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河畔的莊園裡。
禮服穿得一絲不苟的管家沉默而恭敬地推着輪椅上的老婦人在花園裡散步。
遠遠就看到了衣裝得體的江二爺正站在花園中,一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搭在小腹上,指尖微垂,捻着一朵從花叢裡摘下來的淡紫色矢車菊,遠眺着一片被天鵝羣攪得碧波盪漾的湖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輪椅摩擦石子路的聲音,江逢禮如夢初醒般回過頭來,微微一怔,立刻迎了上去,就勢躬了下身子,用中文道:“老夫人。”
輪椅上的婦人淡淡一笑,“你好。”
“您這兩天住得還習慣嗎?”
“我這裡一切都好,承蒙你們照顧,十分感謝。”
“您別這麼說。”江逢禮道,“您是江家的親家,照顧您是我們分內的事。”
老夫人依舊是滿臉舒緩人心的笑容,自始至終,連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沒變過。
管家繼續推着輪椅陪她在花園裡散步,江逢禮欠身目送她路過自己身旁,這才又直起身來,臉色不知怎麼變得有些沉重。
他還記得,一週前Lenn匆匆而來、全家人在正廳裡的那天——
“上次我帶回來的女人,懷了我的孩子,這個理由夠不夠?”
男人沉篤的話音一落,整個大廳裡的氣氛從沉靜變爲了死寂,像一攤攪不動的死水。
卻又在下一秒,被投下的深水炸彈炸起了千層浪。
“你說什麼!”
江逢時拍案而起,怒視着面前和自己樣貌有七八分像的年輕男人。
相較於年輕男人的平靜和沉着,江逢時整個人都好像被淬了一層灼人的烈焰,“上次你帶回來那個姓段的女人?”
江臨不動聲色地回望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闃黑、寂靜,語氣亦是靜水無波,“是。”
老公爵彷彿這時才從大夢中醒過來一般,可是手裡的茶杯始終忘了放下,“什麼時候的事?”
“四個月前。”
老公爵臉色很難看,沉聲喝道:“胡鬧!江家的血脈怎麼能流落出去!這種事你知道怎麼處理!”
江逢禮慢慢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彷彿想起什麼事情,皺了眉頭,“Lenn,那個孩子……”
“怎麼,爺爺打算置教條於不顧嗎?”江臨沒有給江逢禮說完話的機會,直面老公爵,目光深邃如海,隱隱有波濤暗涌。
江南和江姍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底發現了幾分驚愕與無奈。
Willebrand家世代侍奉羅馬教廷,在教條之中,墮胎是一項極其嚴重的罪過。
這個女人的孩子,是非留下來不可的,或者就算死,也不能經由他們的手殺死。
老公爵攥緊了手裡的茶杯,清癯的臉上筋脈都顯現了出來,整個人氣得顫抖。
過了許久,他深吸了口氣,冷靜道:“好,孩子她可以生下來,我們照樣養大就是。至於Leopold家那邊……Nancy是個識大體的女孩,不驕不躁,必然會成爲稱職的好妻子,絕不會苛待你的孩子。”
就在老公爵說這番話時,江逢禮始終用怪異的眼神審視着江臨,待老公爵說完話,他立馬接口道:“父親,孩子的事情……”
“二叔。”
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斷了他,黑眸似不經意般朝他看了過去。
江逢禮卻被他看得渾身一僵。
江臨此時的視線極深極冷,深處透着凜冽的寒意和令人膽戰心驚的危險意味,“這件事情,決定權在我手裡,您就不用操心了。”
江逢禮一下子就懂了他眼中的警告。
在格陵蘭的郊外公園裡,他的侄兒和那個女人因爲孩子的事情爭吵過後、決定去醫院檢驗DNA之前,特意叮囑過他:“今天二叔聽到的這些話,無論結果是不是她所說的那樣,我都希望你能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也不要讓我聽到任何人對她說三道四。”
那時他怎麼說的來着?
“可以,我以家族之名發誓。”
江逢禮猛地握緊了拳,心裡一股有口難言的壓抑油然而生。
在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中,恪守承諾是比生命還重要的事。
再加上那句“以家族之名”——家族意識早在名流貴族們的腦海裡根深蒂固,而且Willebrand家信奉宗教、敬畏鬼神,這種程度的誓言,江逢禮萬萬不敢輕易打破。
“你想娶那個女人?”老公爵語速極慢地問道。
“是。”
“我若是不同意呢?”老公爵冷笑,“你還能拿你爺爺我怎麼樣?”
