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左彎右繞,把羅維帶到了一處偏僻的廢棄宮室。
“來這裡做什,”羅維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見女官徑直走到了門前,從袖中拿出一塊玉佩,嵌在了門上的圓形缺口中。
玉佩隨之化爲齏粉。
門應聲而開,殿內牆壁上懸掛的油燭也隨之被點亮,將殿內照得燈火通明。
羅維見狀神情一凜,終於對這件事開始有幾分上心起來。
女官低聲說:“此事是西極皇室的絕密,如果不是阿瑤姑娘……她當時怕您不接受皇位,急着在您醒來之前離開,也不會命臣這個外人來與您完成交付。請您務必不要告知其他人,臣也是爲了保險起見,纔在這個時刻帶您前來。”
說着,從牆邊看似廢棄的多寶格上拿起一個蒙着灰塵的青花瓷瓶,多寶格隨即動了,輕巧地平移到一側,露出一條地道入口。
“請進去吧,進去後您自然會知曉一切,臣會在這裡等着您。”女官說道。
羅維沒有動,打量她的神情,心中開始判斷她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畢竟是一條地道,如果真被關在裡面的話,那麻煩就有些大了。
“您如果不信任臣,臣這裡有阿瑤姑娘的親筆信。”女官說着,隨即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遞給羅維。
羅維接過,卻沒有拆開看。
“您爲何不看?”女官奇怪地問道。
“不必看了,我也同樣不信任她。”羅維把信收入了袖中,便沿着多寶格後的地道入口,信步走了下去。
女官在羅維身後神色複雜地凝望,輕聲自語道:“阿瑤,你若聽到這些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她把青花瓷瓶重新放在了多寶格上,多寶格隨即慢慢地移回原地。
地道入口在羅維身後關閉,頭頂上的牆壁裡嵌着一些發出熒光的石頭,微微的亮光只夠照亮腳下的臺階。
他下意識地在周身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星力護盾,護住自己的身體,同時把幾張道符捏在了手中,小心地觀察四周,沿着臺階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臺階是螺旋狀逐漸向下的,起初空間十分狹小,但走着走着便漸漸豁然開朗起來,眼前也出現了也更加明亮的光。
羅維加快了步子,當下了最後一級臺階之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石室,牆壁上點着一盞又一盞的長明燈,將整個石室映得燈火通明。
但除此之外,石室中空無一物,竟然沒有其他任何的線索,更別提女官所說的“您進去後自會明白”。
“怎麼回事?”羅維喃喃自語。也不知是女官並不清楚其中細節,還是這壓根就是她搗的鬼。
他沉住氣,從袖中拿出那封阿瑤的親筆信,開始讀了起來。
這封信顯然並不是和當日那道諭旨和信件同一時間寫的,因爲這封信的字跡明顯要平穩得多,也彰顯出阿瑤寫信時深思熟慮的心緒。這讓羅維情不自禁地有些惱火,原來她早就安排好了
這步棋……只不過是要找個合適的時間來走而已。
他按捺住心緒,匆匆瀏覽信紙上的字跡。
這封信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只是簡短地敘述了進入石室之後應該做的事,羅維看了一遍,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只是要把手放在石室西北角牆上左數第六塊磚上而已。
羅維瞥了西北角一眼,不禁有些納悶。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未免也太簡單了些,值得那女官如此謹慎嗎?隨便一個人進入這石室之內,也許就能做到,那還談什麼歷代西極國主才能學習的秘術。
但他很快就在信上接下來的話語裡找到了答案。
原來只有與上任國主有親密關係之人才能開啓這道機關,其他人即便進來找到了那塊磚也是無用。這親密關係可以是血緣關係,可以是曾融血爲誓,也可以是……那種親密關係。
阿瑤寫這段話的時候明顯有些猶豫,許多字的末劃都有墨汁暈開的痕跡,顯然寫的時候毛筆在紙上停留了很久。她最後寫道:“如果有一天,我對你用了什麼不可告人的手段……請別責怪我。”
能不責怪嗎?羅維深深地懷疑這個問題。
他把信件收了起來,走向石室的西北角,依信上左眼,把手放在石室西北角牆上左數第六塊磚上。
他立刻感到手指之下的青磚正在隱隱發燙,從手指中倏地鑽出一縷血氣沒入青磚內,青磚逐漸變成了紅色。
羅維凝神看着,青磚卻再也沒有變化,反而是他背後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羅維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卻只看到半空中一個飄飄蕩蕩的透明影子,說不上是什麼形狀。
伴隨着那影子在空中緩緩遊弋,那個清亮的聲音也充斥了整間石室,是個女人的聲音。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也。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猶川穀之於江海……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爲上。吾之後輩,請接受這水木鏡心術之修煉法,此乃神之恩賜,凡歷代西極之主方有權修煉。請謹慎使用,務加珍惜……天佑西極!”
