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圖冷眼旁觀,看着衆人一一從赫明風面前走過,轉而站到他的身邊去,界線分明。
他冷笑了一聲,對赫明風說道:“你以爲救下了他們,就代表結束了嗎?”
衆人回過頭,冷眼看着他。
呼克怒道:“你還想幹什麼?最好一次說個痛快!”
“我當然要說,”察哈圖目光中帶着冷意和殺機,他慢慢擡手,手指間赫然是一支響箭,迎着衆人或疑惑或憤怒的目光,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哧!”他拉響了響箭,一線火光上天,在夜色中猶如一道逼人的閃亮,隨後,便是驚雷般的喊殺聲。
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到了近前,黑壓壓的人手中舉着剛刀從院子的四面八方涌來,把院子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明晃晃的鋼刀映着月光,冷氣逼人。
“你竟然設了埋伏!”呼克怒聲說道:“察哈圖,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坐上大王之位,這些埋伏本來也不是對付你們的,黑薩的那些手段也就夠了,可是現在……”他的聲音猛然一厲,“這都是你們逼我的!”
“察哈圖,你有沒有想過,”赫明風聲音清冷,似冰珠滾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你的計劃得逞,把大家都殺死在這裡,那南疆的就全部癱瘓了,這其中的聽損傷,對南疆的傷害,你想過嗎?你如何下得手?”
“這有什麼?”察哈圖不以爲然,“人而已,殺了他們還有別人,有的是人願意當官,再另行委派一些人便是,至於事務……熟悉一段時間也就是了,這些都是小事。”
“小事?”赫明風短促一笑,搖頭說道:“察哈圖,本來還以爲你只是愛權,男兒志在無上權力,這本也不算什麼,可是,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並非一個合格的掌權者。”
“怎麼?”察哈圖不屑道:“你當真以爲你的血就能奠定你的權力基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介意今天拿你來開刀,用你的血來法刷這王廷!”
“你錯了,什麼血不重要,關鍵是看什麼心,”赫明風正色道:“你心術不正,無視人命,殺伐之心太重,若是南疆交到你的手中,纔是真正的災難!”
“爲王者如果沒有殺伐之心,豈不是要向你一樣?”察哈圖輕蔑的一笑,其話中的意思十分明顯。
赫明風並不惱怒,淡然一笑,清明的月光落在他的眉宇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如玉高華。
“爲王者要有殺伐果決之心沒有錯,但是更多的還是要有愛民如子之心,民心所向,衆望所歸,纔是正道。”
“說得好!”呼克大喝了一聲,“依我看,大公子比你察哈圖更爲合適!”
摩爾那也在一旁說道:“說得極是,大公子才陽薩滿中意的人選,察哈圖,你不要再做無謂的爭奪了。”
“哼,”察哈圖不以爲然,“到現在還說這種話?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他說罷,慢慢舉起手,然後,重重後落,喝道:“殺!”
一聲令下,那些人正欲往上闖,還沒有來得及動一步,忽然聽到夜空中似有開弓搭箭的聲音,弓弦慢慢拉滿,咯吱吱的聲響在夜色中清晰明顯,暗處的許多地方閃着幽冷的光,讓人後背發涼。
“下面的人聽着!”有人在暗中喊道:“最好是不要亂動,否則的話,箭如雨發,傷到了誰,我可不負責任!”那人喊的聲音不高但卻清晰,語氣中還帶着淡淡的戲謔,並不嚴肅。
“魏明這廝,”洛九卿說道:“聽起來竟然有些愉悅。”
“他假扮趙廣閣,立了功,自然歡喜,年輕人嘛……總是這樣的心性。”軒轅耀辰看着察哈圖一變再變的臉色,慢悠悠的說道。
“是你?!”察哈圖的臉色一變再變,光影中的臉猙獰如鬼,狠狠盯住赫明風。
赫明風淡然一笑,眉宇間一縷憂愁快得讓人看不清楚,“是與不是,很重要嗎?如果你沒有設伏意圖謀害,這些人也不會張弓以待。”
“你!”察哈圖後退兩步,腳下一絆,他轉頭看了看,正是黑薩的屍首,他心中一驚,此時已經亂了。
“所有人聽着,”赫明風轉身看着衆人,身姿挺拔如鬆,聲音朗朗如珠落玉盤,“只要放下兵器,投降悔改,本公子可以向父王求情,概不追究,更不會連座家人親族,如果……不肯悔改投降,那就休怪本公子痛下殺手!”
現在的局勢很明顯,察哈圖已經沒有絲毫的優勢可言,無論是人心還是勢力,都處於下風,何況,那些人有好多隻是盲從聽令,並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現在外面聽得清楚,都覺得這個察哈圖實在不是什麼好鳥。
於是,赫明風此話一出,便有人陸陸續續放下了兵器,到了最後,竟然是全部投降,沒費一弓一箭,全數收繳了這些人。
有人進來把他們都帶下去,赫明風對其它官員說道:“時候不早,今天大家也都累了,都早早回府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衆人皆是一愣,沒有想到這麼輕易就放他們走了,這是一個多麼難得的機會啊,赫明風真的不明裡暗裡脅迫衆人?
