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燥熱依然沒有消解下去,四周裡就象是一團團火在燃燒。
春天時,還認爲太子的身份是不錯的,到了這時候,李威又不這樣想了。冷還可以加幾件衣服,熱怎麼辦?這時候很懷念有空調的日子,即便沒有,有一個電風扇也是好的。
當然,還是有扇子的,碧兒手持着一把大團扇,在不停地替他扇風,看到這個忠心耿耿的小蘿莉滿頭大汗,他捨得麼?換成其他宮裡的人,也覺得不大好意思。思想觀念一時半會還沒有扭轉過來。就是扇,還一樣是一團團火風。
用溼毛巾擦了一下汗水,碧兒說道:“殿下,沐浴吧。”
李威嚇得一哆嗦,這件事得立即解決,將碧兒與上官婉兒喊到眼前,讓她們坐下來,說道:“麥子非要等到麥穗黃了時才能收割,對不對?”
“嗯,”兩個一大一小的蘿莉點了一下頭。
“如果麥穗還是半青半黃就收割如何?”
“會減產。”是上官婉兒回答的。
“不但減產,有可能麥子癟的。”碧兒小時候還做過農事,回答更標準一點。
“如果麥穗是青的時候就割,會怎麼樣?”
“沒有人會這樣做的。”上官婉兒說道。
“你們想一想,萬一如果有人這樣做,會怎麼樣?”
“沒有收成了。”
“就是,碧兒,你就是那株半青半黃的麥穗,婉兒,你連青麥穗都稱不上。如果你們現在陪……”說到這裡,李威話憋了回去,婉兒太小,當着面說不出口,改口道:“你們以爲這樣,是爲了孤好,讓孤開心。實際上錯了,對你們身體沒有一點好處。你們身體沒有好處了,孤看着不開心,會不會快樂。那麼你們是不是爲了孤好呢?”
“婉兒是小了些,可是奴婢,奴婢不小了,外面那麼多人象奴婢這麼大時,結婚生子了。”
唉,這個悲催的年代,李威心中暗歎一口氣,說道:“那是他們沒有發覺。總有一天,大家才意識這是錯誤的做法。”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了,以前有沒有人想過竹子會造出紙來?要相信孤。再問你們一句,想不想孤快樂?”
“想,”兩人同時點頭。
“想孤快樂,以後此事休提,到你們能陪寢的時候,孤自會讓你們陪寢。不管以後怎麼樣,孤不會丟棄你們就是,不陪寢,孤也不會丟棄。不但你們,就是孤與太子妃大婚後,也未必讓她陪寢。”說完了,李威感到很得意,終於將這個問題,解釋清楚了。
碧兒心裡想到,太子啊,這一回太子妃不是楊家小娘子了,有可能是裴家那個小娘子,比奴婢還小一歲。這件事洛陽很多人都知道了,東宮知道的也不少。碧兒也纔剛剛聽說的。不過都不知道該不該通知太子。萬一是假的呢?
碧兒心裡,還是喜歡楊敏做太子妃的,雖然她以前不大好,可現在對太子還是可以的。再說長得又漂亮,又與自己熟識,對自己似乎也沒有藐視。
裴家的那個女兒,只是在終南山見過一面。很堅強,跑了那麼遠路,居然不吭一聲。印象也只有這些。最要命的是裴家的門檻,雖然五姓七家並沒有裴家,可是河東裴家與蘭陵蕭家這幾個家族,同樣是一個龐然大物,讓她這個小老百姓望而生畏。楊敏家也不錯,官宦世家,嚴格說楊堅也是來自這一族,還遠遠不能與河東裴相比。
有些自卑了。
這也是事實,面對這些名門世家,就是皇帝本人,都不大擡起頭來。於是使命地往隴西李家身上攀。
“碧兒,你在想什麼?”
“奴婢沒有想什麼。”
難道有什麼心事?不過李威並沒有追問。開通了兩個小蘿莉,纔到沐浴的時候,正準備讓宮裡人打水來,太監來了,說是皇上與皇后召見。
……………
“弘兒,坐下。”李治說道。
“喏,”李威坐了下來,看了看,除了父親外,還有郝處俊與閻立本,連母親居然都從簾中走出來,坐在側面。
李治衝站在旁邊的太監說道:“將那些奏摺全部搬過來,給太子殿下觀看。”
“喏!”太監將一本本奏摺抱過來,很多。這一時半會也看不完,不過父親命令嘛,與聖旨無異,只好打開來看。各個方面都有,比如官吏遷降的,罪犯罪大惡極要秋後問斬的,各地水利以及收成的,其實奏摺遠不止這些。絕大部分在三省六部就批註了,只有事情重大或者疑難不決,才遞到皇宮。甚至還有西京戴至德他們決議不下,同樣用快馬,送到洛陽。
但大多數是關於旱情的事。比如秦州稟報,自寒食節以來,只落雨四場,每次即落即息,“千里焦土,萬里荒蕪”。反正這時候都不敢要政績了,有的官員爲了多向朝廷要物資,都不惜誇大了災情。然後又奏道,自巴蜀調動糧食,可是蜀道艱難,運不了多少糧食過來,還望朝廷將江淮調來的糧食,分一些給秦州百姓,都是聖上的子民。
連河東道與河南道部分州縣也在訴苦不迭。看着這些奏摺,不用看實際情況,都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不是真讓他看完,看到李威看了許多本後,李治問道:“弘兒,可看出什麼了?”
