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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越國詔?天命無常 (6)

百官跪在丹階下,大司徒手捧詔書,高聲唱宣賀國君登位的頌詞。

夕日的行越國君沒有位階,只好站在殿上宗室子弟的前列平時越西君所站的地方。

唱宣完畢,百官叩拜,呂贏沒有跪人的習慣,而他身內的幽魂更是如此。

呂贏有點歉意,不該當衆讓兄弟難堪的,內心裡的聲音卻暗地訕道:"那位置原本是你的。"呂贏分不清,那聲音到底是那個鬼魂的,還是自己的。

他發愣之際,聽牧高聲問:"贏可願意?"

呂贏急忙道:"願意。"

大司寇出列奏道:"大王須知呂贏乃戴罪之身。"

牧自一擺手:"寡人心意決矣。"

大司寇道:"大王所封安樂君,以何處爲食邑?"

國君道:"寡人將奉邑封予他!"

此言一出。舉朝鬨動。

呂贏這才弄清自己剛纔答應了什麼……

封冊與賞賜都頒下,呂贏的推辭被駁,而那份聯名的書簡,連遞上的機會都還沒有。

有不怕死的直臣,跑到王宮門口跪着,新君一概不予理會。

"小牧有情義,現在你相信了罷!?"

呂贏在新封的宮室內轉來轉去。這裡是皇宮中的一處殿所,如今國君下旨爲安樂君的居所,宮院獨立開了一扇門,通過木廊就能直達宮外,見客遊玩都十分私密。

新任大司馬忙了一整天后,入了夜,還逗留在安樂君的內室坐着喝茶:"封你在奉邑方便監視,不發落你罪責理由更多,只怕和情義沒關係。"

呂贏到另一頭,也捧起茶道:"小牧不會害我的……你安心做你的大司馬,不須時刻提防。"

"不是爲了你,我也不會留下。"趙無恤目光閃動,"說這話是關心我?"

呂贏跳將起來。"說說罷了……有什麼干係!"

趙無恤隨手撩起他的垂髮:"……公子讓我拋棄田園回這兇險之地,是公子記xing不好,這些干係全都忘了?"

呂贏耳根一熱,道:"趙無恤……不要再戲耍我……"

"一個人戲耍另一個人,會想與他同牀共枕麼?你還能若無其事,果真是一國之君的穩重啊,呂贏。"趙無恤逼近他,一把捉住他躲閃的手臂。"或者你本就知道我心意,只不便當面拒絕。既然如此,無恤怎能自取其辱呢?可我要你親口說……說你不要我在這裡,你肯說,我立刻就走。棄了官位仍舊回桑丘去,你的安危,我也不再照管。"

呂贏渾身一顫,掙扎的動作不由僵硬。

"我想走不是難事,恐怕呂牧還會十分高興。"

呂贏咬牙道:"趙……趙無恤,你不要迫我。"

趙無恤低聲問:"這世上如此待你之人,難道很多麼?"

呂贏思量這個人待他如何?

路邊花樹下,懸樑輕生時,都是爲他所救,那人冒奇險在敵軍王帳中保他迴轉。這人護持他平亂安國,還救了越西君的xing命。

呂贏這纔回過味來……萍水相逢,無親無故,唯有奪妻舊仇,一個精打細算的賈人子弟,在田園生活得十分愜意,也不是要功名,他又爲了什麼?

呂贏亦自問,萬一趙無恤真的從此舍他而去,又當如何?

恐懼,忌憚,感激,依賴……糊塗什麼更多些,他光是貪圖這人的守護麼?

宮外燈火在緩慢的擊鋟聲中熄滅,已經是夜半時分。

那心亂如麻的人,渾然不覺自己直楞楞盯着人發呆的眼睛是多麼囧囧人……那眼神中的困擾與不捨,似乎也叫趙無恤看到一星半點的希望,頓時心中火炙起來。

等呂贏發現自己騰地而起,已經來不及,趙無恤扛起他,丟在牀榻上。

呂贏額頭冒汗:"你你!你說過若非我甘願,你不會……"

"若拒絕,無恤就走,決不食言!"趙無恤的眼神十分認真,將呂贏嚇了一跳,他恨狠道:"我不信!你……你隨便就開口脅迫!

"公子可以不信,那就說聲拒絕……試一試?"

呂贏待要張口,舌頭被糾纏住,根本無法成言。

待脣舌往下移去,那火燙堅定的雙手,慢慢挑撥,呂贏覺得自己如同一隻的荷葉包,被層層打開,裝裹起來的東西,再也藏不住。呂贏無力的扭動身體,低低的喘息。他知道自己受不了太囧囧的逗引,也抵抗不住對方的氣力,很快就會投降,在投降之前卻不甘心就範,他推搡着對方的懷抱,用盡力氣,而他之所以未曾開口說什麼,只因爲他忙着抵抗罷了,至少他心中是這樣解釋的。

趙無恤快要被自己焦炙的心情逼瘋,一旦說出了口,他更無退路,天知道他是多麼擔心呂贏會說出拒絕的話來!

他怕過度逼迫這人,會招來真正的拒絕,於是小心翼翼的低語,讓這具身體不再驚怵顫抖,而逐漸柔軟。

趙無恤只想將心頭的火也點着了他,一同焚盡了纔好。

他指間攀過那細嫩的皮膚,修長的腿,容易滾燙的耳垂,以及那如泉般肆意流瀉的髮絲,閱讀書簡那樣從容而仔細,尋找情動之處,他雖不如身下這人久耽風月,能熟練的挑逗起情人的囧囧,可是那柔情似水的愛撫足夠消魂。

於是懷中人終於發出嘆息一般的呻吟,甜膩入骨。

兩具年輕的身體不知覺間就交纏在一處,柔膩的光滑的皮膚摩擦着,逐漸被汗水濡溼。

呂贏迷迷糊糊如在夢中,身上覆蓋的愛撫逐漸狂烈,和女子的柔弱承歡絕不相同,充滿了掠奪的味道。

他害怕,只覺得自己是濤中小舟一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翻覆了,可又有些安心,因爲即使翻覆了也還是被海浪承託着,那就沒什麼要緊。

身下不知何時傳來鈍痛,又絲絲酥癢着下腹,他難耐地移動身軀想逃開,一雙如鐵的手臂卻牢牢扣住他的腰身。

早就習慣了情事的呂贏,不知怎麼的,竟然覺得有點害羞,畢竟他這模樣和平時的處境是倒轉來,允許一個男子在身上肆意縱慾,這不像是他呂贏,丟臉得很。如果說一次是因爲屈服於強橫,那麼這次,他敞開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

他的額頭抵在趙無恤的肩上再也不肯擡起,趙無恤想親他變得萬分艱難,只好扯住那頭秀髮,強迫他仰起臉,

"擡頭,看着我……"趙無恤啃咬他柔軟的脣,喘息着,低聲道。

呂贏看到趙無恤,他散亂披髮在肩頭,情動得溼紅了眼眶,這不像平日裡的上將軍,這模樣,實在——

"……我與你一般的……失態啊。"那人嘆息。

夜色深濃,雨汛過後,夏初朔風亦不冷。

可惜,無人能料明日是晴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