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夜空無比美麗,窗外的新年鞭炮歡暢動聽,焰火禮花絢麗璀璨。這刻,我想我已經找到我守護的東西。我很想繼續守護下去,但我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我的心在莫斯科和北京徘徊,我甚至已經不會書寫工整的漢字。二十三年的孤獨來到終點,在最後的時刻,我不想繼續生活在謊言中。我見證了蘇聯的成長,見到無數爲理想殉道同輩,他們讓我心悸,更讓我差點迷失方向。所以我無法評價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對是錯,我只知道,那是個需要格外小心的國家。
我的生命屬於我的祖國,我接受任務並已經完成,剩下的時間我要去尋找我的烏托邦。請不要爲我哭泣,因爲我已經回來,與那些被枯草污泥掩埋連名字都沒留下的戰友相比,我爲我的幸運高興。”
農曆1934年的年夜,秦劍用枯黃的手推開窗戶,寒風將桌上厚厚的回憶錄稿紙吹得滿地都是,但他沒有去撿,點上煙後就這麼靜靜地站着。窗外,萬家燈火,禮花絢爛,遠遠地能看到無數孩子圍着焰火鼓掌追逐,這是他真正過的第一個和平新年。
一個月後,嘹亮的口號聲從北京烈士公墓內響起。
“立正!”
“爲了不朽!”
“敬禮!”
綿綿冬雨中,身着黑色軍禮服的士兵扛着覆蓋國旗的棺木,慢慢向墓穴走去。陪伴着的,是低沉嗚咽的軍號。十八位禮兵斜舉步槍,每一次槍響都扎痛人心。隨着彈殼一枚枚蹦出槍膛,又一個英雄無聲無息的離開!秦劍最終也沒能渡過心結,在病榻上輾轉數月後終於無法忍受心靈上的創傷,留下一本厚達數百頁的回憶錄,強撐着感受完久違的新春佳節後,秘密病逝於北京軍事醫學院內。
他的死是嚴重的國家損失!但誰也無法阻止這種結局。23年的潛伏生涯留下的除了孤獨和滿身傷痕外。更留下心理上的嚴重疾病。潛伏後期的他實際上是生活在自己虛構的世界中,從他拒絕國內幫忙,不再信任任何人就能看出。忠誠、國家和妻女是支撐他走完最後這段路的唯一信念,當這一切全部結束後,從心理到身體實際上已經死去,能撐到現在或許只是想感受一下久違的新春佳節。
雨水、棺木、士兵和國旗組成的凝重背景中,是27137名蘇聯政治保衛局、情報部門訓練多年的特工,間諜、探員、文員和燕子們被子彈射中胸膛景象。還有一萬餘秘密警察和內衛部隊士兵致死都不能瞑目的畫面!還有被摧毀殆盡的蘇聯情報系統,還有數十萬韃靼、哈薩克、土庫曼、愛沙尼亞等蘇聯少數民族,被逮捕後送入烏拉爾集中營的血腳印!
更有!克里姆林宮夜不能寐的磨牙聲......。
每一個死去的冤魂都在地下詛咒,詛咒那個讓他們萌受牽連卻至今逍遙法外的人。全世界的gc人員都得到命令,要找到這個人!百萬蘇聯紅軍發誓抓住叛逃者。但這還沒有結束!正如回憶錄首頁所寫的那樣,作爲跟隨斯大林從格魯吉亞走到權力巔峰的人。只要一天找不到屍體,斯大林就一天不會安心。因爲以秦劍二十三年的潛伏生涯中留下的是一張錯綜複雜的人際網。所以當新提拔上來的內衛部隊衝入蘇聯西南軍區,將與他在內戰中並肩作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布勃諾夫和薩維茨基兩人逮捕後,一場更大的浩劫掀開面紗!
