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最重大事情莫過於進行的中德聯合軍事演習和直轄市建設,前者主要是國際政治的博弈,後者則是繼續深化國內改革的重要序章。
閻錫山坐在火車上不算很開心,他不是那種勇於開拓的人,所以離開山西老家根據地後總覺得不踏實,北京是什麼地方?保守勢力盤根錯節不說,還是洋人和日本虎視眈眈的地區,雖說改直轄市後北京市長和各省省長同級,還非國社黨官員不用,應該算被認爲是國社中央嫡系了,可......怎麼感覺總有事要發生呢?
他嘆了口氣,隨着火車一點點靠近北京車站,開始收拾隨身行李。
除了他帶來的人外,此次來北京赴任的還有位“插班生”,這位華僑子弟名叫廖仲愷,新任北京市財政局局長,國社第四期政治培訓班學員,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不是國社而是死對頭的民黨成員,在民黨高層被接連曝光醜事和勾結日本的事情土崩瓦解後,是他在民黨內率先提出放棄爭議全面與國社合作的倡導,並且還以民黨幹事的身份主動前往國社政治培訓班學習。
河南與陝西曝出國利用打擊土匪之際進行土地改革的事情後,全國上下無不指責,但他卻公開以民黨的身份表示擁護,甚至撰文指出應該在全國推行,以實現土地均分,提高農民種地積極性。這種表態得罪了很多民黨保守人士和士紳,身在新加坡不敢回國的胡漢民等人甚至罵他是民黨叛徒。
楊秋敢大膽地將死對頭民黨成員放到北京出任市財政局局長,既有告訴世人他用人只看才能,也釋放出了不想把民黨徹底整死的想法,更有用民黨來牽制自己,不要對財政亂下黑手的想法。隨着晉軍第六步兵師交給一心要洗雪前恥的吳佩孚,財政局又是民黨的人,他這個前任山西都督算是領教到了楊秋三權分立的厲害。
“仲愷別看了。”閻錫山深吸口氣,招呼看報的廖仲愷下車。既來之則安之,起碼這個北京市市長還是大有可爲,尤其是天津也被改爲直轄市卻不派市長後,他這位市長其實應該說是大京津地區最高政府官員了,比之前窩在山西總算是踏出了步入中央的重要一步。
一行人才剛踏入車站,閻錫山就看到胸口滿是“零碎”的段祺瑞帶着北京留守府各級官員和軍方要員前來迎接,裡面竟然還夾雜着幾位洋人。
“百川啊,總算是把你盼來了。”段祺瑞換上了國防軍制式軍裝後,卻依然把北洋那些零碎勳章掛得滿胸都是,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錫山見過司令。”閻錫山連忙趕上去幾步,笑道:“讓您在這裡等我,實在是罪過,罪過。”
“呵呵,都說百川你把山西治理的僅僅有條,今日來我們北京赴任可要繼續多用用心思,偌大的京津是我們這些人的根子,可不能再衰敗下去了。”段祺瑞話裡有話,什麼叫“我們這些人的根子?”明顯是不滿被調走,要閻錫山繼續保護北洋剩下的那麼點遺老遺少,但他越是這樣越是讓廖仲愷暗暗發笑,難怪都說北洋三傑中以這位最剛愎自用,明明鬥不過楊秋卻要用這種方式來暗示,豈不是更加惱人厭惡。
閻錫山也是玲瓏心,怎麼會聽不出他的話,敷衍了句後說道:“段司令儘管放心赴任,既然大總統任命閻某當北京市市長,怎麼說也要守住這一畝三分地做出點成績的。”他這幾句說得滴水不漏,雖然天下人都知道他是楊秋安排來的,卻偏偏推到了黎元洪身上,那意思就是說你要有什麼委屈找總統去,別和我這麼個小市長較勁。
段祺瑞嘴角抽了幾下,此刻人多也不好發作只拉着他的手說要給新任市長接風洗塵,閻錫山也拉不下臉來拒絕,所以帶着廖仲愷等人就準備赴宴,剛要上車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
“百川兄,日本一別數年,你還是風采依舊。”
閻錫山連忙扭過頭,卻見到身材矮小,圓圓臉鼻子下留着一撮小鬍子的土肥原賢二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
“土肥君?你什麼時候來北京了。”
閻錫山沒想到會在北京遇上土肥原賢二,兩人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老同學,當年在日本陸士學習時土肥原賢二還纏着他學山西話,他本人也去土肥原家中做過客,還多次就日本和中國關係進行過討論,算得上比較好的朋友。
“我是去年來的。”土肥原賢二避開了自己目前的工作,只說在公使館任武官,最後他還故意用上了山西口音笑問道:“百川兄看我的山西話說得還可以嗎?你離開日本後我可練習了很久。”
“好。比我說的還順溜,要是來在兩壇老陳醋泡泡就更地道了。”
“不不,你饒了我吧。”聽到老陳醋的名字土肥原賢二就渾身發麻,因爲當年閻錫山剛入學時從家鄉帶來一小壇陳醋,他爲了學習中國文化被騙得硬生生灌了一碗,結果足足幾天都感覺舌苔發麻,以至於在那以後他滴醋不沾。
親切道:“多年不見,百川兄現在已經貴爲北京市市長,恰好我也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還望多多照顧。”閻錫山不疑有它,在他眼裡土肥原賢二爲人非常不錯,又喜好中國文化所以兩人越聊越起勁,還把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的廖仲愷拉來介紹給他認識。
這一幕讓前來迎接的季福成不禁暗暗皺眉,沒想到閻錫山居然和日本人關係這麼好,不禁暗想楊秋是不是錯了,把他安排在北京會不會到最後鬧出通敵事件。
就在土肥原賢二和閻錫山聊得歡暢,一路同車參加段祺瑞爲新市長準備的接風宴時,另一輛黑色福特轎車也緩緩向西華門駛去。
西華門是當年八國聯軍入京後老佛爺和皇上出逃的地方,今天這裡又擠滿了不少人,最前面是一排孔武有力的太監,他們一人揹着一個大包袱,裡全是皇家古玩珍藏,腰裡還插着昨夜隔牆扔進來的左輪手槍。在他們身後,小皇帝已經換成了一身太監裝束,滿臉懵懂的望着兩位太傅和四周的太監們還很好奇,不時摸摸這個抓抓那個,還想拿一把槍玩玩。
伊克坦連忙按住頑皮的小皇帝,問道:“怎麼樣?車子可來?”
