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珠從如夫人那裡回來,幾乎是小跑着來找洛九卿,眉飛色舞的說道:“姐姐,你猜,我看到了什麼人?”
洛九卿歪頭想了想,“莫不是看到了年輕美貌的女子?”
海明珠一愣,瞪大了眼睛說道:“你怎麼知道?真的是,有三個人呢,三個!其中一個很出挑,看來就是嬤嬤找來的人了。”
“很出挑?”洛九卿注意到她的用詞,“長得美?”
“不只是長得美,”海明珠站直了身子,比劃道:“她的站姿,還有舉手投足間的動作,都和尋常的女子不一樣呢,而且,她穿得還不是南疆的衣服,是中原女子才穿的那一種。”
“噢?”洛九卿立即來了興趣,“中原女子的衣裙?”
“正是,”海明珠點頭,“衣裙很華麗,裙襬上還有很多的小珠子,還有精緻的繡花,我只顧着看那些東西,都忘記看她長得什麼模樣了。”
洛九卿和軒轅耀辰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敏銳的感覺到有些不太尋常,好好的南疆女子,爲何要按照中原女子的樣子來培養?就算是覺得中原女子比南疆女子細緻,最多學學規矩便是,有必要弄出這番作派嗎?
難道……她本身就是中原人?
想到這一點,又被洛九卿第一時間否決了,不會,如夫人找來這些女子,無非就是想着給娜丹和梅依蘭添堵的,搞不好還會臨時反悔,把梅依蘭的準王妃之位給抹了,如果是個中原女子,分量似乎不太夠。
目光相視之下,兩個人都決定,關於這個女子,一定要查清楚。
察哈圖就快要回來,事不宜遲,兩人當下商量今天晚上就去看一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夫人這幾日雖然說見好,但依舊沒有走出房間,吃過了晚膳就早早躺下。
嬤嬤安排了那三個小姐在第三層院中住下,那位風姿出衆的小姐住在了正屋,洛九卿和軒轅耀辰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她們的住處。
天色雖然暗了下來,但院中挑起了氣死風燈,三位小姐又是初到王城,心情激動,看着各處也比較新鮮,根本睡不着。
三個人都是從如夫人的孃家的族中而來,不過是有親疏遠近罷了,按着與如夫人的關係來說,蘇德和寶音還要近一些,而被看得最重的陶格斯反而要遠一些。
院子中種有十幾株竹子,這還是如夫人效仿着王妃院中的設計種下的,竹影微晃,香氣淡淡,白色的石桌在樹下鋪了一層月光,上面放着一套茶具,裝着南疆的奶茶,蘇德和寶音正在樹下喝着茶聊天。
她們在來的路上就共乘一輛馬車,早已經熟識了些,蘇德看了一眼正屋說道:“你的住處怎麼樣?還合意嗎?”
寶音淡淡人一笑,“挺好的,比在家的時候好,畢竟是王城嘛,何況還是如夫人的住處,肯定不一樣的。”
“說得也是,”蘇德手上戴着一串紅色瑪瑙的珠串,晶瑩瑩的閃着光,那是出門的時候她的姨娘送給她的,那是姨娘的陪嫁,“我們的住處已經很好,不知道那位怎麼樣。”
寶音飲了一口茶,也看了一眼正屋,語氣中帶了一絲酸味,“人家的待遇一直與咱們不同,來的時候就是自己一輛馬車,到了這裡正是被帶着見了如夫人,又被安排在正屋,自然是與咱們不同的。”
“哼,”蘇德有些不滿意的哼了一聲,“也不知道她憑什麼?論起關係來,還不如我們近。”
“憑着那份作派吧,”寶音回答道,“你沒有發現她與人我們都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蘇德正想要繼續說,正屋的門一開,陶格斯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她的那套衣裙在月光下更是光芒閃閃,微潤的光線似在她身上緩緩流淌,她挺胸擡頭,烏髮沒有梳成各式的小辮子,而是如同絲綢一般披散在腦後,頭上的羊脂玉髮釵雕工極好,水頭也很足,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蘇德的手指不由自主拉了拉袖子,遮擋住那串紅色瑪瑙的珠串,在其它人面前可以顯擺一下,在陶格斯的面前,似乎有些底氣不足。
洛九卿和軒轅耀辰早就來了,兩個在暗中聽了好一會兒,此時看到陶格斯出來,頓時明白,這位就是那位請了箇中原先生,按照中原女子的樣子培養的小姐了。
陶格斯的目光蘇德和寶音的身上一掠,最後看了看那套茶具,鼻子一提就知道里面是什麼,她不禁淡淡的一笑。
這笑意在蘇德和寶音看起來有幾分諷刺的意味,寶音沒有說什麼,蘇德忍不住說道:“你笑什麼?”
陶格斯看了她一眼,聲音淡淡道:“笑笑也不行?”
這話說得蘇德一噎,她眯了眼睛說道:“笑當然行,但是你別笑我們!”
“噢?”陶格斯微微挑眉,“你們有什麼值得我笑的?”