按照他的遺囑,漢白玉墓碑上沒有照片,沒有銘文,只有一個名字,甚至那兩位陪伴的至親用的都是化名。禮兵們不知道自己送的是誰,只知道總統、總參謀長、國防部長......都冒着小雨。和他們一起標槍凝立,任由雨水濺打在臉上。
三天後,那份回憶錄連同需要用卡車才能全部運完的絕密資料被鎖入總參檔案館最深處,厚厚的裝甲鐵門將真相和歷史掩埋。那一天,被譽爲民國情報之父的陳浩輝將職位交給閻寶航後,以上將軍銜退役,回到湖北仙桃國家農場從此閉門不出。那一天,與秦劍同期的江楓、吳銳等老情報員紛紛離開情報崗位,將國家安全局局長的位置交給戴雨農。但他們的故事不會停止。張志丹、黃宇飛、錢壯秋等新一代龍牙們已經做好準備。用忠誠在秘密戰線上書寫屬於他們自己的傳奇。
也那一天,楊秋開始第二個任期。張文景、徐秀鈞、蔡公時、楊度、閻錫山、吳佩孚、石小樓......等等或卸任,或被晉升後編入預備役。
第二任內閣名單和總參謀部名單在隨後公佈。
獨立大法官黃遠生、衆議長陳果夫、參議長汪兆銘(民黨)、總理王正廷、外長顧維鈞(副總理)、國防部長宋子清、司法部長慕容翰、教育部長朱家驊、民政部長史譯宣(前北京市長)、財政部長貝祖貽、工商部長廖仲愷(民黨)、交通部長李石星(前交通部副部長,詹天佑的弟子)、農業部長董用威、水利部長周漢年(民黨)、郵電部長戴季陶,衛生部長鄭毓秀,國土資源部部長翁文灝、勞工部長鄺煦堃。
央行行長張公權、警察總長蔣作賓。
總參謀長嶽鵬、副總參謀長張孝準、秦章書、邱文彬,薛慕華。陸軍總司令方維(參謀長譫蒙/朱培德),海軍總司令陳紹寬、參謀長白玉堂(第一艦隊司令沈鴻烈、參謀長張兆洋,第二艦隊司令秉文、參謀長陳世英),空軍司令賀寧(參謀長餘磊),國民警衛隊司令王庚、西北軍管局局長方瑞,國防大學校長王卓(前中央警衛103師師長,國防大學政治部主任)。
農曆1934年的結尾如此凝重,以至於整個1935年上半年的北京政府和國會都充斥着沉悶和壓抑。無人知道總統的火氣爲什麼忽然那麼大,短短半年被他點名斥責不作爲的官員和議員多達數百位,數以百計的官員被免職落馬。
有人說這是總統敲山震虎打擊反對派,有人鼓掌應該繼續肅清吏治,當然也有人暗自揣測是不是莫斯科的大清洗要在國內發生。但不管何種猜測,政府內部的緊張並未影響建設和經濟發展。相反大量官員落馬反而提高了政府辦事效率。
前往上海的飛機上,苗洛剝了個橘子遞給楊秋,身爲第一夫人她很清楚他這段時間脾氣無常的原因,也希望能借即將開幕的工業博覽會盛事,沖淡丈夫心裡的那根刺。
“這是過去五年的工農發展報告。”
新任財政部長貝祖貽和總統府經濟顧問辜玉文坐在對面,他們也知道這段時間楊秋心情不好,所以特意提早整理出過去五年的經濟發展數據,希望能沖沖喜。
雖然1934年的結局無比沉重。但經濟上卻因爲緊盯美國的貨幣適量寬鬆政策,使經濟增長率暴增至10.2%,首次達到兩位數。這讓兩人很高興,介紹時的語氣都特別興奮:“......截至去年,鋼鐵產量是2650萬噸,因美國鋼鐵廠開工率不足百分之三十。所以我們目前已經超過美國位居世界第一。煤炭產量是5.6億噸,焦炭3500萬噸、銅100萬噸、鋁37萬噸、水泥2250萬噸,三酸兩鹼320萬噸。石油方面提高最快的是沙特油田,去年總計運回880萬噸輕質原油,蘇門答臘是620萬噸。玉門和北海都是800萬噸,漢江500萬噸,延長、安集延奇米翁和克拉瑪依分別是100萬噸,庫頁島也分到35萬噸。此外,黑龍江大慶油田再有兩年就能初步產油。人員全都是國防部以修建軍事油庫基地爲名安排的,預計到1940年產量可達1000萬噸,那時即便撇開蘇門答臘和沙特,國內每年也至少有4000萬噸,可確保國防和基本工農消耗。
汽車今年的產量估計要過100萬輛,明年能到120萬。去年全國共生產火車車廂5520節、車頭390輛、拖拉機45.7萬輛、聯合收割機4500輛、各類兩輪和三輪摩托車35萬輛、蒸汽輪機和水利葉輪發電機5103臺、各類發動機147萬臺。生產基礎工業所需的車、鑽、磨、刨、銑、鏜、切削等機牀12萬臺,庫存從1930年的15萬臺增加到55萬臺、新型自動機牀13131臺、整套半自動流水線572條。
