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陽的大獄。楊稿終究是文官,而且是一方大員。倒是沒有受到什麼虐待。反而給了一間乾淨的房間,甚至還有一壺熱茶讓他打發時間。周圍的擺設,也不是電視上見到的那種爛稻草。而是一牀乾淨的被褥。
對此,陸煊極爲不爽。
楊稿也見到了外面的三人。郭真自然不會來做這種事情。他作爲太監監軍,是皇帝的人。此時已經起步,趕往京城了。
“你們是來壓我入京的?”楊稿頹廢的問道。他其實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然而外面的三人,並沒有迴應,而是站在原地,用一種古怪的目光,靜靜的望着他。看的楊稿心中發毛。
“你們幾個,究竟是什麼人?”楊稿此時也看出不對勁了。眼前的三人,渾身血污,骯髒蓬亂。完全不像是京城來的差役。最關鍵的是,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種戲謔甚至仇恨的眼神。
“你爲什麼不自殺?”陸煊冰冷的聲音開口了。
“什麼?”楊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你爲什麼不自殺?杜鬆馬林兩位總兵,因爲楊稿大人的安排,全軍覆沒,以身殉國。(歷史上,馬林過幾個月才死的。這裡設定他直接死了。)劉綎總兵下落不明。朝廷五萬多精銳,一朝喪盡。如此慘敗,你身爲遼東經略,不應該羞愧的自殺嗎?”
楊稿的臉色頓時變得羞紅一片。自殺,這種事情當然是不可能的。歷史上,在監獄裡,他都能再活十幾年。指望這種人自殺?
“勝敗乃兵家常事......”
“那你爲什麼在牢裡?”陸煊沒打算聽他辯解,一句話就堵死了他。
“你到底是什麼人?此間的守衛呢?”楊稿再怎麼蠢,也注意到不對勁了。這三個人,明顯不是來押解他的。現在看來,就是來羞辱嘲笑他的。
“你爲什麼不自殺?因爲你的無能,害死了五萬多人。你不覺得羞愧嗎?”
在後世,陸煊曾經看到過一個討論。那就是明末年間,那些大臣到底該不該爲明朝陪葬。
很多人都說,明朝沒救了,他們無力迴天。其實不用殉國……因爲你不能強迫一個人,
爲了信仰去死。那是一種道德綁架。
陸煊非常遺憾,因爲他無法順着網線找到對方。就算是找到,他也不一定打的過對方。這對於一個鍵盤俠來說,真的是一種悲哀。
現在,陸煊有了吊打所有鍵盤俠的武力值。但可惜還是搞不了那些鍵盤俠。有時候他必須要感慨一下,除了送自己穿越的那位大神。鍵盤俠真的是這個宇宙中生命力最強的生物之一了。
不過,雖然懟不了鍵盤俠。但是陸煊心中的標準卻是一直沒變的。
一個普通人,大明亡了,大清打進來了。他跪下做了大清的順民。陸煊並不反對,甚至認爲對方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畢竟他們原本就很艱難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權利要求他們放棄自己的生命。
但是大明的官員就不行。尤其是那些站在朝堂之上的重臣。放那些平民,辛苦勞作,才勉強換來一口飯吃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已經坐擁十幾萬畝田地。家中的屯糧,金銀足夠養活整個大明。但是他們寧可看着大明亡了都不願拿出一分一毫。
簡單的對此一下,他們在這個國家得到了什麼。普通人又得到了什麼?
所以陸煊的標準就是。你享受了這個國傢什麼樣的待遇,就必須爲這個國家付出什麼。普通人交點稅,就已經回饋了這個國家。但是他們不行。他們得到的太多,多到永遠都還不清這個國家。那麼當國家危難之際,他們就必須付出更多。當國家滅亡之際,他們就必須去死。是的,他們必須去死。
楊稿自然是不會這麼認爲的。畢竟明朝的文官,素來都有一個標準。只能你爲我付出,我自然是不可能對你負責的!我可以奢華無度,但是你必須清廉如水。楊稿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後世還有頭皮癢,水太涼這種更爲流傳千古的經典案例。
楊稿心中開始產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他心中有了一種猜測。這三個人莫不是薩爾滸戰場上的生還者?否則怎麼會對自己有真麼大的怨言。
“三位壯士,老夫一時輕敵,中了敵人的圈套。導致前線大敗。老夫愧對陛下的信任,愧對前線的將士啊。”
楊稿說着,已經是老淚縱橫。那種悲傷,自責的表情。後世的奧斯卡影帝給他提鞋都不配。然而這時,陸煊又是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把楊稿的哭聲憋了回去。
“誰告訴大人,仗打輸了?”
“???什麼?沒輸?”楊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擡頭問到。
“馬林跟杜鬆那兩路是敗了,甚至全軍覆沒。劉??那一路,到現在下落不明。但是還有李如柏那一路呢!”
楊稿甚至沒有注意到。陸煊口中對四位總兵都是直呼其名。而是急切的問到。
“李總兵怎麼了?難道他力挽狂瀾,擊敗了建奴?”
“差不對,李總兵帶人直插建奴腹地,並在路途中設下埋伏。努爾哈赤帶兵回防。路途中被我伏擊,親手斬殺。”
監獄裡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寂靜。楊稿眨眨眼睛,努力的消化剛纔的信息。
努爾哈赤被殺了,那不是意味着這場仗打贏了?楊稿的政治嗅覺可不低,瞬間就想到了努爾哈赤死亡。幾個貝勒必定會回大本營,爭奪可汗之位。這遼東之圍,應該算是解了。 這一仗,自然也應該算是贏了!
“既然此戰大勝?那你們是來放我出去的?”
“沒錯,我們奉李如柏總兵的命令,放大人出去。”
“那你剛纔……”
“剛纔只是跟大人開個玩笑而已!希望大人不必介懷!”陸煊輕描淡寫。聽的楊稿血脈翻涌。恨不得鑽出來咬死陸煊。
但是形式比人強,他在牢裡,這三個人在外面。還得仰仗他們開門。暫時就先忍了。更何況對方陣斬努爾哈赤,日後必定飛黃騰達。且不跟他計較。出去之後,再好好想想如何收拾他。
“不礙事,不礙事。還要麻煩三位,打開這牢房大門。”
“你看,光顧着說話,都忘了正式了。沈練,陸文昭,給大人開門,送他上路。”
楊稿心中嘀咕:“送他上路這個說法,是不是有點不吉利,而且感覺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