“你……”蘇德無話可說,總不是能說……從心裡就覺得自己比不上人家吧。
聊格斯的目光在重新掃了掃那套茶具,“茶具不錯,就是與裡面的東西不搭,用來放這些東西……真是可惜了。”
“你什麼意思?”蘇德怒道:“你是在笑我們不懂嗎?”
“你自己以爲呢?”陶格斯並不惱怒,語氣依舊淡淡,似乎並不把蘇德放在眼中,她的目光平靜無波,落在虛空處,漫不經心的說道:“算了,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懂。”
“你……”蘇德還沒有說出什麼,人家已經轉了身向着房間走去,顯然不想再與她們交流什麼。
蘇德有氣沒處撒,有勁沒處使,這種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人難受,她恨恨的坐下,“哼,有什麼了不起?說那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一切還不要等到世子回來再說?就她這樣軟綿綿的樣子,世子纔不會喜歡!”
寶音沒有接話,想伸手去拿那盞奶油茶,想起方纔陶格斯眼中淡淡嘲笑,她又慢慢收回了手,世子不會喜歡嗎……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指甲上塗着鮮豔的紅色,怎麼看着……似乎皮膚顯得黑了些?
她想了想方纔陶格斯的手,似乎什麼顏色都沒有塗,根根手指似飽滿的蔥管,白嫩無瑕。
她咬了咬嘴脣,把手指縮回袖子裡,想着一會兒回屋之後要把指甲上的顏色弄乾淨。
蘇德還在那裡發着牢騷和不滿,寶音不想再聽了,她站起身來,打了一個哈欠,“有些困了,想早些回去睡了。”
“這個時辰你就困了?”蘇德瞪大了眼睛,“再聊一會兒吧,那個女人氣得我睡不着。”
寶音淡淡一笑,“改天吧,這幾日周車勞頓,着實有些累了。”
她說罷,不顧蘇德的喋喋不休,轉身回了房間,她身邊的丫環阿諾低聲說道:“小姐,奴婢看着那位蘇德小姐可真不怎麼樣,一張嘴巴不饒人。”
寶音輕蔑的一笑,“不饒人?那可看到她在陶格斯的面前討到便宜了?”
阿諾搖了搖頭,“這倒沒有。”
“這就是了。”寶音語氣一沉,“蘇德那樣色厲內荏的不足爲懼,像陶格斯那樣的纔是厲害角色。行了,我們不摻和,也不評價,特別是這幾日還沒有見過如夫人,更沒有見到世子,一切小心謹慎爲好,不可出風頭。”
“是,奴婢記下了。”阿諾小心的說道。
洛九卿和軒轅耀辰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覺得這個寶音比蘇德更厲害些,只是暫時要了解的還是陶格斯。
她對着軒轅耀辰打了一個手勢,兩人飛身到了陶格斯的後窗外,陶格斯坐在美人榻上,手中執着一本書,正在垂着頭看,不過顯然她的心思也不在書上,半天也沒有翻動一頁。
有丫環走到身邊,“小姐,牀鋪好了,您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陶格斯嘆了口氣,把書放下,“睡不着,不想睡。”
“小姐……”丫環看看四下無人,低聲勸道:“奴婢看如夫人對您不錯,有心擡舉,您就別生氣了。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轉回的餘地了。”
陶格斯的目光一暗,冷聲說道:“有心擡舉?本小姐用她擡舉?本來本小姐要去哪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敏,你是我的貼身丫環,你倒是說說,這裡怎麼能和那裡相比?”
洛九卿目光一跳,“那裡?”那裡是指的哪裡?
丫環阿敏急忙壓低聲音勸道:“小姐,您快別說了,這裡是王城,不是在府中,小心隔牆有耳。”
陶格斯咬了咬嘴脣,“怕什麼?我心中不甘!準備了這麼多年,明明……可以有機會的,父親請的中原老師天天教我,花了那麼多的心血培養我,浪費的錢財自然是不必再說了,難道只爲了到這裡嫁給一個世子?”
“小姐,世子也很好了,將來可以做王妃的。”阿敏說道。
“王妃?哼。”陶格斯冷笑一聲,“若是沒有見識過京城的繁華也就罷了,可是現在,你瞧瞧,這裡怎麼能和京城相比?世子又怎麼樣?如何比得上京城的太子爺?王妃有什麼稀罕?說起來也不過是一方的小王罷了,再說……”
她頓了頓,“你沒有看出來嗎?是不是王妃還兩說着,依我看,我們三個人不過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
“怎麼會?”阿敏驚道,“奴婢看着如夫人是高看您的,您看,您與另外兩位的待遇就不同。”
“對,沒錯,”陶格斯說道:“雖然我不屑與她們爲伍,可是,過早的被如夫人如此區別對待,這隻能說明她是別有用心,讓她們過早的敵視我,分裂我們,有什麼好?再說……”
陶格斯沒有再往下說,洛九卿聽到她的話,卻覺得這個女子倒是有幾分見識,能夠看穿如夫人的用心,而且更讓她驚訝的是,陶格斯竟然提到了太子。
這樣說來,陶格斯被如此培養也就可以解釋了,原來是想着將來嫁到中原,做太子身邊的人。
洛九卿和軒轅耀辰對視一笑,冷意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