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落雁拎着藥箱找到了指揮室,一路上好多男子紅着臉熱情的給她指路。知道她是給少將換藥去的後,都紛紛懊惱的嘀咕了兩句。
指揮室的門半掩着,她有禮貌的敲了兩下。柳三木納悶的出來開門,話說這指揮室的門就是個擺設,脾氣好一點的是直接推,脾氣大的就是用腳踹。
結果門一開,他就愣住了。
繁落雁和西林銀霄的訂婚宴他參加過。而且還記憶深刻。對着這張花朵兒般嬌豔的臉,他一時間竟結巴了起來:“你,你有什麼事?”
繁落雁從徽章上認出了這個人是參將,對他無禮的堵着門口的行爲不予計較:“我是醫療組的護理員。來給少將換藥的。”她舉了舉手裡的藥箱。
柳三木上下打量了她半天,確定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麼後,小心的問:“你今天剛來?知道少將是誰嗎?”
繁落雁的笑容快要僵了,柔聲問:“你不知道嗎?”她開始懷疑這位參將的智商。或許是受刺激了?這次戰事慘烈,聽說很多幸存的戰士都落了心理上的毛病。
柳三木乾咳了一聲:“少將心情不大好。你進來吧。”他小心的打開門。
繁落雁一進去,就發現那個參將迅速的溜出了門。她搖搖頭,估計這個年輕人真是受刺激了。指揮室的光線比外面要暗,她適應了一會兒纔看見桌子後面有一個背對着她的男人。耷拉着腦袋,後背的白衣服隱隱的被血漬滲透。
她緩步走上前:“少將大人。我是醫療組來給您換藥的護理員。”
男子聽到她的聲音渾身一震,慢慢的轉過頭。
那是一張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臉,曾經跪在她腳下將她打入地獄的臉。
繁落雁腦中一片空白,撒腿就往門外跑。西林銀霄閃電一般躍出桌子,一把抓住藥箱:“你怎麼會在這裡?”
繁落雁手腕一轉,甩開藥箱,繼續奔向大門。手指剛觸到門把手,肩頭一疼,一股大力生生拉住了她。
“放開我!”她拼命掙扎,手腳並用。又踢又踹。
西林銀霄不爲所動,牢牢的握住她的胳膊:“你怎麼會在這裡?晨霄知道嗎?”
繁落雁羞憤惱怒:“關你什麼事!你放手!”
“你跑什麼!”西林銀霄直覺不對。西林家族的女兒或許會因爲某些原因參與進戰爭,兒媳卻絕不可能!更何況還是在前線。
繁落雁憤恨異常,她生平最恨的人就是眼前這一個。遂不顧死活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脫。
這一下,西林銀霄不敢用力了。這種程度的掙扎,對方又是個沒有武技的弱女子,他再不放手的話會很容易造成手臂折斷什麼的。於是他下意識的放鬆了力道。
繁落雁趁機拽回胳膊,西林銀霄又反應回來,再次用力,結果只抓住了衣袖。兩下用力,“刺啦——”一聲。衣服被撕破了。
這時,指揮室的門剛好被推開,秦旋空大着嗓門走進來:“少將,士兵已經全安頓好了!”
一時間,三個人的動作都定在了那裡。六隻眼睛面面相覷。
秦旋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什麼?神靈在上。西林銀霄帶傷強搶民女?衣服都給人撕破了?
“西林少將。這,這不太好吧。我們有紀律的。”秦旋空乾巴巴的道,“怎麼能強迫女孩子呢?”
繁落雁趁機開溜。西林銀霄反手一把抓住她:“你別跑!”順便給秦旋空解釋,“她是我弟妹。”意思是這是我的家事。
秦旋空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弟妹你也下手?這,這是不道德的。”
西林銀霄氣極:“胡說什麼呢?我就是問問她怎麼會在這兒?”
秦旋空一臉“你當我是白癡啊”的表情。
繁落雁迅速反擊:“你都三年不回家了。我是堂堂正正報名參加的醫療護理志願者,跟着今天的醫療隊來的。你放開我。”
西林銀霄剛想反駁,突然發現指揮室的光線亮了許多。擡眼一看,大吃一驚。
大門口擠着許多腦袋津津有味的朝裡面張望觀看,窗戶邊、門縫,到處可以看見貼上來的耳朵和眼睛。大家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彩,死死盯着他那隻抓住繁落雁的手。
他本能的鬆開,繁落雁撿起藥箱打算離開。剛邁了兩步,西林銀霄突然平靜的道:“你不是來給我換藥的麼?怎麼就這麼走了?”
繁落雁的腳僵在了原地,小聲道:“我,我回去換個人來。”
“爲什麼要換人?”西林銀霄眼睛掃視了一圈門外的人。直到那些人吃不住他的殺氣,灰溜溜的散開後,接着道:“過來給我換藥吧。這不是你的工作麼?”
