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窗外靜止不動的街景,只覺得吸進鼻腔的一口氣也卡在了氣管裡,靜止着,不敢上也不敢下。
良久,段子矜回過頭衝他展顏一笑,“昨天晚上,我應該在借酒澆愁。”
江臨單手握着方向盤,表情晦漠,只有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的皮套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訴述着主人極好的耐心,“澆愁?”
段子矜沉默片刻,“說實話,我不太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事了。”
不記得了?她昨晚一副得不到他就會死的模樣,酒醒了就全忘了?
這女人,心還真大!
他心裡竟涌上一些說不清的滋味,淡聲道:“不記得沒關係,我來告訴你。”
“不用了,江教授。”段子矜臉不紅氣不喘地拒絕他,“既然是我借酒澆下去的愁事,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來讓我堵心了。”
江臨靜靜看着她,“也好,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一下段小姐。仗着醉酒胡作非爲,酒醒了就不認賬……這種事,不是每次都這麼恰好碰到不跟你計較的人。”
“江教授,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突然緊張,他是來找她秋後算賬的?
“我想說,段小姐的酒量不怎麼好,記性似乎也不怎麼好。”江臨微微一笑,“以你這種記憶力,能考進麻省理工學院,算不算一個奇蹟?”
段子矜猛地擡起頭,正巧撞進他漆黑無底的視線之中。
腦海中響起警鈴,她的臉色“唰”地白了,“你調查我?”
江臨彷彿早已預料到她會是這般反應,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意外,“彼此,段小姐在我身上下的功夫也不少。”
段子矜這纔有些明白他今天的來意——他是對她起疑了?
但她並不害怕,麻省理工學院是段子佩幫她做的假身份的履歷,她真正讀的大學……
段子矜的餘光輕輕掃過視線裡那個不容忽視的男人,自嘲一笑。她真正讀的大學,也是他曾任教的地方。那時,他還是她的教授啊。
以江臨的實力,想要徹查她的真實身份並不難。可他卻查到了這個假身份,這足以說明他沒有動用江家的勢力去查,而是把調查她的任務交給了邵玉城之流。
邵玉城自然是會想方設法隱瞞她就是段悠的事情,說到底,她還要感謝昨晚那個特意追到酒店警告她的人。
“江教授,你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她忽然感到疲累,厭煩了這樣兜圈子。
江臨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深不可測,許久纔開口。
“我暫時不能和貝兒結婚的事,沒有多少人知道。我不清楚段小姐是如何得知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讓其他人有機會以此來傷害貝兒。請你替我保密,不要讓貝兒聽到什麼流言蜚語。”
段子矜怔了好久,對上他鄭重其事的表情,才輕輕笑了,“江臨,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爲了求我不要告訴你女朋友,你不會和她結婚?”
或許是她的神情太過飄渺,江臨竟生出了一些伸手去抓的衝動。
但他很快沉下臉來,更正道:“我不是來求你的,我是來跟你做交易的。iap新建的實驗室缺一批通風櫃和各種鈦合金器材,若是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可以以實驗室的名義,收購你們公司停產停銷的那批半成品,並且加價改造。我認爲,這個條件足夠優厚。”
段子矜脣邊銜着漫笑,“你還真是有誠意。”
說完,她閉了閉眼,“爲了姚貝兒,你是不是願意把實驗室都拆了?”
江臨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不輕不重地以修長有力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盤。
“段小姐,做人最重要的是學會識時務,知進退。”
他看着她,眼神裡的冷漠和算計足以把她的心殺死,“埃克斯集團是行業首屈一指的龍頭,段小姐如果丟了這個飯碗,可就再難找到比它待遇更好的公司了。而且,價值五百萬的器材,可是一筆相當可觀的交易。是賺五百萬,還是虧五百萬,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了。”
段子矜微微皺了眉,他爲什麼對她的現狀如此瞭若指掌,連虧損的數額都一清二楚?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江臨笑得很是譏誚,“這都要歸功於你的助理。要是她昨天在衛生間裡哭鬧的聲音再大一點,恐怕整個酒店都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
片刻後,段子矜漠然道:“江教授,如果你早點提出這個建議,我一定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但是很不巧,我剛剛決定辭職了,公司是賺是賠,跟我沒多大關係。”
她的回答讓江臨有些意外。他沉思了片刻,眸光更深更冷了,“跟你沒關係,難道跟她也沒關係?”
段子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站在車外擔憂地望着她的孟恬。
她一怔,幾年不見,江臨的手段是越來越狠了,他以前從沒有威脅過她!
思及至此,段子矜也上了火,“所有的責任我一力承擔,她沒有什麼過失!”
見她惱怒,江臨反倒是笑了,“那麼我由衷希望貴公司高層領導也能這麼想。”
段子矜聽了他的話,兩道柳葉似的彎眉打成了一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