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煊曾經想過跟隨一隻商隊回去,畢竟他身手好,身體素質更強,理論上更能夠活着走到長安。但是這個念頭被老頭一頓呵斥給澆滅了。
“去長安?跟了我這麼久,你都學了點什麼啊?想死自己給脖子上來一刀,省的我操心。”
陸煊當時就不服氣了。
“什麼意思?這些商隊有問題?我看了他們的貨,是唐朝的瓷器跟茶葉啊。我可以做刀手,跟他們一起回去。”當時陸煊被離開這裡的喜悅刺激到了,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想法多麼不靠譜。
“呵呵,商隊沒有問題。他們應該是去長安的商隊。有問題的是你啊,臭小子。”
“我?我有什麼問題?”陸煊還是沒有理解。
“你有什麼問題?你問題大了。我問你,你是誰?”
“陸煊啊?”
“陸煊?唐朝哪地的戶籍上,有你的名字?”
“額……估計是沒有的。”陸煊已經意識到自己多麼天真了。
“當然沒有。來這裡的人,是不會出現在唐朝的戶籍上的。我們都是無根無萍的人。進了商隊,只能做刀手。所有從這裡去長安的刀手,都做着跟你一樣的夢。夢想去長安打拼,買棟房子,取個老婆,傳宗接代。
我呸,用你的話說就是,夢裡什麼都有,洗洗睡吧。你一個西域來的刀手,想在長安混?憑什麼?所有的公門都會盯着你。不管出了什麼事,第一時間查你。而且這些都是小意思。是你能夠在長安安頓下來,纔會遇到的。
從這裡跟着商隊去長安,一路上馬匪,疫病,就能弄死一半以上的刀手。就算是運氣好,身體壯,活着到了長安。這些商隊是不可能安安穩穩的給你另一半錢的。把你扔下自己走算好的。狠一點的直接就地把你埋了,省下另一半的佣金。
更有那些關係黑的。轉手就把你也當貨物賣了。長安城裡有人專門買我們這些無根無萍的人。買回去做奴隸,給人當替死鬼,活不幾天的。怎麼着,你要是有信心能把上面的事全都解決了,去長安,我跟你一起……”
陸煊沒想到自己都穿越了,竟然還是逃不過這些社會性的問題。不過老頭的一頓呵斥,也讓他冷靜了下來。之後就有了那些隱秘細緻的謀劃。
其實安先生出現的時候,陸煊就想起了一些東西。那個角色,應該是很久以前,某一部電影中的反派人物。剛剛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陸煊有想過,參與劇情,跟着那些劇情人物回長安。但是尷尬的是,他等了一年,也沒見到其他的劇情人物出現。
他所在的時間線,似乎還沒有跟那個劇情重合。無奈之下,陸煊又做了一些其它的準備。
他嘗試暗中結交了一些突厥部落,準備自己弄一些戰馬。如果事不可爲,他就帶着戰馬,去投唐軍。戰時,戰馬是緊缺資源,應該能夠弄到一些好處。
但是更有可能的是,他的戰馬會被當地的唐軍強行徵召。陸煊對這些邊塞唐軍,抱有巨大的敬意。但是這個時代的軍隊,加上自己沒有出身的身世,讓這種交易,幾乎不存在成功的可能性。
另一種方式,就是製鹽。粗鹽提純技術,在唐朝後期出現的。如今的年代,應該是盛唐年間。距離提純技術的出現,還有一段時間。
粗鹽提純技術,對於民生而言,算是大殺器了。但是就是因爲這東西太過於重要了。製鹽這種技術,絕對不應該掌握在一個邊塞小鎮的刀客手中的。
所以,他敢交出去的第一時間,九成可能性,就是他的死期。
以上兩種,都是局勢生變,賭命的情況下用的。陸煊付出精力最多的,其實是自己組建一支商隊。
找一羣相對信得過的人,組建一支完全由自己掌握的商隊。小四,就是出於這種目的,收下的。等到勢成,避開一切,回長安。
這種其實是最穩妥的。但是需要大量的時間,以及資源。而陸煊累積的還遠遠不夠。沒辦法,他按照後世的標準,在一個法外之地,尋找信得過的人。往深處說,其實有點扯淡。所以大半年的時間,他就招募了小四一個人。這條道,堪稱任重而道遠啊。
一陣胡思亂想中,陸煊沉沉的睡去。
...............
天亮了,陸煊起牀,來到了後院的廚房。名爲小四的男孩在這裡守了一夜。他拄着一根燒火棍,坐在一個木樁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打着哈欠。雖然有些昏昏欲睡,但是還是強打精神,撥弄着爐火。讓火焰保持燃燒,但又不太大。空氣中瀰漫着一種燉肉的香氣。
陸煊走進來驚動了小四。他有些慌亂的站起來。
“主人,火沒滅。我一直看着呢。小火慢燉了一晚上。”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把老頭叫起來。”
“嗯。”小四麻利的應了一聲,跑過去叫老頭。
陸煊則是掀開鍋蓋,看了一下里面的肉。足足兩大口直徑超過一米的鐵鍋。這是整個羊湯館最值錢的東西了。放到外面突厥人的部落,這兩口鐵鍋,能夠讓一個小部落面臨一次滅族之禍。這個時代,在這種地方,鐵器比大唐的貨幣還要硬通。
此時其中的一口鐵鍋裡,堆滿了大塊的羊肉,以及剔過的大棒骨。陸煊取出一把小刀,切下一小塊羊肉嚐了一下。已經很是酥爛。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取出那些大塊的肉,在旁邊的案板上開始切肉。
這時候,老頭也走了進來。他沒有幫蘇源切肉。而是從弄出一大塊發好的面,三兩下搓成麪餅形狀。開始在另一個竈爐上烤起來。
他的手藝……完全稱不上手藝。 完全就是隨便亂捏。最後勉強成一個厚薄不均勻的餅狀。然後放在一個烤架上烤。因爲厚度不均勻,而且火候掌握不好,往往外邊烤糊了,裡邊還沒熟。 ★тт kan★¢O
不過他根本不在意這種‘小事’。拿出一把小刀,隨便在糊的地方刮兩下,然後就扔在一邊。不一會,就烤出了一大堆麪餅。
陸煊這邊,把那些大塊的羊肉,切成小塊,單獨放到了一起之後。他打開了另一口鐵鍋。裡面赫然燉着兩根馬腿。馬肉在這一帶也算是常見的肉了。不過這東西衆所周知的粗糙難吃。沒有後世各種大料的輔助,很難把這東西做的能夠入口。當然這是以陸煊的口味來說的。這地方的人,呵呵......
把那些馬腿肉隨意的切成大塊,然後跟老頭的麪餅放到了一起。之後把羊湯跟馬肉湯倒出來,到在一起。把剃光了肉的羊骨,馬骨,扔進去,然後點火又煮了一輪。時間已經臨近中午,陸煊感覺差不多了。
是的,羊湯館早上是不開門的。這裡的人,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實際上,這個時代,就是長安的那些貴族,也沒幾個吃早飯的。
老頭把裝滿了麪餅,馬肉的竹筐端到了大廳。至於那些羊肉......那些是留着自己吃的。主要是預計中的兩隻羊只弄回了一隻,陸煊只能‘無奈’使用馬肉代替。
‘羊湯’也已經做好了。陸煊舀了一勺,自己喝了一口。
“噗……”濃烈的羶腥味,把他薰得一口直接吐了出去。
“嗯,味道不錯。開門營業吧。”陸煊對老頭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