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陣的陣眼,應該是那粒彩沙。”周易斜靠在沙坡上,嘴裡有些發苦。
伊麗莎白沒有說話,只是瞑目盤坐在他的旁邊,竭力驅除體內的毒素,那一簇簇猶若實質的*,將白色袍服燒灼成出無數破洞,成了非常誘人的洞洞裝。
周易卻無心欣賞,烈日西墜,沙漠上的溫度一下子降了起來,在沒有能量抵禦的情況下,全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在如海的沙漠中,尋找一粒彩沙?這是穿越以來,最大的笑話了吧?他的目光波瀾不驚,只是微微眯了起來,如同正在打盹的老虎,手中的沙子流水一樣落下,反反覆覆卻握不住一粒……
或許,詩人在這樣的場景裡,可以吟出大漠落日圓的詩句,而周易的心,卻慢慢焦躁起來。明明知道一切皆是虛幻,卻偏偏擊不破、走不出。
“走吧。”看伊麗莎白睜開眼睛,周易冷漠道。
“去找那粒沙子?”伊麗莎白輕抿着乾裂的嘴脣。
“還能怎樣?”周易聳聳肩膀,“如果不想渴死餓死發瘋而死,那就跟着我走。”
落日,將兩個身影拉的老長,一直延伸到遠方。風沙的肆虐下,這背影更顯得蕭索無助。
世間的沙漠,裡面還有匍匐於地的各種生物,還能仰望天空,看到一抹驚鴻飛過的影子。可是,這裡沒有。周易放開的靈識,只能探測到太陽和沙子,再加上他們自己,天地間就這三樣東西。
每當走的累了,伊麗莎白便在他的背後打坐,而周易,便拿出萬緣斧,撫摩它光潤的邊緣,感受着它遙遠的記憶。
“時光法陣……時光,甲子,光年……”他不知道在嘟嘟囔囔說些什麼,似乎只是回憶起了彎刀鑰匙開啓法陣的剎那,想起了袖兒,想起了月微和冰姐姐,想起了艾晴的溫柔與狂野,想起了倏忽間已過千年的悚然,想起了佛說,前世五百次回首,換回今世一次的擦肩而過……
天地似乎就凝聚在了這一刻,沙漠沒有盡頭,周易的思緒也沒有盡頭,絲毫沒有意識到,一點點青黃相間的光焰,慢慢從眉心蕩漾出來,纏繞在手指之間,匯合在萬緣斧時隱時現的符篆當中。
就這樣,時間慢慢流逝,似乎是一天,但實際上已經過去了半年。
作爲高階聖者,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境地,所有的本領在生存面前,都顯得一無是處。
“這樣走根本不是辦法!”周易也不是時刻拿着萬緣斧琢磨,此刻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吐着嘴裡的沙粒,“法陣有能量運行軌跡,根本不可能毫無破綻!”
“也許,這法陣太過玄奧。”伊麗莎白臉上,浸滿了橙色的水滴,這是她不斷用能量逼出了無痕之毒的結果。
“如果不是法陣,這又是什麼東西呢?”周易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
“什麼東西?”沿着周易的思維向下走,伊麗莎白不由一呆,卻見周易轉過身來,發亮的眸子緊盯着自己。
“你……你怎麼了?”伊麗莎白被他看得有些羞惱,微皺着眉頭道。
“我想到了一些,卻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但在這種境況下,只能冒險試試。”
只見周易說着,手掌平伸,已經多了一柄充滿神秘意味的小斧。這把小斧,造型不同於伊麗莎白的斑斕靈鉞,斧身有些窄,斧刃的弧線卻很長,即使不用能量催動,也有淡淡的符篆光華纏繞。
伊麗莎白目光炯炯,緊盯着周易手裡的小斧,靈識探測之下,卻沒有感到它的任何波動,它雖然被周易握在手裡,卻如同這天地大漠中多出的一個生命,倔強、傲然。
“這個人,明明能量波動並不強悍,卻總有驚奇的手段,讓人琢磨不透。”伊麗莎白盯着周易看,卻看不透這張冷酷的面目下,到底有什麼樣的心靈。
周易閉上眼睛,他不能完全控制萬緣斧,但至少在碧塵的幫助下,感悟到了屬於他的一絲奧秘。
時間法陣,萬法萬緣。能不能在這一刻,抓住逝去的時光,改變人與人的緣法?
此時的大漠,一片安靜,沙丘美麗,豔陽高照。周易陷入對玄奧的茫然與一絲明悟中,也沒見他的手如何動作,那小斧便輕飄飄向前劈了一下。
一道光,沿着斧刃掃過空間,向遙遠的天邊逝去了。
伊麗莎白怔怔看着,剛剛蹙眉想問一句,一道轟然巨響便傳入耳膜,眼前星光萬道,風沙與光華,似乎一瞬間灌進了縫隙裡。
“什麼!”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見一柄八瓣紫金錘,裹挾着朦朧的光,雖然看不清晰,但讓她實實在在想起了周易將她拋出的那一刻,想起了神器大錘的轟然一擊。
嘭!
