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最美謊言

柯凝藍目瞪口呆盯着眼前的老人,雖然她沒聽說過林心嵐這個名字,也不識得眼前這個悲苦的老人,可是老人一提起孫女消失了五年,她立刻條件反射地想起了那件封存在記憶深處之事。她猛然看向身邊的韓辰翊,急切地追問,“是她嗎?”

韓辰翊解釋,“我動用了一些關係才查到,她是當年那名女子唯一的親人。”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老人就是她心存愧疚對象的唯一親人。韓辰翊卻一本正經地對老人說:“老人家,我們是心嵐的朋友。”

“心嵐的朋友?”老人喜出望外,眼睛彎成月牙兒,咧開嘴巴笑,露出牙炕,“真的嗎?”

“如果我們不是心嵐的朋友,怎麼可能找到這裡呢?”他笑了笑。

“也對。”老人似懂非懂地點頭,突然又緊張了起來,一把拽住他的手,追問,“那你知道我們心嵐去哪裡了嗎?她怎麼不回來看我?我真的很想她啊!”

“心嵐被總公司派遣到國外工作,因爲是臨時調動,所以纔沒時間通知您。”他編了一個蹩腳卻善意的謊言,“我是心嵐公司的老闆,也是她的朋友。”

“去國外了?”老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繼續補充,“心嵐在我們公司表現突出,所以才被高層決定調往國外。”然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深藍色的借貸卡,說,“心嵐很早託我將她的工資卡交給您,可我工作一忙也就給忘記了,幸好今天我太太幫我整理舊物之時發現,這纔回想起來,於是馬上就給您送過來了。”

在老人詫異的目光中,他故意詢問身邊的柯凝藍,“對嗎?太太。”

她如夢初醒般地回話,“對。這是心嵐的工資卡。”

老人這才歡天喜地接過,拿佈滿溝壑的雙手輕輕地擦拭那張卡,喃喃着,“心嵐這個傻丫頭,工資卡應該留着自己好好花,給我這個老人家做啥?”像是想到什麼,她突然擡起頭,渴求地盯着他們,“你們要是見到心嵐,記得告訴她,姥姥想她想得緊,有空給我打個電話。”

“我會的。”他含笑答應。

“對了,心嵐去國外了,那俊楠有沒跟去啊?”老人又問,“實話說,我也很多年沒看見俊楠他人了。”

他收起笑容,認知告知,“姥姥,心嵐跟蘇俊楠分手了。”

“啊?”老人家十分錯愕。

他繼續說:“放心。心嵐她現在過得很好,聽說最近一個帥小夥正在追她。”他故意頓了一下,“也許等她回國就能帶一個夫婿來看你了。”

老人重展笑顏,“到時你們可一定要來喝我們心嵐的喜酒。”

“那是自然。”

韓辰翊回答得淡定自若,柯凝藍卻沒有他那份悠然的心得,他每說一句謊話,她的心就在隱隱作痛,萬般難受。有時候,明知這是一個極大的謊言,明知林心嵐早已經死去,她卻不得不幫忙一起編織這個最美的謊言。因爲這是她欠林心嵐的。如果林心嵐泉下有知也會希望她的姥姥一生都活在這個美夢之中,懷着希望期待着孫女的迴歸。她盯着老人家,哽咽着,“婆婆,我們一定會來參加心嵐的婚禮。”

老人含笑,一臉嚮往。

也許,此刻她正做着那個美夢。

回去的路上,她的目光一直在車窗之外,盯着青石巷怔怔出神。

專心開車的他卻突然開了口,“你沒問題要問我嗎?”

她偏過頭,琉璃美瞳直勾勾地盯着他,“我知道這件事是學長告訴你的。”學長全心全意爲她,告訴了韓辰翊這段過去,也無可厚非。

他點頭,神色平靜,“我很感激他告訴我這件事,讓我有機會補救。”

她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半會,她又問,“對了,那個蘇俊楠是怎麼回事?”老人家提起之時,他的臉部表情僵了一下,她便猜出當中還有貓膩。

韓辰翊的視線還落在車前方,他簡單地描述,“蘇俊楠就是林心嵐跳樓的真相。原因很狗血,像是一部三流小說,男友外出,她受不了欺騙,選擇自殺來結束痛苦。我之所以告訴老人這件事是因爲那小子最近搭上了一個富家女,也許很快就會傳出婚訊。”

她撇撇嘴,“真是個渣男!”

面對她毫不留情地批判,他卻只能無奈地勾脣。這件事,他沒理由去指責誰,因爲他自個也差點逼得最愛的女人用跳樓來結束年輕而美好的生命。都說往事如塵,可他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知曉她死去那一刻心有多痛。遙望過去的五年,他覺得自己如同行屍走肉般生活,每天睜開眼睛就儘快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免得自己太過沉浸在傷痛之中。

他甚少回到那棟別墅,不是不想回,而是害怕回去,那裡是殘留着她太多的痕跡。

深臨其境之時,方纔明瞭什麼是思念的痛。

看着身邊的朋友,一個個與心愛之人攜手出入,他卻只能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別提多難受了。

現在,她回來了,就在他身邊,可他還是覺得她離着她很遠,像是天際的浮雲,明明清晰可見,卻怎麼也勾不着。

沉默了一會兒,柯凝藍輕聲開口,“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我說了,這事錯在我。”

她也不再與他辯解,只是說:“學長跟我簽了離婚協議,改明兒我們上民政局把結婚證給領了,就可以將彩兒的戶口遷入了。”

他猛踩剎車,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盯着她。

他的下顎繃緊,臉部表情有些呆滯,“你……”

因爲綁着安全帶,他的車速也不快,所以衝擊力不大。她喘了一口氣,聲音還是那般清潤動聽,可吐出的話卻帶了幾分譏誚,“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不是!”

柯凝藍卻笑了,“我答應你的事,必定會做到。”

他要她回到她身邊,那麼她就回來了。他要彩兒做回她女兒,那麼她就儘快將女兒的戶口調過來。只因允諾了周子浩。

“凝藍,我沒想勉強你。”他極力解釋,“我只是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夠開開心心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她反脣相譏,“憑什麼你希望,我就得給?我希望之時,你又給過我什麼?”

韓辰翊靜默,他清楚雖然她不說,這不代表她對他的怨恨就消退了。

她瞟了一眼車上的數字時鐘,說:“到點了,我們該去接彩兒了。”

自從彩兒一再出事之後,她就格外小心,一到點就親自去接彩兒,絕不假借他人之手。她明白她已經失去了學長,眼前這個人,她並不想依賴,凡事只能靠自己。

韓辰翊沒作聲,只是緩緩放開了剎車,重新踩下油門,往市中心駛去。她卻再也不去看他,再次將目光移向車窗外。方纔,她是故作冷酷,其實,她也在惶恐,也在害怕,他與日俱增的溫柔,全心全意地付出,會如潮水般一併將她淹沒。他對她越好,她卻越想逃離,只是因爲她不可以,也不想再一次愛上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