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來就把宜昌上下官員幾乎全部拿下,如今軍政皆在大人手中,宜昌也應該沒有能抵抗李大人威嚴的勢力存在,憑李大人的能力,守這區區一城,難道還有問題?”柳如是疑惑的問道,“我想憑大人的身份,朝廷也不至於派人制肘於你,難道你會怕給他人做了嫁衣不成?抑或李大人想拖延下去,掌握更大的權力?”
李巖笑容稍稍一斂,說道:“天時不早,不耽擱柳姑娘歇息了……”
柳如是秀眉微凝,站起來斂身施禮,說道:“妾身不便送林大人,在這裡告辭……”她知道李巖也不可能在她面前把話說透的。
羅家灣。
聽着第一遍雞打鳴,周辰翻身醒來,屋裡窗戶上窗戶紙破了洞,天氣還不是很冷,他沒有心思將窗戶洞糊上。兵荒馬亂的,雖然這次是城裡出了點戰事,鄉下倒是平平安安的,沒有什麼,但是誰知道那些賊軍何時就會攻打到此地來?
從窗戶洞裡看着有霧氣溢起來,才知道外面起了大霧。
“你不是說要去城裡看看?”周辰的婆娘聽着丈夫翻身坐起來的聲音,睜開眼問他。
“有什麼好看的,前天去看了一眼,聽說擡出去不少屍體,也不知死了多少人,聽說推官都死了,知府等全被東廠帶走了,在家還安全點。”周辰說道。周家在城裡有間鋪子,就在原來被燒的李推官家後院挨着,事後有夥計逃回來,說是鋪子給燒燬了,周辰前天去城裡看過,只是不忍心跟家裡說鋪子的殘狀,便說在城外止了腳。
周辰本是宜昌縣的主薄,甚是清廉之名,有次知府娶了個小妾,周辰在赴宴時上的紅包太少,雖然後來又補上了一些,但是還是被知府記在了心裡,後來被知府尋了個錯處,直接把官給罷了。
之後周家就剩下城裡那間祖上留下來的鋪子了。如今鋪子給毀了,什麼都沒了,貨給搶空,院子燒塌了半片,掌櫃跟兩名夥計也都跑了。賬本都燒成灰了,別人掛鋪子的賬,不計了,但鋪子欠別家的賬,只要別人能尋到根,還必須要還——周辰頭疼這些事,想着將鄉下幾十畝地買了,在把鋪子建起來租出去,剩下的差不多能用來還債。
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周辰還沒有來得及深思。
周辰這幾天一直都睡不好,輾轉反側,這時節地裡的事,由佃戶就能幹好,不用主家幫忙,但他就是睡不好。索性從牀腳頭翻起褂子穿好,周辰就聽見院子狗在叫,怕驚了後院裡僅剩的那頭老牛,他準備出去朝狗肚子上踢兩腳,聽見有人從院子外經過就亂叫,折騰個不休。
“砰砰!”有人在外面叩院門,似乎還有哐鐺哐鐺刀劍叩在鐵甲上的鏗鏘聲音。
周辰嚇了一跳,這麼早誰會上門來?
他婆娘也嚇了坐起來,臉色蒼白。前天聽鄰居說如今賊軍快要打過來了,聽城裡說那些賊軍很是兇殘,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周辰剛要問誰在外面,他婆娘就死命的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吭聲。
“周家掌櫃,我是老羅……”
聽是甲長羅全志的聲音,周辰心裡也一鬆,將婆娘的手掰開,豎着眉頭輕罵道:“怕個什麼勁?”
周辰穿起衣服走到院子裡,一邊係扣子一邊迴應:“喊恁爹類,喊恁爹類,大清早這麼大嗓門,再喊,小心我家黑子將你的卵子咬下來!”
“廢話那麼多作屁,城裡府衙派人來找你!”羅全志在門外罵道。
周辰嚇了一跳,聽着聲音,羅全志身邊人是城裡來的,也不開門,問道:“府衙來找我做什麼?
羅全志在外面拍打院門,說道:“你心虛哪裡個?府裡說是撿賢能補官吏——選上你了。”
周辰打開院門,看到甲長羅全志身後站着兩個身強體健、彪勇強悍的士兵,府衙來的不應該是捕快嗎,這樣想着,周辰心裡更是發虛,他婆娘也穿上衣服,在房門後探頭來看。
“你便是羅家灣的周辰,曾任過主薄,沒有冒充?”爲首的那個士兵將一本紙冊子打開,指着上面的小字問周辰。
周辰心裡也奇怪,但是冊子上確實寫的是他,如今他也不是官了,而是個小民,忙給兩名士兵行禮:“二位兵大爺辛苦了……小的正是羅家灣布衣周辰,前些年是做過主薄,羅家灣也沒有第二個叫周辰的,只是撿賢任事之事,是不是搞錯了人?”疑惑的看了羅全志一眼,撿賢能補官吏怎麼可能突然就補到他頭上來?
“錯不了,我連夜從城裡回來。如今你不知道,府裡從知府到各房頭目,巡檢,還有千戶所的那幾位,都被抓了,本來還有府裡還有李推官在主持,前天也出事了。府里正缺人手,這時候只能從地方補選,你當過那麼些年主薄,名聲也都不錯,怎麼會選不上?”羅全志說道。
他心裡也覺得這事蹊蹺呢,他還想借這個機會將他家老二薦到縣裡去呢,卻不知道周辰吃了什麼狗屎運,也沒有人提他,他卻列到補選名單裡,“也沒有說一定用你,要先去府裡問答,通過問答纔會正式補選任事。你手腳麻利一些,午前就要趕到城裡去。誤了事情,上頭責怪下來,不要怨我沒提醒你!普度寺的和尚,就是不聽話,窩藏逃犯前任李推官,勾結反賊,可是被全殺了!”
“啊!”周辰愣在那裡,鄉下消息閉塞,沒人去城裡,城裡發生了什麼大事,基本上也沒人知道,兵荒馬亂的,沒有人沒事會在外面亂逛蕩,周辰自然也不知道前天聽說的戰事就是殺和尚的。
“怎麼回事?怎麼李推官不是被燒死了?怎麼又成了逃犯?”他其實不想去做什麼官,要是此時賊軍攻來的話,當官的可比誰都死得快!
羅全志不耐煩的說道:“這些到城裡你再問別人,你的名可是知府親自點的,真是好運。”語氣有些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