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工夫,印書坊夥計正魚貫向院裡搬動木製雕版,雕版一堆堆送入……柴房,時穿抄手站在裝書的車前觀看,他懶得跟顧二嫂糾纏,隨手招呼說:“主管,每本書兩百文,就這個價,兩千餘冊,咱我五百貫錢,咱彼此兩清。我印書錢也不給了。你覺得能行,就把剩餘的書籍搬回店,否則,你一本不落地給我搬進來,我打算自己擺攤賣書,嗯嗯,今後市面上出現這冊書的內容,我只找你麻煩——咱大宋朝是有版權法的,是吧?
你你你,你們幾個組長過來領書,把書本給組員分發下去,從明天開始整理宿舍,把個人物品收拾好,寒食節結束後,我們重新分配住處……顧二嫂,你女兒也有一套,過來領取。”
顧二嫂領上幾本書,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黃娥嘟着嘴,院內並不見豆腐西施的身影,她趕緊捲起書帶女兒告辭,邊向外走,便低聲吩咐女兒:“走快點,休撞上了豆腐西施。大郎傻,好說話,讓豆腐西施見了,又要嘮叨你在這裡學書,該付什麼茶水錢了……快走,回家再細細看。”
印書坊老闆終於得到準話,他跳進門來,剛開口想講講價,見到黃娥瞪大眼盯着,馬上爽快的應承:“託福託福,大郎,這筆生意你照顧我,今後還有什麼印的,你只管開口。”
一貫銅錢有多重?宋代大多數時候,因爲富足,鑄造的銅錢都很夠分量,一枚銅錢重五銖。一貫銅錢重6510克,就是大約6.51公斤。那麼,一百貫銅錢,大約超過半噸重,印書坊老闆又不是把內褲穿在外面的小超人,不可能隨身攜帶五百貫銅錢。時穿又不要交鈔,他就是喜歡叮叮作響的銅板。
所以印書坊老闆只能寫下欠條,他邊寫邊肉痛,嘴角直抽抽:“二百文吶,一冊書雕版百二十張,每雕一版只能印一頁紙,雕一版一貫二,一百二十頁的書籍,我該賣多少錢才能回本……”
時穿插嘴:“主管,賬不是這麼算的,雕一個版只印一冊書,成本確實高了,但你如果把雕版錢平均到一千本書裡,那每冊書的成本也就是幾百蚊,即使加上我這二百文,也是毛毛雨了。再說,我又不在意你賣多少錢,這書,珍貴着吶,穿了幾百年的,罕見。你只管賣高點,我不在意名氣,不指望迅速擴散,你細水長流慢慢賣,是吧。”
老闆低聲反駁:“大郎當然不在意了,反正你錢已經到手,我可指望迅速回本吶。”
多年以後,老闆回憶起時穿當時的叮嚀,直懊悔的想把地球撞穿——這套書,時穿從未要求再版。但因爲書中的內容太實用了,大宋朝版權又管理的格外嚴格,以至於人們不得不手抄轉錄,結果,當初的原版書價格節節上漲,許多人慾求一本而不可得,得到的人則當做傳家寶秘密珍藏,用於教育子孫。那時候,每冊書已經是天價了。想起自己當初賣的多麼廉價,那老闆就想跳海……
傍晚時分,書本已分發到每個人手上,多餘的書則被黃娥收入房中……來自現代的時穿並不知道古人寫作一本書的難處,這本書不過是他使用黏貼大法東拼西湊來的,加上用松木板雕版,印刷並不精美,所以那些多餘的書已經被他遺忘,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宋代雕版。而黃娥……這套書可是她對付父親的法寶,有這套書存在,父親便不能把時穿當作毫無根底之人。
黃娥忙着分門別類收藏書籍,時穿出門上街,買了幾隻木箱,先將雕版細細珍藏,剩下的木箱送入黃娥屋中,讓她使用。稍後,聞訊趕來的豆腐西施衝進時穿屋內,見面就嚷:“大郎,我聽顧二嫂說你給小娘子們發書了,這書,也該有我一套吧。”
姑娘們只有十九位,印書坊老闆給時穿送來三百套書籍,多餘的,堆那兒都是麻煩。這套書時穿也沒掏一個銅板的印書錢,所以乾脆裝大方:“李三娘喜歡,只管去娥娘屋中領。”
豆腐西施嘴裡稍稍客氣幾句,手腳一點不慢,抱上七冊書,她回過頭來,沒話找話的與時穿寒暄:“大郎,我這屋子被你一整治,簡直換了新模樣,你這樣的租客我喜歡,如果你租的長了,我情願你將院裡的房子全推到了,按你喜歡的模樣全改造了。”
時穿啊了一聲:“你這院子似乎是客棧的佈局,難道你以前打算拿這院子開客棧?”
豆腐西施拍手:“就說時大郎眼毒,什麼事情一看,就能看出緣由來……這間屋子原本是我以前……嗯,其中一個男人留下的,它原本就是間客棧,可惜如今我身邊沒了男人,怕開客棧是非多,所以才關了店,只開一座豆腐坊餬口。”
說到這兒,豆腐西施用手帕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可憐我一個女人家,獨自謀生,多難啊!”
時穿張了張口,他想問:“難道你沒找父母兄弟幫忙?”
剛一張嘴,時穿已經覺得口誤了——這個年代不是明清,在這個時代女人也是有財產權的,而且執行得很嚴格。不但女人出嫁後,嫁妝是完全歸自己自由支配,而且女人如果不曾生育過,那麼她死後,孃家人還有資格追討這筆嫁妝。
豆腐西施已經嫁過七次了,她的財產權早已一片混亂,如今她能夠保住眼前的這點固定資產,想必她跟孃家人、以及無數夫家人,搏殺的不知有多慘烈——這時候問她“有沒有親戚幫襯”,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時穿趕緊轉移話題,話兒轉的太倉促,他差點把自家舌頭咬了:“嗯,李三娘,我平日裡只見顧二嫂門裡門外忙碌,她男人呢?”
李三娘一揚手帕,笑的如風中擺柳:“她男人啊,那個軟貨就不要提了……記得,我跟你說過顧二嫂想讓女兒做妾嗎?她自家就是做妾出身,據說生的兒子現在都做官了。她在主人家待夠了十年,都快三十歲了纔出了主人家門,回家後自己做主,招了個小官人做夫婿。
嘻嘻,許是顧二嫂在主人家待得太久,已經忘了平民小戶過日子的道理,她看中的小官人什麼活都不會做,讀了幾天歪書,整天只知道扎着兩個膀子會朋友。你說,他就這種贅婿身份,哪有正經的讀書人跟他舉行文會……”
豆腐西施喘了口氣,繼續說:“那位小官人不老實,人品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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