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心中劇震,詫異無以復加。
儘管經歷過黑暗空間中一系列怪事,還發現自己身體中藏着一個圖象,但在此刻,他仍然覺得,眼前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紅蓮宗主原本纖細的女性身軀,不停地顫抖着,皮肉下,彷彿有骨頭正在不斷生長、蠕動,將皮膚撐得鼓了起來。俏麗的面龐,也漸漸被幾塊骨頭撐開,有了些許棱角。
羅維目不轉睛地看着,雖然聽不見任何聲音,但他甚至可以想象,紅蓮宗主的身軀正在發出格格的響聲。
紅蓮宗主死死盯着羅維,雖然身體正在發生着變化,但羅維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有所異動,他嘴裡會立刻吐出無數根毒針。
纖細的身軀逐漸變得高大起來,肌肉虯結,臉上白粉簌簌而落,露出有些黑的皮膚。粗大的胡茬漸漸長出來,長髮迅速地縮回去,變成短短的發茬子。
紅蓮宗主猛地把身上已被撐破的衣裙扯了下來,甩在地上,光裸着上身。
只不過短短片刻,風情萬種的嫵媚女子,已經變成了面相醜惡的彪形大漢,站在羅維面前。
紅蓮宗主咧開嘴,得意地笑了笑,吐出一串銀針,排列成一句話。
“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吧?”
羅維眨眨眼,說:“我猜的。”
還未等大漢暴怒起來,羅維又迅速喊道:“你知道什麼是戲子嗎?”
紅蓮宗主狠狠瞪着羅維,搖頭。
“你是天生的戲子。”羅維輕巧用手一撐,坐在櫃子上,晃盪着腿說,“可惜啊,使錯了勁兒。”
紅蓮宗主挑眉,吐出一串銀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羅維搖搖頭,說道:“塗脂抹粉,穿金戴銀,粉墨登臺,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自己的淚。本來低賤,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成了萬人嚮往的對象……你很不喜歡做自己?”
紅蓮宗主吐出一串銀針:“關你何事?”
羅維撓撓頭,說:“是不關我什麼事,不過,你活得很壓抑啊。”
紅蓮宗主大笑,吐出一串銀針道:“小娃娃,你說笑嗎?我要什麼有什麼,比你自在得多。”
羅維撐着桌子,斜瞅着他,道:“不用狡辯了,很久沒和人好好說話了吧?跟我說話這般費勁,你都樂此不疲。”
紅蓮宗主一怔,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可疑的紅色,瞬間消失。臉上露出暴怒神情,嘴一張,吐出一朵血紅色蓮花,晃晃悠悠地飄向羅維。
羅維閃身欲躲,那蓮花卻十分詭異,像在他眼前生了根一般。無論他到哪裡,蓮花都在他眼前,慢慢地飄向他。
羅維拔足在屋內飛奔,眼前卻是揮之不去的血紅色蓮花影子,終於飄到他跟前,一閃,沒入他胸口。
羅維慘叫一聲,捂住胸口倒了下去。一股灼熱血腥之氣,像花瓣展開一般,在他胸口蔓延開來。
紅蓮宗主看着羅維胸口血花,放聲大笑,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看着地上毫無生氣的少年。
羅維忽地睜眼,一揮手,一枚銀色月牙和着疾火符,倏地飛入那張咧着大笑的嘴。
紅蓮宗
主一噎,像吞進蒼蠅一般捂了捂喉嚨。
“你真是個大傻瓜!”羅維放聲笑道。
雙眼狠厲光澤一閃,嘴脣翕動,快速念起符咒。
紅蓮宗主再次張開大嘴,但這次卻不是在笑。
他雙目圓睜,滿臉驚恐,在羅維眼中,發出無聲的大叫,彷彿一出滑稽默劇。
羅維一腳把那高大身軀踢到一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捂着胸口,指縫間不斷流出鮮血。
紅蓮宗主劇烈地顫抖,臉漲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紅色,在地上猛地打滾,匍匐着爬了過來。
他額頭上、臉頰旁青筋根根爆出,雙眼瞪得彷彿要掉出來,滿是血絲,向羅維伸出手,嘴裡不停地說着什麼。
羅維微笑,取了一杯水,倒在他張開的嘴裡。
紅蓮宗主臉上露出幾分希冀,但這水彷彿並不能減輕他體內的火勢。
他猛地躍了起來,抓住羅維的手,又重新滾倒在地上,指甲在羅維手上抓出深深的血印。
羅維居高臨下地瞅着他。
“你是天生的戲子,可惜啊,使錯了勁兒。”
羅維慢慢地,再次說道。
紅蓮宗主看着羅維表情,眼中的希冀慢慢熄滅,喉嚨一動,將羅維的手抓得更緊。
羅維只感到一股奇異的氣流,順着手掌慢慢流入自己體內,盤旋在血脈中,最後倏地一下鑽入了腦內。