狂風與飛沙齊舞,一粒彩砂自飛濺的星光中穿出,周易雖然閉着眼睛,但好像早就預知了這一幕,右手伸出,將彩砂牢牢握在手中。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伊麗莎白驚叫出聲,“這是什麼神器?”
“緣法已變!”
周易喝了一聲,剛剛睜開的眼睛,瞳孔卻又驟然收縮,不由叫道:“小心!”
轟!
整個空間轟然崩塌,腳下出現萬丈深淵,兩邊黑霧重重,兩人猝不及防,飛快向下墜去!
能量催發全身,但卻不能向上升騰,萬鏡迷情幻陣,似乎還沒有完全破除!
“怎麼回事?我控制不住自己!”伊麗莎白大聲道,“你不是抓住了那粒彩砂嗎?法陣既然破了,這是幻境,還是真實?”
墜落之中,周易竭力想穩住身體,卻依然不能減慢分毫,心臟隨着速度的增加驟然加快起來,整個人,似乎都迷失在了這深淵裡。
“萬鏡迷情!神之法寶,是這麼容易打破的嗎?謝堆,你將和我一樣,永墮地獄!”一個沉悶的聲音,從黑霧中傳來,微弱中,帶着濃重的惡毒,彷彿是死靈法師的咒語,一經念出,便能抹去一個鮮活的靈魂。
隨着話語落下,濃重的黑霧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個光點,如繁星一樣閃爍起來。
“是海蔘王,他還沒有死?”伊麗莎白麪色一凝,望向周易。
高速墜落中,兩人自然地將手握在一起,不然早就落向不同的地方了。
“這是他留下的一縷怨念,開啓了這個法陣,現在恐怕已經消散了吧……不,這不是法陣!”周易想起海蔘王剛纔的話,恍然大悟道,“這是法寶,一種超強的法寶!”
繁星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兩人終於看清,那是無數枚翻轉滾動的小鏡子,每一個鏡子表面,都浮現着不同影像,有的是兩把短戟,有的是一把長劍,有的裡面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只有單純的白光。
呼——
嘯聲由遠而近,在靠近兩人的時候,鏡子化爲斑點,寶器顯露崢嶸,無數不同樣式的寶器,它們相互之間並不交擊,在混雜中帶着神奇的規律,劃破黑色殘霧,閃電般襲向中心墜落的兩人。
嘭!嘭!
黑芒與彩焰,被周易、伊麗莎白舞成一個圓圈,那些寶器來勢雖然凌厲,但畢竟比不上兩位強者的合力,在圓圈外緣斷折、斜飛,與襲擊而來的寶器不斷撞擊,整個空間裡響聲不斷,光線亂飛。
只是,這個場景未免太詭異了些,不能控制的身體,永遠沒有底部的深淵,源源不絕的寶器,究竟到哪裡才能結束?
嘭——
更密集的寶器鋪天蓋地而來,中毒後的伊麗莎白不堪重負,噗嗤吐出一口鮮血。在這幻境之中,能量運轉本就不暢,再加上這密集攻擊,周易也漸漸感到情況不妙。
還要用萬緣斧的“變緣斬”嗎?這是萬緣斧法的第一重奧妙,花費了周易很大的精力和心血才領悟明白。但是,這緣法的轉換,必須與自己有關,時間前後不能超過一天,而且在使用時,身心必須調整到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玄妙狀態。
“你護法,我再用萬緣斧!”
“沒有找到陣眼,你怎麼用?”伊麗莎白也是冰雪聰明之人,大聲道,“你的斧法,只能改變物體緣法,卻不能讓我們穿越時間!”
周易心中一凜,知道她說的並沒有錯,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沒想到一面空空如也的玉石鏡飛速而來,將他手中的八棱紫金錘一照,裡面便出現了一個同樣的鏡像,閃念之間便向他當頭砸來。
而這時,伊麗莎白的面龐,也映入另一隻空鏡子當中,黑霧中居然出現了另一個身穿彩甲的女子,雖然沒有神焰繞體,卻同樣風姿綽約,以雙風貫耳之勢,平削向她的脖頸。
忙亂之中,兩人早已分開一段距離,伊麗莎白比周易墜落的更快一些,處於他的斜下方。
周易眼看危險臨近,單手擎錘,用力將金錘鏡像砸碎。同時,伊麗莎白也伸出玉足,裹挾着重重彩焰,一下子將自身的鏡像砸碎。
嘭!鏡像碎裂,但還有無數空鏡子旋轉飛來,白光點點,如同鬼魅。這鏡子,竟然還有複製的功能。如果始終這樣,待到兩人能量耗光,那是必死無疑。
“即使是法寶,也有命門所在,不然我就握不住那粒彩砂。”周易心中想着,口中大吼一聲:“緣法變!”
wωw◆ tt kan◆ C 〇 符篆陡然展開,萬緣斧的風姿映照在一面空鏡子上,連那破開黑霧的一道痕跡都清晰無誤。但是,周易劈出一斧後,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不但能量幾乎耗盡,連精神也變得恍惚起來,兩隻長矛呼嘯着破空而來,噗嗤噗嗤兩聲,刺穿了他的兩隻肩窩,帶着他直向斜向上方的伊麗莎白撞去。
疼痛襲來的一瞬間,周易還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穿的,可是龍帝的團龍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