老公爵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嚴肅,他們都明白,老爺子不是在開玩笑。
唯獨那個年輕的男人卻在衆目睽睽之下,淡淡掀了脣,“我自然不能拿您怎麼樣。”
笑意從他薄冷的嘴角被勾勒出來,不聲不響,氣韻深藏。
他動作慢悠悠地側過身,虛掩的大門恰在此刻雙雙而開,一位裝扮清麗雍容的老婦人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進來。
看清他面容的剎那,在場衆人同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江逢時只愣了兩三秒,便疾步走了上去,扶住了婦人的輪椅,面色僵硬而複雜,“媽,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一直坐在江逢時身側的江夫人突然用手帕捂住了嘴,顫抖着身子,眼裡蓄滿淚水,輕聲喃喃:“老夫人……”
老公爵眼底亦掀起陣陣波濤,很快又沉寂下去。
他放下茶杯,緩緩起身,“陳老夫人。”
陳周氏朝他含笑點頭,便又轉身向江夫人的方向伸了下手,“蘭心,來。”
江夫人最後幾步,幾乎是撲跪在了老夫人面前,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陳周氏彷彿知道她要說什麼一般,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些年你爲妙清受委屈了。”
江夫人的眼淚不停地往下砸,一個勁地搖頭,咬着嘴嘴發不出一絲聲音。陳周氏嘆了口氣,對上老公爵機鋒暗藏的雙眼,不慌不忙地溫聲道:“公爵先生,我老婆子能不能和您單獨談談?”
江逢禮望着大管家推着老夫人的輪椅進了公爵的書房,轉過身來對江臨道:“我們也談談,你跟我出來。”
夕陽微斜,二人的影子在石子路上拉長,江逢禮也不廢話,劈頭蓋臉便問:“孩子真是你的?”
男人的俊容在瞬息萬變的橙光裡被分割成半明半暗的兩面,他抿了下嘴角,沒吭聲。
只這一個反應便讓江逢禮懂了,他舉起手中的手杖狠打在江臨身上,“你行啊!翅膀硬了,連你爺爺都敢騙了?”
江臨依舊垂眸靜立,也不閃躲,沉默地任他怎麼打,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渾身的肌肉亦是緊繃着。
“你知不知道子嗣對江家來說有多重要,有朝一日這件事若是被你爺爺知道……”
“二叔。”男人終於沉聲開了腔,“這件事沒有別人會知道,永遠沒有。”
“你打算瞞一輩子?”江逢禮氣得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放着貴族家的小姐不要,偏要娶一個不乾不淨的女人,養一個從外面來的野種?”
“二叔!”江逢禮的話讓男人遠山般俊漠的眉峰霎時間皺了起來,眼底漸漸蓄起冷意,折射在夕陽的橙光裡,形成奇異的反差,“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我和她,不會只有這一個養子,江家需要的繼承人……以後總會有的。”
“你瘋了是不是!”江逢禮不可思議地盯着他,“你還打算和這樣的女人生孩子?”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睛裡一片混沌,深沉得讓人心慌,聲音很淡,卻很低沉。
一個“是”字清晰無比。
江逢禮已經忘了憤怒是什麼感覺,只怔怔地望着他的臉,“你明明知道她的孩子不是你的,你爲什麼……”
男人的嗓音聽起來很是沉寂,那幾分冷清彷彿透過空氣鑽進皮膚,扎到了他心裡最深的地方——
“因爲我分得清楚,對我來說什麼東西最重要。”
對他來說,什麼東西最重要。
一週之後,江逢禮站在當時與侄兒談話花園裡,望着不遠處的天鵝湖,回憶起他當時說話的神情和語氣時,心口那陣煩悶的感覺依舊還在。
什麼東西最重要,他真的分得清楚?
不是地位,名譽,甚至不是他的自尊……
而是那個女人。
*
在江夫人的幫助下,段子矜很快便見到了臨時被押在看守所裡的阿青。
他看上去過得不錯,證明一切都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見到段子矜的時候,男人英俊的眉毛微微皺了下,隨即轉過頭去,似乎不敢相信她爲什麼能進來看他,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此時此刻,段子矜什麼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雖然他們出生的時間相差無幾,但畢竟她是他的長姐,發生這種事,也有她管教不力的責任。早在他決定用假身份證簽約的時候,她就應該堅持反對到底,而不是抱着僥倖心理,得過且過。
“阿青,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出來了。”段子矜拍了拍他的手,“錢的事……我已經有辦法了。”
段子佩抿了下脣角,終於還是回過頭,“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頓了頓,他墨蘭色的瞳光在瞬間變得煞是銳利逼人,語調亦是提高几分,“你是不是去求他了?”
她自然知道“求他”指的是求誰,可是這問題,卻讓段子矜有些難以回答。
她沒有求過江臨,但這件事也和江臨脫不開關係。
段子佩揚手重重打在面前的桌面上,表情懊惱極了,“都怪我!”
