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正靜靜看着明雅，神情安靜，眼神平和。
明雅一怔。
明雅和陶夭夭相識這麼多年，卻並沒有任何深入交流。陶夭夭是沒機會和明雅交流，而明雅是完全迴避和陶夭夭多打交道。
這相視的一眼間，兩人之間流淌的是陌生的氣息。
對視的兩人，都忘了一旁正着急地等待誇獎的陶寶。
陶寶可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丫頭。幾秒鐘沒得到明雅的回覆，早雙手雙腳地捱到明雅身邊，扯着明雅的衣袖，眼巴巴地瞅着明雅的臉，小小委屈：“阿姨不覺得我的香蕉剝得好好嗎？”
明雅臉一抽。
她的目光終於移開陶夭夭，折回陶寶的小臉上：“嗯，剝得很好，和你爸比剝得一樣好。”
陶夭夭眼神一閃。
她慢慢看向陶寶，似乎沒聽到明雅剛剛那句話。
可陶寶聽得清清楚楚。
“爸比？”陶寶驚悚地驚呼着，瞪大眸子瞅着明雅，“阿姨，爸比也幫你剝香蕉嗎？”
明雅脣角緩緩勾起，微微一笑，點點頭。
莫名的，她心裡舒服好多。
“真的呀！”陶寶的小臉滿滿的同情，“阿姨的病，比我的還重麼？”
明雅擰眉，臉色微微不悅。
她現在確實需要靜養，需要好好補充營養，可只要休養的好，其餘並沒有大問題。
陶寶這話，聽着真心不舒服。
不過陶寶顯然不太習慣看臉色，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阿姨以後需要剝香蕉的話，讓我來剝就好啦！我爸比是幹大事的，他纔不會剝香蕉呢。真的。我媽咪說了，爸比在公司是全能，在家就只有吃飯穿衣的本事啦！”
陶夭夭的臉抽了抽。
咳咳……
明雅的臉也抽搐了下。陶寶這話，聽着心裡似乎有點不舒服……
陶寶歪着小腦袋，努力回想着爸比在公司的形象。
她終於想起來了：“阿姨，我爸比只適合簽名的。籤兩個字，就值幾十億呢！所以以後就別讓我爸比來幫忙剝香蕉啦！”
明雅瞄着陶寶。臉色複雜。
“阿姨，還需要寶寶幫忙剝香蕉嗎？”陶寶仰着小臉，全是認真的神情，“我媽咪說了，阿姨是寶寶的救命恩人。所以寶寶要報恩。阿姨，我一定會努力報恩的。”
陶夭夭輕輕吁了口氣。
這毛丫頭打小話多，以往她忙碌時，一聽陶寶說個不停，就會不知不覺頭痛，現在聽着卻格外舒服。
明雅嘴脣顫動幾下，沒說話。複雜的目光，緩緩投向陶夭夭。
迎着明雅複雜的目光，陶夭夭伸手，將陶寶拉下地：“阿姨需要靜養，你先乖乖坐好。”
陶寶特別配合，立即乖乖下了牀，乖乖坐得遠遠的，託着小腮幫，一會兒瞅着陶夭夭，一會瞅着明雅。
那小模樣，似乎想當一個專心的聽衆。
陶夭夭忽略陶寶的目光，凝着明雅：“你是陶寶的救命恩人，我會讓陶寶每天都過來爲明小姐做點事。寶寶才三歲多，做不了大事，但我會讓陶寶對明小姐感恩。”
明雅心情複雜地瞪了陶夭夭一眼。
她的目光又默默挪向手中的香蕉。然後，慢慢地開吃。
陶夭夭靜默。
好一會，明雅終於吃完了。
她將香蕉皮扔得遠遠的，轉向陶夭夭，輕輕吐出：“陶夭夭，你以爲，你讓陶寶這樣，我就會因爲慚愧，激流勇退麼？”
“呃？”陶夭夭貌似一怔，“明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不等明雅迴應，陶夭夭淺淺一笑：“曲瀾和我說了，說給陶寶捐骨髓的就是明小姐。你是陶寶的救命恩人，我當然會讓陶寶一直報恩。明小姐說激流勇退是什麼意思？”
“……”明雅錯愕地瞪着陶夭夭。
她不相信，曲瀾只告訴陶夭夭，說她是陶寶的骨髓捐贈者。
難道到現在爲止，陶夭夭當真依然不知道，她是曲瀾的初戀？
明雅慢慢混亂了。
陶夭夭似乎沒看到明雅糾結的神情，她淺淺一笑：“曲瀾實在太忙，整個恆天國際的職員都還指望着他。明小姐需要照顧，就由我和陶寶來吧。我相信，我們母女兩個一定能讓明小姐滿意。”
“……”明雅深思地凝着陶夭夭。
陶夭夭笑容坦蕩，看上去熱情大方。縱使是看過多少世面的明雅，一時也沒看透陶夭夭的心思。
“明小姐不會有意見吧？”陶夭夭眨眨眸子，輕聲問，“我相信不會有意見。”
淺淺一笑，陶夭夭加上一句：“我雖然不太會照顧人，但一定比曲大少會照顧人。”
“……”明雅默默別開目光。
是誰說陶夭夭是個二百五來着？
是誰說陶夭夭天生有二貨基因來着？
是誰說陶夭夭有洛家沒用的血脈來着？
談笑自若，滴水不漏地悄悄斷掉她和曲瀾的聯繫。
好厲害的曲家少奶奶。
到頭來，在外人看來，她明雅還要和陶夭夭道謝纔對。
或許還有人會認爲，她明雅爲人刻薄，連陶寶這三歲的小丫頭都不放過，居然讓人家小丫頭來照顧她……
曲家當權的女人當真不好惹。以前是夏思晴，現在是陶夭夭。
“如果你想照顧，我不會沒禮貌的拒絕。”明雅終是輕輕笑了，她拿開靠枕，下了地，在陶夭夭面前走過去，“不過，曲太太來照顧我，真的有點大材小用。太委屈你了。”
“當然不會。”陶夭夭誠摯地笑了，“爲曲瀾和我女兒報恩，我做什麼事都不會覺得委屈。明小姐，爲自己所愛的人做事，還會覺得委屈，只能說明——那不是真愛。”
明雅一怔，緩緩轉過身去：“麻煩幫我泡杯碧螺春。一杯開水三片茶葉，溫度保持在五十度左右，不能高了不能低了。謝謝你了！”
陶夭夭默默聽着，聽着聽着笑了：“好。”
雖然這杯茶要求苛刻了點兒，但她當年在咖啡廳見過多少難纏的顧客。所以明雅這點事，根本爲難不了她。
不一會，陶夭夭將一杯透着淡香的碧螺春，送到明雅面前：“三片碧螺春茶葉，五十來度的溫度。明小姐，請慢用。”
凝着陶夭夭的臉好一會，明雅的目光才挪向她手中的茶。
“我不用玻璃杯喝茶。”明雅別開目光，“勞煩你另外泡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