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沒有上次的多,但所有大佬聽到後,立即放下手頭的事,來到賀蘭敏之的府上了。
一路過來,一路聽着前方的稟報,都在想着,事情鬧大了。
十幾條人命,還是發生在京城。那問題也不大,周國公想侮辱幾歲的小公主,太子又將周國公閹割了。
事情就大了,越來越大了。
心中對洛陽那兩位老神在在,一言不發的聖上更是不滿到了極點。沒有必要有後面這些種種的事發生的。如果想振皇室尊嚴,立即下旨嚴處。外戚重,還是皇室重!
或者想遮掩皇室醜聞,給皇后一個顏面,高拿輕放,找一批替死鬼,將賀蘭敏之安排到他州,事情過去了,也就散了。但偏偏一言不發,一拖再拖,弄得矛盾激化,終於發生了今天的大事。
趕到了賀蘭敏之的府上,李威正抱着李令月出來,一路在奔跑,又是中午了,那層僞做病狀的黃色物質,跟着汗便滴了下來。可也沒有一個官員去細想了,還認爲太子救公主,在哪裡碰到了什麼雄黃粉之類的東西。
戴至德道:“殿下啊,你爲什麼不能再等幾天?”
許家門前的對峙,已經用快報送到了東都,沒有必要在這時候閹割了賀蘭敏之。
但這句話讓李威頗爲不快,冷冷道:“你們都是朝中中樞官員,爲了朝廷日夜操碌,孤知之。但你們大多數也是身兼東宮的官職,外界百姓也在說,長安的官員,都屬於東宮體系。”
這一句倒是不假的,一開始李威卻不知道,是與姚元崇等人交談時,才知道,嚴格來說,戴至德等人,包括退休的許敬宗都屬於東宮體系官員。當然,歸心了,是東宮體系的,不歸心,就是一個笑談了。象許敬宗,多半對自己是抱有敵意的。
但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來,就有些不善。
李威又說道:“孤知道,父皇隆體安康,還以父皇爲主。你們素日裡與孤也避着嫌疑,孤也節制着,省得父皇發生誤會。但自孤遇刺以來,發生了種種的事情,孤不知道,你們這些名義上的東宮體系官員在何處了!”
至少你們相幫一下吧。不能避嫌避到如此地步!
其實說得有些過,各個發往洛陽的奏摺,還是站在太子立場說話的。可賀蘭敏之是皇后唯一外戚,又在守喪,特別他們知道一些內情,當年魏國夫人之死,皇上對這個賀蘭敏之就一直包容着。沒有顧慮那是不可能的。無論是皇室,或者是外戚,偏偏上面還有一個強勢的皇后,更應當避嫌了。
但李威的話亦不無道理。
避嫌可以的,但這一次長安這些大佬們避嫌避得有些狠。
從綁架太子妃,到行刺太子,除了劉仁軌一腔熱血外,其他官員至少表面上表現得很冷靜,這讓賀蘭敏之更產生了錯覺,於是呢,悲劇又開始上演。
戴至德到張文瓘等人,聽到太子這一句,皆有了愧色。
“大哥,我怕,”李令月從李威懷中伸出頭說道。
嚇得!
以前天不怕地不怕,那是人人寵她讓她,甚至開始對李威不屑一顧,多會有人象賀蘭敏之這樣對待她過?
“不怕,不怕,我們馬上回去,”李威拍了拍李令月的腦袋,安慰道。怒火就旺了,又說道:“孤不知道朝廷每年花費無數財政,設立東宮體系幹嘛的。是不是爲了避嫌,反而應當對太子更加冷淡,更加置若罔聞!不如將它取消了,還省下一批錢,給將士們多點糧食吃飽肚子,給百姓多點衣服御寒,還能多救活一些災民!”
這一句,更讓戴至德等人下不了臺階。
也不能說他們有多壞,爲官很有仁政的。關健是就是他們想有作爲,以前太子自己卻沒有作爲,怎好表態?總不能眼巴巴地跑到太子面前說,太子,建班底吧,活得是不是不耐煩?
就是建班底,也不能說,這要心領神會,況且他們歲數也大了,不象狄仁傑魏元忠才四十歲左右,又處在基層,還雄心勃勃的。仕途上只是求穩,盡到本職就行,卻沒有野心去冒險的。
可是這件事,這些話,卻讓他們裡外不是人。
正不知如何回答時,李賢、李顯弟兄三人帶着一大羣侍衛又殺了過來。
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
小妹出了事,老大都幹了起來,其他弟兄三人坐不住了,喊了一些侍衛,連帶着弘文館的一些正在上學的勳貴子弟,衝殺過來。
這個情形,倒是很難得的……
衆位大臣哭笑不得,特別是看到李顯卷着胳膊肘兒,就象一個殺豬的,一路嚎着叫着,手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對大鐵錘,估計多半舉不起來,都提不動了,抱在懷中,衝過來,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徐齊聃低聲在李威耳邊說道:“閹也閹了,就是將賀蘭敏之拖在殿下面前,你有沒有膽量將他處死。事態平息了吧。真說起來,還是皇家的糾紛,這樣張揚開來,陛下與皇后多半不悅的。”
這時候,李威火也發完了,人也讓他閹割了,氣漸漸消解下來。抱着李令月,將李賢他們攔住。
李賢問道:“大哥,倒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威將前後講了一遍。
李賢額角冒汗,他與這個大哥見的面不是很多,說起來給他的印象大哥也是很儒雅的,整天讀書。怎麼做出閹割的事出來?