李威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孩兒只看到旱情沒有緩解,還變得嚴重起來。”
“是啊,”李治嘆了一口氣。
竹紙是讓他與妻子爭了一份大義,彈壓了一部分民怨,可這個旱情卻是不能置若罔聞的。象這樣下去,不但眼下關中以及河東河南一些州縣,百姓生活難熬,秋收又耽擱了,秋收荒廢,一直到明年夏收到來,百姓都沒有糧食吃了。試問,不將這個危機解決,那個人能餓到明年夏收?
李威沉默不語,雖然浮想起那些老百姓十分可憐,可自己有什麼辦法。上次都想了一個主意,可讓這位父親,斥責得連頭都擡不起來。現在不敢多嘴。
李治又說道:“弘兒,你上次出的那個主意……”
“那是兒臣胡亂說的。”李威連忙說道。果如狄仁傑所料,面對久久不能解決的旱情,父母要向自己出的那條主意屈服了。可未必是好事,看到狄仁傑沒有,明知道會活人無數,可態度生硬,很不感冒。
武則天在邊上說道:“弘兒,你那條主意不是治國之道。”
“是,母后,兒臣錯了。”
“你聽本宮將話說完。雖不是治國之道,可事態緊急,如有大批糧食進入關中,糧價會應聲而落,活人無數。反之,關中不但有可能餓殍千里,糧食會越擡越高。又旱了這麼久,國家的糧食本就不足,整個國家糧價都會被商賈哄擡起來。”
“母后,這只是一時的陣痛,一旦旱情得到緩解,局面就會好轉。可採用了兒臣那個主意,讓百姓產生什麼誤會,全國上下不是重農輕商,而變成重商輕農,都能影響到國家千秋的基業,”李威將狄仁傑的話原原本本地搬了出來。
武則天皺了一下眉頭,衝郝處俊說道:“郝相公,你來說。”
“是,”郝處俊應了一聲,然後對李威說道:“殿下的話也是理。然而今年的旱情卻是很重,有的山區連食用的水都斷了。臣與閻相公在中書省商議了大半天,最後認爲雖然上次殿下的辦法不大妥當,可事急了就得從權。能將災情緩一緩,活人無數,朝廷不惜三四個子爵或者男爵,也是值得的。不過陛下卻不能下明詔,向天下商人宣告,否則將震驚朝野,恥名史冊。有什麼辦法,能讓這些商賈相信有這麼回事,自動將糧食蜂擁進入關中。再用昭獎的態度,進行封賞。這樣倒是解決的途徑。”
說完了郝處俊用殷切的眼神看着李威。
掰不倒皇后,就立即辦正事,災情是一天不能緩了。儘管對商賈不恥,可無他途,只好與閻立本再次商議,然後進宮稟奏。巨大的旱情,壓得李治與武則天低下了頭,也壓得這位鯁直的使相,不得不低下腦袋。
乍聽起來象是掩耳盜鈴,性質確實是兩回事。但李威想都沒有想,就說道:“郝相公,這是不可能的,不下詔書,商人雖然奸詐,逐利而行,然而地位低賤,朝廷反悔與何人訴說?商人既然喜歡逐利而行,看不到實質性的好處,更不會相信,他們會不會放手去做?”
“所以喊你前來,看看能不能想出歪邪的主意,”李治說道。
歪邪的主意?得,我還是不吭聲吧。李威將嘴巴一閉。
武則天將李治胳膊肘兒拽了一下,對李威說道:“弘兒,你心腸仁厚,每拖一天,就會有一些百姓死去。拖得越久,死去的百姓就會越多。再想一想,看有沒有什麼方法?”
就是有也不能說,以後弄不好,此事翻出來,罵名卻是自己來槓,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母后,孩兒都有一個計策,不過需要父皇、母后以及兩位相公一起出面才行。”
大家一起下水吧。
“咳,咳,”李治嗆着了,要自己出面?不如下一道明詔還來得省事。
武則天又拽了一下他的龍袍,問道:“是何方法?”
“母后,可以請一位高僧,暗示他象窺基法師那樣,在白馬寺來場善會。然後利用獎勵的語氣,請上次大慈恩寺善會捐款的商賈,到東都來,在皇宮中設宴宴請。正好白馬寺善會也開始得差不多了。兩京商人,至少心存善念的商賈一起匯聚東都。在宴會上,再指使一個人故作隨意地放出這個口風,父皇母后與兩位相公,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可畢竟父皇母后與兩位相公全部在場,這些商賈會心領神會的。或者有人進諫,父皇你也沒有承認表態此事,也無從諫起。”
與郝處俊的說法差不多,還是掩耳盜鈴,只不過掩得巧妙,沒有那麼直接罷了。
果然是一個歪邪的主意。
“咳,咳,”李治再次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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