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西山國防部東面的小西山山麓盡頭,有一幢佔地寬廣的三層歐式別墅。別墅外的圍牆上用鐵絲網圍了一圈又一圈,但無論內外卻又看不到任何標識。四周秀麗的風景和內部寬敞花園會讓人覺得這是某位富豪的私家別墅,但事實上這裡卻是民國最大也是最機密的部門之一,國家戰略情報總局。
這是一個非常複雜且精密的部門,直接隸屬於總統府和總參謀部領導。它有多少人、如何運作、下設多少機構連國會和總理府都無權過問,它每年消耗的資金相當於國家安全局和軍情局的總和還多。
與衣着筆挺形象嚴肅的同事相比,滿頭亂髮的辜玉文坐在辦公室內就像只落魄的草雞,身材矮小、外衣皺褶、眼睛充血。一紅一黑兩臺電話機中間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文件,每一份文件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公式。完成美國任務後,他就被吸收進入戰略情報局經濟科,這個科和其它部門不同,都是些數學和經濟方面的能手,主要工作時通過外部和機密渠道得到的經濟數據,分析各國的經濟和戰略走向,然後提交給總統和總參謀部作爲參考。
從追蹤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危機,到蘇聯第一個五年計劃,再到最近的烏克蘭大饑荒......所有與經濟有關的情報都會優先送到這裡進行分析。隨着羅斯福上任,緊盯美國經濟又成爲了重中之重。
";科長,這是剛收到的。";梳着短髮,身着制服的女孩脆生生走到桌前,望着亂七八糟的書桌撲哧一笑,將新文件放在辜玉文面前後開始替他整理桌子,絮絮叨叨：";您老是這樣,就不能收拾收拾?";
女孩叫姚紅,兩年前加入情報局任經濟科秘書,因長相甜美一來就受到很多男同事的追求。但偏偏小丫頭卻對有";辜呆子";雅號的辜玉文情有獨鍾。可辜呆子卻毫無感覺,望着壓在面前的新情報,甚至還有些茫然：";這是什麼?";
姚紅倒也奇怪,臉上看不到一絲失落,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道：";是海華公司發來的消息。";海華公司的前身是美洲致公堂,在國社飛速崛起後。借用苗洛的關係楊秋對致公堂進行了大改革。一部分成爲國社海外力量中堅。另外一部分被編入海華公司,連現任西婆羅洲中荷自由貿易區主席的莊美生都是海華公司的人。
戰略情報總局主要負責各國戰略情報分析,急需要外海力量,所以自然不會這個得天獨厚的機會,經過二十年努力,逐步利用致公堂的力量將觸手遍及世界各地。現在的海華公司僅僅是戰略情報局下屬的一個分支,主要靠他們獲得經濟方面的情報,並利用金錢等手段控制外國人。
辜玉文不是新手了,當然知道海華公司是他這個部門的主要情報來源。所以立刻文件查看起來。姚紅也趁着收拾桌子的機會,介紹起裡面的內容：";大部分都是紐約站轉來的。第一條那個叫老吉爾伯特猶太人的消息,他說這段時間羅斯福手下的經濟顧問頻繁拜訪摩根等家族,還接二連三詢問黃金儲備的事情。老吉爾伯特說,最近猶太財團內有個大傳聞,據說美國政府已經獲得價值65億美元的海外訂單。羅斯福總統準備將這筆訂單全部交給他們。";
";65億美元訂單......美國的經濟復甦計劃公佈了?";辜玉文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倒不是金額有多大,而是他之前完全沒有收到任何有關美國經濟復甦計劃的方案。既然連方案都沒出來,美國政府拿來的這麼大訂單。
";沒有,情報說還在兩難中,主要是黃金價格高漲,銀行拆借已經徹底失去信用價值,需要控制金銀價格恢復金融業的信譽。但有件事可以肯定。這筆訂單中有五億美元來自亞洲!";姚紅不愧是戰略情報局經濟科的秘書,說起經濟問題頭頭是道,連俏臉都嚴肅了起來。繼續介紹道：";外事科還監視到密西西比顏料廠最近開工頻繁,美軍士兵和車輛進出比往常增加一倍。";
姚紅的介紹讓辜玉文感覺到一絲不妙。密西西比顏料廠是美元印刷指定油墨生產商,防衛嚴密無法滲透,所以情報部採用的是分析進出動向來分析,這樣做雖然無法百分百保證準確,但特殊人員進出越多,一般就意味着更多地印鈔材料被拉來運走。但這不是主要的,此輪經濟危機的根本在於市場和通貨緊縮矛盾,開印鈔機是每個國家都必須做的事情,只要理順金銀價格就沒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羅斯福的經濟恢復方案還沒出臺,在國會沒有審覈的情況下他哪來的訂單?而且還是海外訂單!這麼大筆數字,連中蘇都未必能一口氣全吃下去,怎麼會拋給猶太家族呢?這筆訂單下羅斯福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五億已經肯定來自亞洲......。
