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是,那天她被鍾靈迎入府中赴宴之後,突然有些不舒服。於是鍾靈給了她自己屋子的鑰匙,讓她去自己屋裡休息片刻。
當時澄心走進那間屋子時,那屋子裡的擺設幾乎就和今天此時一模一樣。只不過不同的是,裡面多了一個不應該在那裡的人。
一個臉色蒼白的英俊少年,坐在那張垂着月白色紗帳的牀上,手裡拿着一件輕薄的衣服,放在胸口,緊緊地貼着,臉上表情異常複雜。
兩人四目相對時,澄心立刻知道了他是誰。會出現在鍾府的不到二十歲年輕男子,除了最近風頭正盛,也是當天宴席主角的樞密都承旨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而她同時也看見了鍾玉手裡拿着的衣服。那是一件素白的女式裡衣,紗制,適合夏天穿在裡面,有些輕薄透明,但很涼快,穿在裡面也不怕泄露春光。
房內靈透的香氣鑽入澄心鼻子裡。她曾經純潔無暇過,但在去了那個地方之後,這個詞好像已經離她很遠了,她在短短兩秒之內就想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鍾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驚慌,但很快鎮定下來。他死死地抓住了手中的衣服,面色有些青灰,但並不緊張,一對眸子陰鶩地瞅着澄心,手中已經開始凝聚着星氣。
“我會喊人的。”澄心鎮定自若地說,同時雙眼已經瞟向了門外,好像那裡真的有人似的。
鍾玉果然上當,注意力轉移了片刻。澄心抓住這片刻機會撲了過去,情勢在頃刻之間逆轉,澄心緊緊扼着鍾玉的脖子,星力激盪,雙眼鋒利如刀。
鍾玉靜靜地瞅着澄心,那一刻他眼中那股魚死網破的執念,讓澄心想到了自己。同樣是求而不得,以至於生出妖異之念,何必相互爲難呢?
她放開了手,說:“鍾承旨不必緊張,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知道了多少?”鍾玉的聲音有些啞,像是因爲極度緊張所致。他隨即就自己發現了這一點,臉上有一抹轉瞬即逝的惱羞成怒。
澄心憑着這短短片刻的語言交流和神情變化,基本摸清了鍾玉的性子,覺得他應該能處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嗯,很難說,可能大致都知道了。”澄心鎮定地笑,雙目光華流轉,輕輕地掠過鍾玉手中那件衣服。
那一刻鐘玉臉上的肌肉微微一動,像是立刻要暴起傷人一樣,但還是忍住了。他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甩給澄心:“夠不夠封住你的嘴。”
澄心連看都沒看銀票一眼:“我不缺錢。”
“你要怎樣?”鍾玉皺眉。
“你不是要找個合適的人選定親嗎?”澄心微微一笑,笑容中帶着別樣的意味,染着丹蔻的纖細手指慢慢地在鍾玉胸膛上滑動。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原本想下點功夫勾引他,現在看來也不需要了。
後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鍾玉聰明得甚至都不用她多說。
他只以爲澄心貪圖榮華富
貴,用此事來要挾自己,以謀求鍾府少夫人的地位。那很好,反正他也正好缺個女人,換成誰都差不多。
但其實澄心真正的目的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們非常順利地成婚了,也做了所有夫妻該做的事,但在平時,鍾玉不管她做什麼,也懶得做些表面文章,虛假工夫。心情好了就和她說幾句話,心情不好便只當她不存在。澄心習慣了,也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反正她也不是非得有個男人不可。倒是鍾靈有些看不過去,私下說了鍾玉許多次,鍾玉只當耳旁風。
但在牀笫之間,澄心卻一反常態,使盡全身解數來討鍾玉歡心,經常是滿身大汗,暢快淋漓。她自己也說不上這是爲什麼,也許只是覺得大家都是同樣的人,何不相互擁抱慰藉以取暖?
她在那個地方接受過許多關於牀笫之事的訓練,但並未破身。領她進去的那個人總是說,調教了這麼久,該賣個好價錢,一旦破了身,就賣不出價錢了。於是和鍾玉之間是她的第一次,鍾玉神情疑惑,好像覺得她懂得這麼多,不應該是處子。她有些痛楚,但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古怪歡愉。
鍾玉每次事畢都會背對她而睡,不知在想什麼。每當這個時候澄心就覺得不舒服,涼涼地拿話激他:“想你妹子呢?”
鍾玉每次都會非常激動地翻過身來,帶着強烈的憤怒看着她,像一隻鬥雞。澄心每次都想笑,但都忍住了。
她會繼續刺他:“剛纔你爲何要閉上眼睛,是不是那樣就能把我想象成她了?很爽是不是?”