話音縈繞在石室中,發出層層的回聲,恍若夢境。
隨着話音逐漸落下,影子也慢慢在半空中消散。
竟然是水木鏡心術……羅維一怔,這纔想起阿瑤曾隱約地提過這秘術的確是由皇宮中而來,自己一時之間竟然忘了。
“吾之後輩”,看來這聲音的主人是先代西極皇帝了,竟然也是女子,看來西極女皇之傳統源遠流長,也難怪民衆對女皇的接受度極高。
不及
多想,石室周圍的空間仿若坍塌了,滿牆的浮雕出現在眼前,竟然都是關於水木鏡心術的詳細修煉之法,甚至配有文字說明。
羅維略略掃了一眼,發現這實則是一門極難和複雜的秘術,自己那天武分身訣的修煉之法與之比起來,簡直太不夠看。同時,這也需要極其堅韌的心性和強大的精神力,否則非但不能自由操控他人的記憶,反而會被秘術反噬,變得頭腦混沌,形同行屍走肉。歷代西極皇帝之中,並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
而與此同時,施展這秘術的星力和精神力消耗也是令人咋舌,如果對方的心性足夠堅韌,甚至可能將自己的氣力消耗一空。羅維始終記得阿瑤在施展水木鏡心術後臉色蒼白,精疲力盡的樣子。
學不學?
羅維沒有太多猶豫,他直接找到了第一幅圖標,開始依樣研讀修煉起來。這秘術很複雜,要學會沒有幾天之功是摸不到門檻的,時間很緊迫。
燈火通明的石室之中,羅維獨自盤腿坐在地上,看着浮雕,聚精會神……
水木鏡心術分爲兩段。第一段是操控和修改記憶,第二段即爲解除秘術,返還記憶,也就是羅維所看過的,阿瑤對小艾所施的法術。
最難的,當屬修改記憶。直接令人失憶自然簡單,但要編造一段像模像樣的記憶,卻是極困難的事情,每一個細節都有可能影響記憶的真實度,造得不好便有可能令這段記憶坍塌。阿瑤的水木鏡心術算是運用得非常熟練,但仍然在小艾的左撇子之事上出了問題,令她感覺到異樣,這編造記憶的難度可見一斑。
羅維卻把大部分心神都用在瞭解除秘術的一段上。他所想的是,如果襄音真的是失去記憶的昌若,那麼說不定這道秘術真的能派上用場。
在石室之中,他廢寢忘食地修煉,忘記了外界日月的輪換。
當他重新出了石室時,已經是第四天了。
他敲了敲地道入口處的多寶格,心中有些不確定那女官是否還在原地等候。
入口卻很快被打開了,女官臉色有些蒼白,還站在原處,勉強行禮道:“您出來了。”
“一直在這裡等着?”羅維說道,“回去休息吧。”
女官躬身行禮,將那用於打開殿門的玉佩交予他,便轉身離去。
羅維隨即回到府中,意外地發現小艾今日沒有出去,待在暖閣裡。
“您……去哪裡了?”小艾擡眼問道,聲氣有些弱。
羅維本想着告訴她也好,但畢竟受人之託,女官叮囑過不能告訴他人,他想了想還是說:“以後再告訴你吧。”
“哦……”小艾低下頭輕輕地說。
羅維沒有再多解釋,他知道她懂自己,不管是失憶或是沒失憶。
小艾果然沒有再問,但也不理他了,低頭自顧自地看書。
羅維覺得這種情形自己有必要主動做點什麼。
“還生我的氣?”他笑着坐到她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