老四則拉着李令月的小手,哄着李令月。李顯聽了卻是很解氣,大聲道:“好啊好,有沒有割乾淨?”
李威也讓他說昏了,急忙將李令月遞給李賢,一把將他嘴捂着,說道:“我們回去吧,相信這一回父皇母后不能再裝聾作啞了。”
聽到後,李顯嘴中嘟嚨着幾句,大約是不滿的話,因此裹着說的,都沒有聽明白。
這尊貴的哥四個回去了,京城官員才鬆了一口氣,提取了人證,又看了現場,將事情經過,寫了奏摺到東都。又下令,將賀蘭敏之的府邸封鎖起來。終南山的事,還能說他人載贓嫁禍,這一回想狡賴都不可以了。這些僕役雖然沒有參與,可知情不報,本身就是罪責。
如果事情不鬧大,天子爲了臉面,或可能暗中處理了。但經過太子的發飆,可以說到了晚上,京城幾乎每一個百姓都知道了這件驚天醜聞。僕役也脫不了干係!
但李威還在憋着氣。
是人總得要受氣的,上司的或者權貴的氣,子女不孝的受子女的氣,父母偏心的受父母的氣,強勢的同學同事村坊里舍,也要受他們的氣,家有河東獅吼,還要受妻子的氣。
可他是皇太子了,都被人欺負成這樣子,還要處處掣肘,心中就不甘心了。
心中憋了氣,又是擔心,又是一路跑動,身體本來就不大好兒,頂多說比原來的稍稍好起罷了,可也不過才鍛鍊一個來月,這一回,真病倒了。當然,御醫這一回也診斷出來了。
喝了湯藥,沉沉睡去。
第二天精神稍稍好些,江蘿進來稟報,說姚元崇與西門翀求見。
“讓他們進來吧。”
兩個人走進來,看了看四下,李威揮手,讓太監宮女下去。
姚元崇說道:“昨天的事,臣等也聽聞了,昨天晚上,還與魏學士商議過。”
李威還沒有想到其他,便問道:“商議了什麼?”
都將主意打到妹妹頭上了,自己不過將賀蘭敏之閹割了,難道這個賀蘭敏之真比自己在父母親眼裡,還要重要,連小妹也不如他?
“戴相公說得對啊,太子,你不應當將周國公閹割了。”果然姚元崇開頭就來了這麼一句。
“何來此言?”
“唉,許家發生的事,殿下,你認爲陛下還能不能繼續縱容周國公了?他還能活幾天?可你將周國公閹割了,雖然是愛護小公主,可也意味着什麼?是對陛下與皇后久久不處理周國公不滿了。”
李威剛要分辨,可心中一想,確實是不滿了。分辨不得!
“事情的起因是周國公造成的。這一點也是出忽陛下與皇后的意料之外。但百姓談論起來,總是說陛下與皇后在此事上沒有及時處理造成的。唉,可惜臣昨天不在現場,否則一定會進諫殿下冷靜,先將小公主救出來,然後想方設法將此事遮掩起來,這纔是上策,這纔是真正維護陛下與皇后。”
“姚君此言甚對。”
確實是上策,然而李威卻在想,忌諱肯定必須的,不要以爲自己是皇太子,就是天下老子第一了,但真要這樣縮着頭做人,這個皇太子不要也罷,大不了就逃路!
不是很贊同的。
姚元崇看着李威臉色的變化,知道他心中其實不認可的,不過這事兒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同樣也會惱羞成怒。再說,現在說也沒有作用了,只不過點醒一下太子,以後遇到類似的事,一定要冷靜罷了。於是又繼續說道:“不但陛下與皇后下不了臺,京城中官員都因爲殿下一逼,無法下臺。也不全是壞處,這讓陛下與皇后看到了殿下,對小公主的真心維護,而且他們又是最痛愛小公主的。”
說到這裡,他也苦着臉,昨晚三人就在推演着後果呢,卻一直推演不出來。
又說道:“不過臣等猜測,不日陛下與皇后一定會立即召殿下到東都了,日期有可能就在兩位公主下嫁之後。”
“哦,是何原因?”
“此事發生之後,陛下與皇后中,最少陛下會認爲殿下對陛下不滿了,周國公是讓陛下產生這個想法的。但召殿下赴東都,卻是許府之事與昨天之事結合的結果。主要是士兵啊,殿下。”
“士兵怎麼的?”
“殿下難道沒有聽過冒頓的事?”
冒頓,知道的,姓攣鞮,是匈奴著名的單于,漫不經心地問道:“冒頓,怎麼的?”
剛問完,心中一驚,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