段子矜到底看不得他這樣,忙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輕聲安慰道:“你別想太多……”
“他爲難你了?”
段子矜一怔,“沒有。”
“他怎麼可能無條件借錢給你?”
段子矜咳了一聲,“這件事等你出來再說吧,錢已經轉到公司賬戶了,最遲明天到賬。”
段子佩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臉,“我寧可去坐牢。”
“就算你坐牢,這筆錢也是要賠給經紀公司的。”女人精緻而明豔的臉上,兩道月眉微微顰着,很無奈的樣子,“你換個位置想想,如果今天在裡面的人是我,你難道就能袖手旁觀了?”
不能。
男人俊朗好看的眉心完全揪在一起。
段子矜揚了下脣角,溫和地笑道:“怎麼說他也是我孩子的父親,他不會真把我怎麼樣的。”
段子佩閉上雙眸,深深吸了口氣,“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回了家……我們再好好談這件事。”
“好。”她還是那般平靜而溫脈的微笑。
段子佩以爲一個下午改變不了什麼。
然而他卻沒想到,女人從看守所出來後,徑直打車去了市裡的冰激凌店。
此時,已經是她和江臨約定好的第三天了。
在看守所裡逗留得有些久,市裡的交通又不是很好。
段子矜坐在車上,看着手機屏幕上漸漸流逝過的時間,心中不免焦急。
可是面前的街道上,車早已經排成了長龍,堵得動也動不了。
約好的時間是下午兩點,現在已經一點五十八分了。而她乘坐的出租車,離冰激凌店所在的位置隔了三個街區。
段子矜皺眉,從包裡掏出錢交給司機,“我在這裡下車,謝謝您,先生,錢我照付。”
“這裡下車很危險!”司機的勸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女人已經拉開車門走了下去,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剎車燈裡,單手護着五個月已經很明顯能看出凸起的腹部,從冗長的車隊中留下的安全距離的縫隙裡穿行而過。
司機一直注視着她走到了街邊的人行道,這才嘆息着搖了搖頭。
那女人在人行道旁左顧右盼了一陣子,像是在思考要走哪一條路,最終她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立刻不再猶豫地隨便踏上一條。
司機的嘆息聲更加深了。
另一條路比她選的這條近上許多,她這一繞遠,不知又要耽誤多久了。
九月中旬的天氣很不舒服,早晚偏涼,所以段子矜出門時多加了件衣服,可下午兩三點卻和夏天最熱的時刻沒什麼區別,一輪炙熱的太陽掛在頭頂,她邊走邊擦着額頭上不停沁出來的汗,整個人都快脫水了。
街上不停有好心人上來詢問,說她臉色不好,要不要帶她去醫院。
段子矜始終搖頭,來來去去也只有那一句:“謝謝您的好意,我要去赴很重要的約。”
下午三點半,離和江臨約好的地方還有一千米左右的距離。
眼前的景象有些輕微的模糊,段子矜喘着氣,扶着道路旁的圍欄,不舒服地閉上眼,擡手捏了捏眉心。
突然覺得手袋的帶子被人重重勾了一下,當她反應過來睜開眼時,手袋已經脫手不見了。
這片街道是商業區,行人、遊客絡繹不絕,治安時好時壞。
她瓷白的面容這下完全失了血色,迅速轉過頭去,只見一個裹着黑衣行跡可疑的男人正好消失在她視線盡頭的街角。
若是往常,她說不定還能追上去,可是現在她懷着孕不說,還在太陽地裡暴曬了一個多小時,連走路的力氣都快耗光了,哪裡還能追得上那個男人?
那人定是看她是個孕婦,又是外國人,還孑然一身,纔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她面前搶她的東西。
那手袋裡有她的手機、錢包,關鍵是……還有她的護照!
思及至此,段子矜不禁狠狠咬住了脣,纖細的五指攥緊了手中扶着的圍欄,只想一個巴掌抽在自己臉上。
爲什麼這麼大意!真是一孕傻三年嗎?
現在可好……
沒了,什麼都沒了!