";遭了!";
想到這裡,辜玉文臉色猛地一變,抓住姚紅的手追問道：";局長在哪裡?";
手背上的疼痛讓女孩一愣,連忙的說道：";去天津陪總統接待美國國務卿了。";";快,打電話讓他們準備一輛車!我馬上要去天津。";辜玉文二話沒說,抓起文件就往外跑,擦肩而過時還撞得小姑娘差點摔倒。
等姚紅忍着肩膀上的疼痛拿起電話時,門口的辜呆子這才反應過來,喊了句：";對不起,我.....太急了。";";沒.....。";姚紅剛要說沒事,門口已經見不到他的身影,也不知想起什麼,嘴角微微一撇笑着拿起了電話。
美國國務卿來了。很多人已經忘記這是第幾位來訪的美國國務卿,但之前從來沒有一位像他這樣將中國作爲亞洲訪問的第二站。這種微妙的變化讓歐美駐華大使和記者們嗅到了一絲異樣,也讓未來的遠東局勢更加撲朔迷離。但沒有人知道,事實上相隔遼闊太平洋的兩位強硬政治家都已經做出選擇,並且已經悄無聲息地完成了第一次交手。
雖然赫德爾將日本作爲首站,但楊秋依然給予了他很高的接待規模,親自前往天津並且向他開放了施工中的京津試驗性高速鐵路項目。烈日下,技術人員正在指揮工人鋪設鋼軌,高速鐵路的鐵軌鋪設精度要求很高,且整條鐵路都用鐵絲網與外部完全隔絕。
高速鐵路是一種歐美都在研製的新技術。其中的佼佼者是意大利和法國。爲追趕世界腳步,京津實驗高速鐵路項目始建於1931年,準備採用國產大馬力柴油內燃機,使用流線型6節車廂編組,設計時速預計將達到220公里。作爲一條試驗性鐵路並沒什麼稀奇,但卻能看出在20年的高速建設後。中國工業從量向質轉變的決心和勇氣。這讓首次來遠東的赫德爾和隨行的美國官員記者們暗暗驚訝,不斷地用照片記錄下這條凝聚了中國人用速度追趕世界決心的鐵路。
工程師滿臉興奮的爲赫德爾和楊秋介紹鐵路施工中的種種細節,記者們圍在身邊不停拍下兩人並肩走在鐵軌上互相談判的畫面。這幅熱鬧的場景讓人彷彿忘記了赫德爾此行的目的,唯有遠處的陳浩輝坐在輪椅上,對這種虛假的熱鬧不感興趣,反倒是望着赫德爾的背影若有所思。
";局長。";
一聲呼喊打斷了他的思緒,辜玉文急匆匆從一輛黑色轎車內跳下向他走來。陳浩輝很喜歡這個在經濟很有一手的年輕人,見到向來沉悶的他居然步履匆忙,眉頭猛地皺了起來。直接問道：";什麼事?";辜玉文雖然心裡急。但也知道這裡人多眼雜,所以推着陳浩輝回到轎車內,又讓幾位情報部夥伴遮擋視線後纔將收到的情報說了一遍。
";五億美元,亞洲?!";陳浩輝也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五億美元實在不是小數目,要知道民國投資於沙特的總額也不過三十億美元,如果用於建造戰列艦的話。足足可以建造12艘之多!而最吃驚是這筆訂單居然來自亞洲!國內肯定是不可能的,1930年大采購後國內這幾年已經基本沒有大的對外訂單,亞洲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個國家,能吃下這麼大訂單的國家,除了民國也只有......日本!
";我出來前已經下令不惜代價覈實準確性,如果美國真的向日本提供了五億美元秘密貸款的話,那麼日本的恢復速度恐怕會比我們預想得快很多。日美之間也肯定達成了某些我們無法知道的秘密協定!另一個方面,也說明羅斯福的經濟復甦計劃其實已經開始,他故意繞開國會牽制,用美國政府的信用做抵押讓摩根等財團出面不惜代價搶奪海外訂單。據我估計這些錢很可能會分攤到日本、德國和蘇聯身上。因爲這三個國家是美國最有可能支持的國家。此外,我懷疑摩根他們肯定和羅斯福做了交易,否則不可能獲得如此大的單筆外海合同,依我看美國很可能是要在黃金上出手了!不排除羅斯福會通過向三國提供貸款的機會,要求美國大財團、日本和蘇聯一起出手平抑美國黃金價格......。";
";提供可以建造12艘戰列艦的資金,還藉此讓日本和蘇聯出手平抑美國國內的黃金價格?!";即使不太懂經濟,陳浩輝心底也升起一股子寒意。如果這是真的.....這個羅斯福的算計能力恐怕一點都不比楊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