繁落雁驚若寒蟬,慘白着嘴脣抖了抖。秦旋空看着大爲不忍:“姑娘,你別怕。我在這兒看着呢。你只管換藥。他不會動你的。”
西林銀霄抽了抽嘴角:“關上門。”
考慮到傷員不宜吹風,秦旋空關上了門。正氣凜然的坐在一旁,給了繁落雁一個安慰的眼神:“別怕。”
繁落雁咬咬牙走上前。西林銀霄坐到桌子邊,脫掉了上衣,露出受傷的後背。層層包裹的紗布滲出絲絲血跡。
繁落雁將藥箱放在桌上,用剪刀剪掉紗布,露出傷口。黑色的腐肉、深紅的血絲。這是毒藥和黑巫術雙重傷害,難怪要用最保守的外傷治療法。
秦旋空也看見了傷口,面色凝重:“傷你的兵刃是什麼?”
“是刀,陰氣森森的。”西林銀霄道,“從背後偷襲過來的。人隨後就被衛寒江給幹掉了。在兵器上下這種不入流的邪功夫,道就走歪了。”
“那是碰到了你。”秦旋空道,“我聽說敵軍的兵器幾乎個個帶毒,殺傷力極大。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西林銀霄的聲音有些悶,“先天真氣一二層的戰士,遇上了很是吃虧。”
說話間繁落雁已經換好了藥。裹紗布時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她需要將紗布繞過西林銀霄赤?裸的前胸和後背。神靈啊!
繁落雁嫣紅着雙頰,儘量平穩着雙手一圈又一圈的繞着紗布。西林銀霄目不斜視,不過細看的話,還是可以看見耳根子上的紅暈。
好容易包完,繁落雁不由鬆了口大氣。熱乎乎的氣流噴上後背赤?裸的肌膚。西林銀霄渾身一僵。
秦旋空看見她劫後餘生的表情,不覺好笑。心說這小姑娘還真膽小,真不敢相信她已經嫁人了。
繁落雁手腳麻利的收拾好用具。勉強說了聲“好了”,便飛快的跑了出去。
西林銀霄客氣的問秦旋空:“秦副將還有事嗎?”
秦旋空嘿嘿笑了兩聲:“沒事,沒事。”不就是怕你一時糊塗,做下無可挽回之事麼。現在漂亮的小姑娘走了,他自然也就告退。
西林銀霄確定了方圓兩米以外都沒人後,走進通訊室,接通總指揮室,找西林晨霄。
繁落雁拎着小藥箱,匆匆忙忙的向人打聽:“秦少祭祀在哪裡?”
士兵們好心告訴她:“少祭祀大人忙的很,有什麼事說出來,我們幫你解決。”
繁落雁說不出口,問了一個又一個,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秦旋空走到軍營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美麗的女孩子傷心流淚,一幫愣頭青的士兵在一旁急得發傻。
“怎麼回事?”
衆士兵一見大喜:“哎呀!秦副將你來得正好,這位姑娘說有急事要找秦少祭祀。問她什麼事又不肯說。”
“我知道了。”秦旋空趕走了衆士兵,帶着繁落雁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柔聲問她:“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繁落雁眼淚‘啪啪’的往下掉:“我是真有事找旋波,她答應過要幫我的。”
秦旋空微微一愣,越發放柔了聲音:“你和旋波是朋友?啊!我不是懷疑你,只是怎麼沒聽她說過?”
繁落雁擡起朦朧的淚眼:“你是誰?你和旋波很熟嗎?”
秦旋空嘿嘿一笑:“我叫秦旋空,是旋波的三哥。”
誰知他剛說完。繁落雁‘哦’了一聲,哭的更傷心了。
“哎呀,你別哭呀。”秦旋空急得團團轉,“你要真是小妹的朋友,我就帶你去找她。唉——,你別哭了。我相信你就是。走,我帶你去。”
秦旋空領着抽抽噎噎的繁落雁走到秦波的住處,喊了兩聲,裡面沒人。
“小妹不在。”
繁落雁放下藥箱。固執的坐在門口,一副不等到人誓不罷休的樣子。
秦旋空唉聲嘆氣的轉了兩圈,只得也蹲在一邊陪她:“你到底有什麼急事啊?和我說說行嗎?”
繁落雁垂着眼想了想,輕聲道:“西林銀霄一定會告訴晨霄我在這裡。他們會強行把我帶走的,我不想離開這兒。”
“晨霄。你是說西林晨霄?”秦旋空問,“他是你丈夫?”
繁落雁怔了怔,低低的說了聲:“是。”
秦旋空認真的看了看她:“既然他是你丈夫,你去他身邊就是了。揚波鎮那裡也有醫療站點的。而且還比這裡安全。”
“他不會讓我留在那裡的。”她無聲的哭泣,眼淚落下一顆又一顆:“他不喜歡我。他是不得已才娶我的,他不會讓我陪在他身邊的。他們都不想要我。”
“他們?”秦旋空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有這麼多眼淚,腳下的塵土被浸溼了一片。
“就是他們。西林銀霄和西林晨霄。”繁落雁仰起臉,兩行淚水順着光潔的臉頰滑到腮邊:“我只是不甘心,既然他們不喜歡,爲什麼還要留着我在那個家裡。在那沒有一個人歡迎我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