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是。”柳季風終於睜開雙眸,脣邊蕩起一絲恍惚笑意,“那天我也是喝醉了酒,清醒後曾經想過回去聽你解釋,可月嵐跟我說你已經答應了要做穆莊主的女婿,還託她轉交給我一塊玉鈺,讓我以後留個紀念。”

回想起當初拿到那塊玉鈺時的心碎欲絕,忍不住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依舊深刻的傷痛,“我不想給你看輕,所以纔會拜託月嵐跟我假裝成戀人當着你的面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那樣做,也只是想保有最後一點尊嚴而已。”

“那塊玉鈺是我早就準備好要送給你的禮物。”穆清濯打斷他,眼神灼熱燙人,儘管已經走過了二十多年的人事滄桑,卻還是跟從前一樣,滿滿盛着的皆是不曾動搖過的情深意重。

“月嵐生辰,我多番找尋才找到一塊上好的玉石石料,只打磨了一枚鐲子和那塊玉鈺,鐲子送給月嵐,玉鈺裡刻了個柳字,本來就是想要送給你,而且,我也從未跟月嵐說過那番話,一切都是她編織的謊言。”

“給我住口!”霍然站起身,祈軒臉上殺氣大盛,“是你在說謊,母親絕不會是這樣的人。”

“我們沒有說謊,若兒你聽我說完再動手不遲。”柳季風擡眸毫不畏懼地迎視着他,“月嵐後來確實有告訴過我她的情意,不過我沒有接受,幸好她沒過幾天便好像完全釋懷了般再也沒有提起,我也就放了心,再然後我們找到一個大戶人家做了家衛,月嵐卻跟那戶人家的公子一見鍾情,完全不顧長輩們的極力反對很快就私定下終生,之後還央求我幫助他們逃離那個家,那位公子就是你的親生父親祈羽。”

親生父親?祈軒如同胸口被狠狠一拳擊中,幾絲痛苦之色倏然從臉上劃過,下一秒又像是失去理智般仰頭張狂大笑,絕色容貌也因爲那雙越來越顯暴躁戾氣的血眸而變得更加恐怖起來。

見他如此模樣,柳季風眸中不禁流露出幾分悲憫,憶及當時那兩人周身洋溢的幸福與纏綿,叫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祈羽後來居然會那般對待月嵐,“安頓好他們之後我便抽身離開,路上碰巧收養了阿昊,回到湮山後的這十三年裡除了偶爾下山換些物品,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一步,我一直都以爲月嵐會過得很幸福,以後所發生事還是從你們口中才得知。”

當年他們之間的那些誤會和恩怨糾葛,所有的事情說到這裡已然是真相大白,事到如今也只能感嘆一句,世事造化弄人。

“若兒,剛開始聽到你說起月嵐與祈羽的不幸,我一直都以爲是自己當時請她幫忙扮演戀人才會給她心存幻念,以至於後來讓祈羽得知這段事情後,心裡難免留下疙瘩,是我害得他們夫妻不合,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卻不是那樣……”

他跟穆清濯一朝離別便是十三年,當時的少年人也早已生出滿頭華髮不再年輕,失去的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再去執着於過往誰對誰錯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意義,算了罷!

“聽我一句勸若兒,忘記以前的事,你以後的日子還長。”這句話,柳季風是真摯地發自肺腑,畢竟他是月嵐師妹的唯一骨肉,沒有什麼事情不可原諒。

“忘記以前的事……”漸漸收斂了笑意的祈軒跟着低聲重複一遍,脣邊依舊冰冷無情,“不可能,從母親自焚而死的那天起,我唯一的信念便是找出那個間接的殺人兇手,想要忘記談何容易,而且……”

森冷雙眸掃過還是動也不能動地斜靠在那裡的兩人,臉上恨意依舊明顯,“‘清風不悔,永慕月嵐’,這句話她致死也還都念念不忘,說到底,母親會得到那種悲慘結局,你們總歸脫不了關係,如今既然她不在了,我又如何能夠讓你們無憂無慮活得開心?”

聽出他話中的寒意,被司徒雙城捂住嘴巴的穆飛鳳杏眼圓睜,忽然一口狠狠咬下,司徒雙城不設防手心猛地一陣刺痛,趕緊撤回手鬆開對她的鉗制。

“姓祈的,你不要太過分,明明就是宋月嵐從中作梗害得我爹痛苦十幾年,你憑什麼還要把你孃的死全部推卸到我爹頭上,要怪就怪她遇人不淑所嫁非人,自己種的因,結的果當然是要她自己來嘗!”開口便是一番怒罵,直到罵完了穆飛鳳才留意到祈軒望向自己的眼神有多恐怖,不禁畏懼地縮了縮,開始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害怕起來。

祈軒冷冷盯了她半晌,直盯得她不住後退畏縮到司徒雙城身後爲止,“我說過,如果你再到惹我心煩……”

徒雙城見勢不對連忙開口,“小祈,她只是口無遮攔而已,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冰冷雙眸轉而掃向司徒雙城,似乎想要從他的眼神中探尋到什麼一樣,停頓了好幾秒才又冷哼一聲,“給你一次面子,如果再有下次……”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說完一把拽出躲在身後的穆飛鳳,在她驚叫掙扎之前迅速連封了周身好幾處穴位,正準備張口大罵拳打腳踢的穆飛鳳眨眼間就變成了不能動彈說話的僵硬人偶一隻。

似乎是滿意於他的舉動,祈軒終於收回眸中顯而易見的殺意,重新坐回寬椅內,“來人。”

洞外立即有人齊聲應答,跟着很快走進來三個人,其中之一便是青竹鎮的那家客棧掌櫃,滿貫樓第二十七分堂的堂主李元,見到祈軒,李元忍不住低下頭冷汗直冒,跟着另外兩人戰戰兢兢地跪在他的腳下,“公子有何吩咐?”

幸好祈軒根本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只是指了指穆清濯和柳季風,“給他們兩個服下半粒解藥,還有,解開身上所有被封的穴道。”

在場所有人都因爲他的這句話而怔在原地,就連始終閉着眼眸一動不動的柳夜昊也禁不住驚疑不定地睜開雙眼看着他。

這麼做是什麼意思?聽他剛纔的口氣,絕對不是突然轉念,對當年的事釋懷了的緣故,那麼到底,他還想怎麼樣?

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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