去年國內總計造船272萬噸,大型油輪13艘、7艘再建、萬噸海輪53艘、各類軍艦19艘(含魚雷艇等)。連續十年修建鐵路超過4000公里一年,公路1.4萬公里/每年。發電量今年預計可達到670億千瓦時。國家級高壓電線網基本覆蓋省會城市。二線城市預計可以在1939年前大部分完工,全國大城市已經全部通電。最遲1950年全國電網可實現併網。
增速最快的是通訊和航空業!1930年國內電話保有量爲75萬門,現在是513萬門,平均每百人一門電話。全國民用無線發射塔已經有1232座,基本可覆蓋全國。航空業也發展很快,全國航空公司已經從7家增加到17家,民用固定航線增加至57條,全國在飛的各類客機627架,農商飛機2233架。軍用飛機去年的總產量爲1783架,民用總產量560架,並向沙特、伊朗和暹羅出口白肩雕戰鬥機275架,多用途飛機87架。隨着空軍換裝和90億特別軍費款項的刺激,今年總產量很可能要過3500架。
最後是糧食,去年總產是2.2億噸(含雜糧)居世界第一、豬牛羊肉2330萬噸,遠洋捕魚1039萬噸,產羊毛47萬噸、馬匹200萬匹,引進高產長絨棉後棉花年總產已達130萬噸、天然橡膠37萬噸、化工橡膠550萬噸、化肥茶葉生絲桐油等均爲歷年最高。從前三個季度看,今年的全國工農總值肯定能達到1950億民元,其中農林漁牧和服務商業還是大頭,約佔全部的53%,製造業比例從1930年的28%增加到41%。全年總財政收入預計可達300億(含國企和軍火)、發行各類債券54億、黃金儲備增至5712噸,白銀4.2萬噸,各國外匯庫存6.5億美元。如果能保持這樣的增長速度,那麼五年後就能抵消貨幣強行貶值後的通脹危險。”
如果是以前的楊秋,肯定會捧着這些數字津津有味讀上幾天。雖說數字不代表國家綜合實力,依然沒能徹底擺脫農業國家的帽子,但卻是國家進步的真實體現。但此刻不知爲何他卻提不起任何興趣,總覺得爲這些東西似乎付出了太多不該付出的生命。
凝望着窗外的白雲,楊秋心情複雜,路才走到一半,接下來的歲月中還將有更激烈,更復雜,更險惡的浪潮在等待自己。
秋雨瓢潑,將十六鋪碼頭外的外灘大道洗刷得纖塵不染。海納百川東西合璧的口號,讓上海成爲了東方魔力之都,一幢幢摩天樓拔地而起,一艘艘巨輪連通世界,從南美到歐洲,只要是能叫出名字的國家都能在這裡找到自己的貿易站和公司。
依靠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讓上海成爲名符其實的世界大港,年吞吐量甚至已經超過法國土倫港躍居世界第五。從漢堡駛來的艾森尼亞號在兩艘拖輪的幫助下靠上碼頭,一個久違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哈坎,這裡是上海?”法爾肯豪森滿臉疲倦的從船艙內鑽了出來,但當他看到人山人海的碼頭,看到遠處堪比紐約帝國大廈的建築羣,一下子愣住了。
“是的,好像又變了很多。”哈坎同樣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沒有人否認,即使建國至今二十幾年過去,作爲全國經濟龍頭給予特別優厚發展待遇的城市裡還充斥着大量平民住宅,馬路上亂哄哄的缺乏秩序,但它的改變卻依然讓所有首次來這裡的人震驚。
法爾肯豪森更是深吸口氣,他此次來是帶着特殊使命的。開始時他並不覺得德國需要中國,畢竟他們距離歐洲太遠太遠,中途還有英法的阻攔,還有蘇聯的虎視眈眈,但當看到這幅景象後,他終於明白,歐洲報紙上那些描述是多麼多麼的可笑!
一個新興的,擁有足夠潛力打破舊世界秩序的國家,不正是德國現在需要的夥伴嗎?!法爾肯豪森先生忽然間充滿了幹勁,他的目標就是將這個國家拉入德國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