐西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過於魯莽，連忙放緩了力度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了聲對不起。
這句突如其來的溫柔聲不僅令莫小染感到頭皮發麻，也讓攙扶着唐西澤的洛成宇覺得自己很多餘。
此時的他應該自己消失。
“老公，我們是要回孃家嗎？”
莫小染見他走到方向不是回唐家的方向，明知故問。
“對啊，我們現在去拿回自己的東西。走吧，小染。”
唐西澤原本想要把莫家騙婚這件事往後放放，等到過段時間再處理。
莫小染的突然失蹤將日子給提前了。
擇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有空同時又離莫家這麼近，唐西澤決定把這件事提到日程上。
一小時前被記者圍着團團轉的莫建仁，沈言靈還有莫心姬趁着記者將視線轉移到莫小染的身上時，一家三口逃了命般躲進家中避難。
沈言靈和莫心姬兩人喝着紅酒站在三樓的陽臺上，帶着看戲的心情望着在人羣中孤立無援，嚇得放聲大哭的莫小染，幸災樂禍地舉杯慶祝。
要不是環境不允許，她們早就開派對慶祝。
而此時，沈言靈和莫心姬如坐鍼氈地坐在沙發上，低着頭不敢看大半夜進來莫家卻一句話都沒開口的唐西澤。
唐西澤手中的黑色柺杖時不時地在地上敲打着，咚咚咚的聲音嚇得兩人繃着每條神經，生怕一下子沒繃住。
崩掉。
身爲一家之中的莫建仁自知對方是過來興師問罪的，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出於心虛他也不敢直視唐西澤。
他低着頭雙手心來回地揉搓着，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緊張和不安。
這個偌大的客廳裡，唯一表現出輕鬆自如的是莫小染。
她聳聳肩作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勢，雙手放在沙發上，愉快地伸直着雙腿來回離地晃動着。
現在的她是個智力缺失的患者，只要努力表現身爲患者應有的舉動和言行竟可以了，至於其他的事情交給身邊這位就行。
唐西澤的柺杖在地上敲完第一百下停住，透過黑色墨鏡三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說吧，怎麼辦？”
他看着三人做賊心虛，緊張不安的模樣也不禁吊着三人玩耍，開了金口。
“怎麼辦？如果唐二少實在不滿意小女的話，要不我就把心姬換過去。”
自知理虧的莫建仁知道唐西澤這次來的目的，肯定是上門換女。
早就跟沈言靈說，這個辦法行不通肯定會出亂子。
這下好了吧，人都找上來了。
爲了自己多年來的心血不功虧一簣，莫建仁只能雙手奉上愛女心姬。
畢竟，他也是男人。
雖然小染的長相比心姬不分上下，但是怎麼說哪個男人都會希望自己的枕邊人是個心智健全的正常人。
更何況，心姬是荔城出了名的名媛。
？？？
莫建仁這波神操作驚呆了在場所有人，當然除了莫小染。
她告訴自己，現在所扮演的身份不可以和他們一樣表現出不可思議的驚訝表情。
她要像個非正常人一樣。
啪啪啪……
“哇，姐姐也要來，那我們以後可以一起過家家喔。”
莫小染雙手鼓掌，噌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手舞足蹈地對莫建仁這種賣女求榮的行爲表示贊成。
她歡快地在原地轉起了圈圈。
？？？
她臉上洋溢的笑容與此時三人的表情十分格格不入，像極了誤入法制片場的小丑。
“你給我坐下，莫小染。”
唐西澤本來心情就不好，他爲莫建仁的行爲感到震驚和憤怒。
他萬萬沒有想到莫小染居然是生活在這樣的家庭中，在心裡爲她的遭遇鳴不平。
這人倒好，居然在他面前載歌載舞，雙手贊成莫建仁這波神操作。
他缺的是女人嗎？
唐西澤一把將載歌載舞的莫小染拉到沙發上，讓她安靜地坐在自己的身邊。
“老公，你不喜歡心姬姐姐嗎？你看她長得比我好看。”
莫小染根本沒打算消停，拉着唐西澤的手臂示意他要看看那位即將進門的媳婦。
“有鼻子有眼的，你看她還有波浪頭喔。小染都沒有波浪頭，小染只有長頭。唉！”
說完，莫小染髮出深深地嘆息聲，摸着自己那頭黑長直的頭髮，眼睛看着坐在對面的莫心姬那頭大波浪，眼中滿是羨慕。
當然嫉妒是沒必要的，莫心姬對她而言只剩下恨！
有鼻子有眼？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五官齊全好嗎？
撲哧，站在一旁的洛成宇聽到少奶奶這麼評價那位貌美如花的莫家大小姐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不是知道自家少奶奶是個智商缺失患者，有那麼一秒，他甚至懷疑少奶奶是話中有話。
明着羨慕，實則嘲諷。
“莫小染，你不要太過分！”
莫心姬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羞辱過。
短短几分鐘她不僅被自私自利的父親當着外人的面羞辱，還要被一個心智不全的智力障礙者嘲諷！
向來高傲自大的莫心姬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她用力地拍着桌上，憤怒的五官有些扭曲，狠狠地瞪了莫建仁和那個又瘋又傻的女人！
“怎麼？做賊還要喊抓賊？”
唐西澤陰沉地一張臉，半眯着雙眼看着眼前那位傳聞中溫婉居家，端莊大方的莫家大小姐，深邃而斜長的雙眸散發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寒氣。
此刻的他用警告的口吻注視着那位不知“修養”二字要如何寫的莫家大小姐。
“唐二少不要見怪，心姬是有點小家子脾氣，都怪我平日教女無方，讓唐二少見笑了，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莫建仁說到底是敬畏唐家的實力，他實在不想好不容易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莫家再次陷入深淵。
他一臉陪笑，衝着女兒莫心姬使了眼神，讓她向唐西澤道歉。
從小被沈言靈視爲掌上明珠，寵愛有加的莫心姬向來都是別人替自己擦鞋。
莫心姬是誰？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想讓她乖乖低頭向別人認錯，不可能！
莫心姬甩了個臉色，挺直腰板，帶着不屑的目光輕輕瞟過莫小染後，一副讓我道歉是不可能的姿勢呈現在他們面前。
“唐二少爺，我想冒昧地問一句，您這麼晚光臨莫家寒舍的目的是？”
沈言靈拍拍莫心姬的手背，示意對方要沉住氣後，帶着平靜地表情明知故問。
她當然知道這位唐二少爺的目的，只是沈言靈並不能確定唐西澤這次來的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退婚？
讓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唐家？
還是其他？
如果是讓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唐家，從剛纔唐西澤對寶貝女兒的惡劣態度完全不像。
知己知彼，在一旁觀察許久的沈言靈選擇直接向唐西澤詢問。
果然，遇到一個會說話的人。
“我來這裡很簡單，拿回原本屬於小染的東西。”
唐西澤看着他們緊張得好像在等待公佈成績的人，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嘲諷，不緊不慢地說道。
小染的東西？
莫小染有什麼東西？
莫小染會有什麼東西？
唐西澤的話讓莫建仁、沈言靈和莫心姬三人面面相望，緊皺着眉頭表示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對啊？我有什麼東西？
唐西澤的一句讓原本帶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姿勢的莫小染感到震驚，剛開始以爲唐西澤在說笑。
現在他說的是真的。
她保持着該保持的狀態，然而心裡卻滿是疑惑。
原本晃動的雙腿停頓幾秒後又繼續晃動着，望着深不可測的唐西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