他有恩於衆人在先,彰顯實力在後,就算是出言脅迫了,衆人也不能說什麼,而且衆人也都看得清楚,赫明風比察哈圖更適合做南疆的王,再說不是還有薩滿的意思嗎?衆人可還都還記着金色的血呢。
“諸位,”赫明風看着衆人不動,再次說道:“請回吧,時候不早,省得家裡人惦記。”
衆人見他不像是說謊,呼克上前一步,施了個禮道:“大公子,今日多謝你救命之恩,來日若是有用得得呼克的地方,請儘管開口,定當全力以赴。”
“言重了,呼克將軍好走。”赫明風微笑道。
衆人紛紛道了謝,轉身向着外面走去,步子都邁得不快,總感覺下一步就會發生變化,可直到他們離開院子,走出王城,也沒有什麼變化,衆人三三兩兩回頭望了望黑暗中的王城,想着方纔的一切,恍惚間就像是一場沉長而驚險的夢。
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什麼都沒有再說,心裡都明白,這王城,這南疆,怕是要變天了。
院子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比方纔還要安靜,赫明風摒退了左右,冷眼看着察哈圖,一言不發。
察哈圖也看不透他,爲什麼平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此時看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心中沒底,但仍舊嘴硬的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說呢?”赫明風不答反問。
“你生性狡詐,我早就知道,別看你平時假惺惺的,可我不信,你真的不爭,不想爭?”察哈圖心中生恨,早對赫明風恨之入骨,此時這樣問出來,也算是出一口惡氣。
“不管你信與不信,剛開始的確是不想爭的,”赫明風淡淡一笑,看着天邊的星光,點點星辰似落入他的眼中,“可是,現在不爭不行了,你可知道爲什麼?”
“我怎麼知道?”察哈圖冷聲說道。
“是你逼的我,察哈圖,”赫明風側首看着他,目光清冷銳利,“我只想着與母親一起平安到老,不想爭鬥,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我不反抗就要被你殺死,你說,我有別的選擇嗎?”
察哈圖怔了怔,現在沒有別人,他知道赫明風沒有必要說假話,可是,赫明風說的……是真的?
可事已至此,斷沒有再回頭的可能。
他冷笑,“那又如何?如果不把你除掉,我始終不能心安,誰知道你哪天不安份,會想出什麼招術來?中原人向來奸狡,我不得不防。”
“所以,你就讓黑薩暗害摩爾那,還害了父王?”赫明風道。
“你胡說什麼?我沒有暗害父王!你別把什麼事情都推到我的頭上。”察哈圖瞪圓了眼睛,說得不像是假話。
洛九卿正想要向這邊來,聽到這話,腳步微微一滯,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可是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又消失不見。
赫明風微微沉思,他方纔的確是試探,對於父王的病,也只是猜測,心中想既然摩爾那是被人陷害,父王……會不會也是?如果父王遇害,得益最大的人就是察哈圖了,他是最有動機的。
可是,看察哈圖的模樣,不像是說假話的。
察哈圖見他若有所思,心緒不寧要的模樣,眼中狠光一閃,手掌中有冷厲的光芒帶着風聲,直奔赫明風!
洛九卿在暗中看得真切,下意識想要出手相助,軒轅耀辰攔下她的手,搖了搖頭說道:“讓他自己來,他始終都要面對這一關的,察哈圖……總歸是不能留的。”
洛九卿點了點頭,慢慢放下手,目光落在赫明風的身上。
赫明風感覺到惡風不善,並沒有擡頭去看,而是快速向後退去,與此同時,手掌一翻,一把烏沉沉的匕首出現在掌心,這時察哈圖的招式已經到了,他手中的暗器直奔着他的咽喉而來!
赫明風擡手迎上去,兩把兵器相撞之下,“叮”的一聲脆響,察哈圖悶聲叫了一聲,手掌上的鮮血瞬間淌了下來,暗器落地,碎爲三段。
他一愣,喉嚨處一緊。
赫明風的手指搭在他的喉間,目光冰冷,“察哈圖,我本來還在想,是否應該念在父王的面上,饒過你,可是你,你太令我失望!”
察哈圖的臉色發紅,呼吸發緊,他能夠感覺到赫明風手上的力道,心中不由得大驚,赫明風……什麼時候竟然有如此的功力了?他不是……一直都被暗中下毒,身體虛弱無力嗎?
赫明風看着他眼中的神色,並不想解釋什麼,手上的力道一寸一寸的收緊,察哈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感覺胸膛像是要炸開一般,眼前的金星亂冒,耳朵裡轟鳴作響。
像是死亡的召喚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