“還沒呢大人。”
伊克坦心裡也急,但又怕這些太監到時候不頂事,鼓勁道:“一會外面鬧起來後你們就使勁往外衝,這包袱裡物件就算給你們的酬勞,願意回老家去的也不追究,想去旅順的到了那邊報上老夫名字自然有人招呼,將來複國成了皇上保證不會忘記你們。”
“奴才謝謝大人。”太監們哪有心思去旅順,他們想的就是包袱裡這些好東西,這可是有錢沒處買的皇家珍藏!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自己連鳥都沒了,搏一把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所以紛紛表示會給皇上打掩護,保護他們順利上車。
就在這些太監表忠心時,一陣輕微的汽車聲忽然遠遠響起,隔着門縫只見到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向西華門這邊駛來,兩人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北洋倒臺後國防軍迅速接管了北京防務,先是2旅代管了幾個月,直到國民警衛隊和101師抵達後才北上奉天。爲了杜絕之前的盜賣古玩等事件,國防軍加大了對紫禁城進出的監管,殺了一批人後這股風總算是被稍稍遏制,但私底下還是有不少珍藏流出。
今日帶隊的是一位班長,手下的人數也比昨天明顯少了一截,不少人都被抽走去迎接和保護新來的市長,當然爲何從這裡抽人的原因就不足外人道也。
北京不比國內其它地方,達官貴人不少所以汽車也時常能見到,駐守西華門的士兵也沒太在意,只要車輛不靠近就行,但就在戰士們保持警惕時,遠處斜刺裡卻突然竄出了一大幫地痞,大呼小叫追打喊殺,看上去倒像是兩撥人在搶地盤鬥毆。
“嘀嘀......。”帶隊的班長迅速吹響口哨,見到幾個士兵跑來立刻喊道:“去幾個人全控制起來,派人去聯繫巡警,別在這裡鬧出事情。”
班長生怕在這裡鬧出事情,所以就想帶人阻止這些地痞鬥毆,卻沒剛衝到那些地痞前,身後緊閉的西華門就猛然打開,七八位揹着大包袱的太監突然從裡面衝了出來。
守在門外的士兵注意力都在遠處那些地痞身上,觸不及防下眼看就要被這些太監跑掉,見到他們揹着大包小包大夥眼睛都紅了,這些東西要是流散出去,輕則他們受罰,重責整個部隊都要面臨大過處分!所以連忙對天鳴槍讓這些太監停下。
滿包袱的皇家珍藏只要帶出去一件那就是幾輩子吃喝不愁,何況還有人煽動,所以這些太監亡命了,紛紛掏出手槍一邊跑一邊向士兵開槍。啪啪的槍聲頓時讓西華門口亂做一團,士兵們怎麼也沒想到太監們居然搞到了手槍,頓時有好幾個士兵被打中,剩下的立刻和舉槍還擊進行武力抓捕。
班長還以爲這是內外勾結的武裝搶寶而已,所以立刻組織大家追擊那些太監,士兵人多片刻後就逐步扭轉了劣勢,好幾個太監都被打死。但大家都沒注意到,就在最混亂的時刻,剛纔還好像被嚇得停在路邊的轎車卻猛然加速衝到了西華門門口,將木質崗亭連帶一位哨兵直接撞死後,門內再次鑽出幾個人影衝入了轎車,這一幕頓時讓班長目赤欲裂,連忙大喊堵住汽車。
但這已經太晚了,當幾個人影鑽入車內後,車子裡陡然扔出了幾顆手榴彈,劇烈的爆炸煙霧中,這輛沒有任何標誌的福特汽車突然加速向東交民巷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