通常鍾玉在這句話之後就會被她氣得拿起被子去書房睡覺,獨留澄心在帶着一絲餘熱的柔軟大牀上發呆,後悔自己剛纔的舉動,但又不知道爲什麼會後悔。
澄心把飄至天外的思緒收了回來,現在她正在鍾靈的房間裡坐着,鍾靈一隻手拈着帶骨鮑螺在吃,另一隻手疑惑地在澄心眼前晃了晃。
澄心回過神來:“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說啊,你和二哥怎麼回事呢?我看他又是好幾天沒回來。”鍾靈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
“嗯,可能又忙他的公務了吧。”澄心露出適時的苦惱神情。
鍾靈畢竟還是太單純,她很快就信了,並義憤填膺起來:“他不能這樣,我得說說他。”
澄心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笑,這樣一個單純得接近無暇的女孩子,如果知道親哥哥對自己有異樣的想法,會有什麼反應呢?半年前澄心可能會有興趣這樣做,但現在,她覺得還是維持鍾靈這份純淨好,這是她已經沒有了的東西,她不想眼睜睜地看着這東西再從另外一個少女身上消失。
鍾靈撲閃着雙眼說:“你也該管着他呀,他現在越來越長本事了,我和他說話他就哼。”
澄心倒覺得很好理解,鍾玉這是瘋魔了的表現,如果你深深地喜歡一個人,卻一點也不能說出來,並且那個人也絲毫不能瞭解你的心
情,你也會着相的。
但她不能說出來,只是溫柔一笑,說道:“嗯,他可能就是太累了。”
鍾靈十分不滿:“嫂子也太軟太好捏了,對待他不能這樣,他就是吃硬不吃軟……”
澄心繼續溫柔地笑。
鍾靈看她這樣,也只能扁了扁嘴,沒有再說下去。
澄心想起來此的主要原因,便假裝在閒聊中不經意問道:“有件事你可知道?”
“嗯?”鍾靈吃着東西含糊不清地說。
澄心壓低了聲音:“我聽說清平侯回來了?”
鍾靈下意識地一顫,連手裡拿着的點心都差點掉在地上。
但她旋即恢復正常,黑澄澄的雙眼彎成月牙狀,笑着說:“是嗎?我還不知道,他可好?”
“這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說的。”澄心想了想,沒有把自己的消息來源告訴鍾靈,“不過奇怪的是,據說他回來那天,清平公主找了個由頭把宮門守衛全殺了。”
鍾靈聞言立刻緊張起來:“還有誰知道此事?”
“你放心,沒有旁人知道了。”澄心微微笑着。
鍾靈鬆了口氣,託着腮幫子,陷入沉思。
“你怎麼想?”澄心嘴角一彎,有些促狹地笑道,“這件事,如果要做文章,也是不難的。清平侯迴天都城卻瞞着陛下,往大了說,是要丟爵位的事。”
鍾靈嘆了口氣說:“我還能有什麼想法?你也看到啦,他回來也沒有和我打招呼,我們,早就沒有關係了。至於宮門守衛的事,不知道他和公主殿下在謀劃什麼,我們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澄心也拿了塊點心慢慢吃着:“可清平公主不是正在和臨江王爭奪,放棄這個打擊他們的大好機會,真的沒關係?如果王爺成功,你也能當上皇后娘娘了。”
“嫂子,你我關係最好,這些話我也只能同你說。”鍾靈嚴肅起來,說道,“我不想當什麼皇后娘娘,如果說我現在還有什麼願望,那也只是希望清平侯不要有什麼損傷,算是我自私的小小心願吧。鍾家和他,和清平公主鬥,那是父親和哥哥的事情,我不攔着他們,但也不能幫着他們傷害我曾經喜歡的人和即將成爲他妻子的女人,這是我的底線。”
澄心半晌沒有說話,她有些難以理解鍾靈式的善良。捫心自問,如果換做是她澄心,她不會有這麼好的肚量,怎麼也要想個辦法讓那兩人不舒服一次才行。
但橫豎也不關她什麼事,澄心很痛快地說:“難得你有這份肚量,連我都佩服你。罷了罷了,那我也和你一樣,兩不相幫就是。”
“多謝。”鍾靈漆黑大眼裡蘊滿感激。
澄心微笑。其實她樂得看到清平公主取得儲位,因爲女帝登基之時總是人心最不穩定的時候,那個時候就是她澄心的大好時機,最適合渾水摸魚,趁機生事。
她正是爲此而前來天都城嫁入鍾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