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感到它並沒有攻擊性,體內的月力也沒有翻涌着抗拒。
紅蓮宗主大口喘着氣,呼出灼熱的氣流,呼吸漸漸微弱。
肌肉虯結的臉上,倏地露出奇異的笑容,嘴脣慢慢地動了起來,一字一字地說着話。
羅維皺眉,仔細辨認他的口型。
一次說完,紅蓮宗主又重複地開始說第二次,第三次。
羅維終於看清楚,他說的是:“那就讓我看看,你會如何當一個戲子。”
紅蓮宗主喘着氣,頭歪了過去。帶着一抹幽藍的三定真火,逐漸將他吞噬。
在烈火焚燒中,那高大的身軀,逐漸變爲黑灰。
羅維腦中,倏地浮現一串連綿不斷的語句。
“分筋錯骨……易容……平心靜氣……腦內清明……意識須得十分強烈……控制……縮進……生長……”
與此同時,他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悄然發生着變化。
一股清透冰涼之感,流動全身,令他不由得微微顫抖。
雖然看起來並沒有絲毫變化,但他已經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每一塊骨骼、肌肉,都彷彿被注入了新的力量,變得易於控制。
念動符咒,熄滅了火焰,地上只餘一攤黑灰。
眯起眼睛,看到窗外極遠處,一大羣身穿紅黑色衣服的紅蓮宗弟子,已經開始向這邊趕了過來。
羅維深吸一口氣,意識倏地沉了下來,融進每一塊骨骼中。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在格格作響,心中不斷描繪着分筋錯骨的樣子,每一塊骨頭都灼熱起來,不停顫動。
腦中一片清明,意識極其強烈地彙集在一處,不斷對自
己說着:“變……變……變!”
手指,首先開始發生了變化,骨節慢慢粗大起來,青筋暴露,皮膚粗糙。
羅維全身上下,涌動着從未感受過的奇異之感。肌肉猛地一跳一跳,就像小時候睡覺時,長個子的感覺。
他比例均勻的身軀,開始向外膨脹,臉上一片灼熱,骨骼錯位,粗大的胡茬長了出來。
他一把將身上衣服扯了下來,打開衣櫃拿了件衣服披上,遮住胸口的傷。
房門被敲得不停抖動,彷彿整個屋子都顫動起來。羅維瞥了一眼,走到牀邊坐下。
片刻,房門被猛地撞開,一大羣紅蓮宗弟子涌了進來,手裡舉着刀兵,嘴裡齊聲喊着什麼,似乎是“宗主”。
一雙雙眼睛警惕地掃過房內,所有在場的紅蓮宗弟子,都赫然看見他們的宗主,好端端地坐在牀邊,用手撫着牀上少女雪白的胸口。
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帶着怒意,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
領頭的弟子驚慌地跪了下來,不斷磕着頭。
羅維認出此人就是在澄心家中,用手刀打傷自己的人,便向他招了招手。
那人不敢擡頭,膝行着前進。
羅維擡手,心念一動,手掌一股灼熱之感,竟然飛出一朵血紅的蓮花。
蓮花晃晃悠悠,沒入小頭目胸口,在胸前激起大片的血花。
羅維不耐煩似的揮揮手,把臉轉了回去,看向牀上。
幾人連忙上前將小頭領擡起,一羣人弓着腰,向後退出了屋內,關上門。
羅維這才舒了一口長氣,胸口劇痛起來,眼前一花,倒了下去。
第二天,羅維在疼痛中醒來,發現天光大亮,兩雙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立刻一骨碌爬了起來,牽動傷口,疼得大叫了一聲。
用手摸自己臉頰,發現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澄心姐妹倆被縛在牀上,澄心一直低頭看着自己被扯開的衣服,眼淚汪汪。
羅維連忙切斷繩子,將兩人扶了起來。
澄心連忙把衣襟掩住,羅維低聲道:“對不起,昨天爲了救你們,我只好……”
澄心連連搖頭,臉上滿是感激之情。
羅維捂住胸口,眼前又是一黑,澄心連忙扶住他,看着他胸口一灘凝固的血跡,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中午時,羅維略有好轉,澄心兩姐妹在房中找了一些衣服,撕成繃帶,捆在他胸口。
隨後,三人像沒事一般,出了房門,在衆目睽睽之下離去。
澄心告訴紅蓮宗的弟子們,宗主在睡覺。有了前一天晚上的教訓,沒有人敢再隨便闖進去。
幾天後,羅維有所好轉,估摸着紅蓮宗應該感到不對勁了,於是又化作宗主模樣潛了進去,將所有人召集在一起,放了火。
那一場惡戰,自不必提。
至此,紅蓮宗湮滅在大火中,珍珠羣島所有島民喜氣洋洋,猶如過節一般。但火究竟是如何燒起來的,沒有人能說清楚。
而羅維,經過一場惡戰,添了大大小小的新傷,徹底病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