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緋想了一下,說,“姓馬,叫瑩瑩。”
說完她皺了皺眉頭,因爲她看見對面這個女人的手指一圈接一圈地划着杯蓋,那修剪得很漂亮的指甲在白色描紅梅的蓋子上,留下一條條清澈的水痕。
許久,她才擡起了頭,又看了夏緋一眼,聲音透着一股冰冷地問,“馬小姐是否還是處子之身?”
夏緋聽了,頓時心慌意亂,也紅着臉,處子之身……早就被左晨佑那個死無賴要走了!懊悔呀,如果是因爲這個而無法拯救陸媽媽的話,她會恨那個男人一輩子。
是的,一輩子。
很遙遠。
卻是一眨眼。
桃姐看出了夏緋的不堪,她找了很久的代孕母體,沒有一個合適的,所以她不想放棄這次的機會,再一度陷入勞累奔波的尋找之中。於是,她連忙解釋,“是,她還是,我第一天的時候檢查過了。”
萍姐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給桃姐使了一個眼色。
桃姐會意,就從椅子懸掛着的手袋拿出了一份協議,緩緩地推給夏緋,“馬小姐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簽了它,我們的借腹協議就此生效,我們會安排馬小姐住在指定的別墅,每個月給相應的生活費。”
夏緋咬了咬嘴脣,雙手顫抖地看着那一份協議,一種爲了錢賣掉自己親生孩子的罪惡感涌上了她的心頭。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最後,她還是膽戰心驚地拿起了筆,猶豫地在紙上停了一下,“對不起,我還需要考慮一下。”
說完,她推開了那一份協議。
利索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面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才停了下來,雙手抱着頭蹲在人來人往的馬路旁邊痛哭,這是唯一的方法了嗎?
只能走這一步了麼?
上天好毒呀!
爲什麼這麼多苦難就不停地糾纏着自己,揮之不去。
晚上回到家裡的時候,陸敬軒還沒有回來,當她煮好了飯,他才衣襟破爛地走了進來。她驚慌失色地問他怎麼會這樣……
他本來不想說的,但是經不起夏緋的追問才皺着眉頭說去工地擡鋼鐵去了。
很重的鋼鐵,一個人放在肩膀上,磨破了皮,也血流不止。
這就是命……這就是命呀!夏緋吸了吸鼻子,一把抱着這個可憐兮兮的男人,“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陸敬軒擡起頭,無言相對,真的會過去嗎?媽媽真的會沒事嗎?這真的只是一場噩夢嗎?他疲倦到了極點,不想費神去糾纏這些無謂的問題。
吃過完之後,他陪着夏緋洗碗,然後把豬餵了,早早就睡了。兩人沒有睡在一張牀上,而是一個人一個房間,到了大半夜的時候,皎潔的月色靈性地灑在瓦上,陸敬軒卻發了一個噩夢,嚇醒了。
夏緋聽到了聲音,急忙披上一件衣服走到了他的房間,打開燈看着他那一副弱小無措的眼神,任何一個女人都覺得心酸呀!
他的眼角還殘帶着潮溼的淚光,在燈光下泛起了亮澤。
“怎麼了?是不是噩夢了?沒事了……”她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這一刻,他只是一個孩子而已,無措的孩子。
就好像她看到爸媽去的時候那一般無措,哭啞了嗓子,流光了淚水,失魂落魄的,差點活不下來了。
“小緋。”他幽幽地叫着她,摟着她,把頭埋在她的髮梢,聞着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很香,很依戀的女兒香,“剛纔我看見媽已經……”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呢?”夏緋打斷了他的話,安慰着他,“只是發夢而已,千萬別當真。”
“夢都有三分真。”
“胡言亂語。”
一夜無眠,都是這樣摟抱着坐到了天亮。
天才剛矇矇亮的時候,陸敬軒又要去擡鋼鐵了,夏緋讓他不要去,掙不了幾個錢,還不如留在家裡寫書。
陸敬軒說了,寫書前三個月都要免費的,要第四個月纔開始上架VIP,等不及了,所以要去工地,工地是每十天結一次賬的。
夏緋咬着嘴脣,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後來,她來到了陸敬軒擡鋼鐵的工地,那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脫光了上衣,在肩上搭放着一條白色的毛巾,擡着一條鋼鐵搖晃地走着。
左搖右擺。
那鋼鐵很長,大概有十幾米。
她看到了之後眼淚一下子出來了,毫無顧忌的,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如此落魄的他,如此無奈的他……於是,她再也忍不出地走上前,叫了他一聲,“敬軒”。
這一聲,兩個字,彷彿竭盡全力才從牙縫裡面說出來。
很沉重,也很無奈……
心疼他
陸敬軒怔了一下,一邊走一邊說,“你怎麼來了?”
話音剛落,一步留意地踢到了一塊石頭,整個人一個踉蹌地倒在地上,那條鋼鐵“砰”的一聲壓在他的身上。
夏緋“啊”的一聲尖叫,急忙捂着嘴巴,小跑了過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搬不動那條鋼鐵,最後還是陸敬軒自己爬了過來。
他若無其事地衝着她笑了笑,說,“回去吧,這裡危險,你不小心飛下來一個磚頭,我寶貝的小豬小命都沒有了。”
夏緋沒有笑,也笑不出來,她死死地咬着嘴脣,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走,我們走,我們不要幹這個。”
她看不了他這樣折磨自己。
這比在自己的心上割下一塊肉都難受。
“你先回去吧,我得幹活,我得掙手術費。”陸敬軒吸了一下鼻子,一字一頓無比清晰有力,除了在這裡工作,他想不出來哪裡還能有及時發工資的,哪裡還能有一百多元一天的工作。
他咬着牙齒做下去。
“你這是玩命,你知道嗎?我不許你做了……”夏緋抓着他的手,拖着他要走,可是哪裡拖得動他呀!他是男人,力大如牛,“你走不走?”
“夏緋,別逼我。”他黯然地垂下頭。
誰逼着他了,她是心疼他,手術費不是要二十萬嗎?在這裡不顧性命地幹,什麼時候才能湊夠?她抹了抹眼角,朝着他笑,“手術費我會想辦法,我……”
“不許去求他。”陸敬軒打斷了她的話,情緒顯得異常的激動,不要她去求那個該死的左晨佑,他再也不要看着她受委屈了!雖然自己窮,沒有多大作用,可是他要竭盡全力去保護她,疼愛她。
夏緋還想說什麼,工頭卻來了,“你媳婦讓你走,你還是趕快走吧,別耽誤我們工作。這些體力活,笨重的很,不是你這些大學生做得了的,哎,要不是看你昨天跪在地上求我,又磕頭又哭又求,我還真的……真的不忍心看着你受罪。你長得皮肉鮮嫩,畢竟不像我們,粗人一個,啥苦都能吃,啥工作只要有錢都是拿命來做。”
養家餬口,不容易呀!
“什麼?跪地……”夏緋哭了,覺得自己的男人尊嚴被踐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