段子矜突然後悔早晨爲什麼沒讓米藍跟着她一起出來。
那時米藍問過她,需不需要陪着她一起。
她笑着說,你陪我東奔西跑都兩天了,你是來洛杉磯玩,又不是來遭罪的。
貝齒更加用力,原本就蒼白如紙的嘴脣被她咬得快要爛掉。
當段子矜反應過來時,身旁有好心人已經打電話幫她報了警,她眸光一僵,還沒來得及出言阻止,不遠處的警察就已經騎着摩托車到了她的面前。
見她是個孕婦,白人警察皺了下眉,低聲譴責了句那喪盡天良的小偷,又勸她:“您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抓住他的,現在請您跟我們去附近的警察局做個筆錄。”
段子矜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她不停地搖頭:“先生,我不急着找回那些東西,我現在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這位女士,報了警,案件是一定要被受理的,這不僅僅是爲了您自己,也是爲了周圍的治安。”警察有條不紊地說着,看了看她挺着肚子的樣子,便打開對講機叫了一輛車,將她接回了警局。
段子矜急得直想奪過他的對講機扔在地上。
但是在這個法律高於一切的國度,她這麼做輕則是不配合警察工作,重則可以算作是襲警。
更何況她是個外國人,並不是所有西方人都會用平等的眼光來看待她。
段子矜強壓下心頭的不悅和焦急,在警察半勸告半威脅中坐上了警車。
身體不舒服、心情極差再加上腦子裡惦記着其他事情,她整個筆錄的過程都顯得很是心不在焉,回答問題亦是言簡意賅,能用一個單詞回答的問題她絕不多說一句話。
警察只當她是英語不好,倒也沒和她計較什麼,筆錄過後,給她拿了些麪包和水,站在大門前目送她出了警局。
彼時,天邊已經隱隱掛上了紅霞。
段子矜拖着疲憊不堪的軀體和疲憊不堪的心,一步步往冰激凌店的方向走去。
路過附近商店的櫥窗,她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店裡的掛鐘,面無表情又透着幾分狼狽的臉倒影玻璃上。
段子矜擡手,撐着玻璃窗,按住了那道難看而扭曲的影子。
六點了。
不遠處那家冰激凌店門外,沒有一輛車停着。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支撐着自己走到這裡的。
忍不住勾了下脣角,笑意在她皺起的眉心裡被揉碾得粉碎。
段子矜還是走了過去,“歇業三天”的木牌仍舊掛在店門上,一切都好像是她三天前離開的樣子。
店裡寂靜蕭索,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
江臨走了。
這個念頭像是劇毒滲進了她的五臟六腑。
有那麼一瞬間疼得讓她險些彎下腰去,段子矜下意識扶住了門把手。
總是這樣。
他們之間總是在錯過。
是天公不作美,還是緣分就真的淺薄至此?
手裡的力道不由得加大了許多,下一刻,門卻在她的推弄下慢慢打開。
門……沒鎖?
段子矜微微一怔,某種念頭迅速躥過腦海,她忙蓄起了全身的力氣,將門全部推開。
店裡靜悄悄的,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人。
段子矜緩緩鬆開手,先前透支了太多的體力,此時此刻整個人都好像被掏空了。
她注視着店裡的一桌一椅,褐色的眸光冷清而淡漠,浸在昏暗的光線裡,什麼都看不出來。
段子矜隨便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手撐在桌子上,捂住了臉。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門外傳來一道低沉而薄冷的嗓音:“我說過,我耐心有限,別讓我等太久。”
段子矜驀地擡起頭,凝神看向門外。
夕陽磅礴的光暈將男人的挺拔而高大的骨架塑成了一道鍾靈的剪影。
他逆着光,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光憑那道聲音也不難猜測,男人應該抽了許多煙,因爲他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
段子矜怔了沒幾秒,忽然“嚯”地站了起來,椅子被她急驟的動作打翻,她也無暇去管。
男人冷冰冰地望着她,面色沉冷陰鬱,漆黑的眸底亦是積聚着風雨如晦的陰霾之色。
女人卻在他這樣的視線裡飛速迎上去,一雙藕臂就緊緊摟住了他的腰,他還沒有任何時間思考和反應,便反手將她扣在懷裡。
他只覺得她撞過來時,他的心都跟着狠狠一顫。
瞳眸間的陰鷙與冷漠碎裂開來,他低下頭,凝視着埋首在他胸前的女人,半天才擡起頭,目光掃過她方纔坐過的桌椅。
什麼都沒有……
她什麼都沒帶來。
男人的心沉了下去,他放開手,語氣前所未有的冷,“起來!”
女人沒有動作,好像聽不見他說話似的。
江臨冷笑了一聲,剛要再次開口,話纔到嘴邊,卻突然感覺到他胸前的襯衣被什麼染溼了。
他的身體一僵,眉頭漸漸蹙起,“段子矜?”
不知是他低沉的聲音太熟悉,還是他身上冷清的味道太熟悉,這種種熟悉的感覺勾得她忍了一下午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一個勁地往下掉。
挺着大肚子、頂着炎炎烈日行走在異國他鄉的街頭,饒了遠路、被小偷盯上、又被警察強硬帶進警局……
護照錢包鑰匙,所有東西都丟得一乾二淨。
見到他之前,她尚能鎮定而冷靜地應對這一切,可現在,在他懷裡,段子矜覺得自己好像除了哭什麼都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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