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我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外婆那麼平平淡淡的說出這種話總是讓我覺得十分的失真。
沒有再重複剛纔的話,外婆搖了搖腦袋道:“昨兒夜裡糯糯鬧脾氣咬了我一口,破了皮,然後從今早上開始我就總覺得自己胳膊腿有些麻木甚至不受控制。”
我動了動嘴脣好半天才終於消化掉外婆的話,心頓時就寬了不少:“不...不是的外婆...你可能太敏感了,糯糯她好好的,沒有被感染,咬傷了你也不會有任何問題,沒那麼容易就被感染的。”
外婆似乎對自己的判斷十分的堅信,不停的搖頭:“還是不對...我有強烈的預感自己被感染了...十分強烈的預感。”
看了外婆好一會,我拉住了她的手穩住自己的聲音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儘可能的可信:“外婆,你放心好了,等這些人散去,我帶你去檢查,一定不會有問題,這些都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
“可那個孩子...”外婆的話雖然沒有說完,我也知道她是指那個被糯糯砸了後變異的小男孩。
“那個孩子之所以會變異雖然是糯糯造成的,可不是糯糯傳染的,只是糯糯剛巧用那塊沾有行屍血跡的石頭直接砸到了他的腦袋才導致的結果。”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裡總有一股難過的感覺,縱然是一向維護孩子的外婆,其實在內心深處也已經對糯糯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卻表現在骨子裡的排斥。
大家對她甚至都有了一些恐懼感。
就好像只要靠近就可能沾染了那讓人厭惡至極的病毒一樣。
我和大家說起過不止一次那件事的真正原因,但是這個事實真相在大家‘眼見爲實’的糯糯導致小男孩感染這個事實面前並沒有什麼大的說服力度。
所有人都似乎先入爲主的下了糯糯是個危險分子的定義。
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外婆,小雨,所有的人在跟糯糯相處的時候都應該或多或少的注意和防備了起來。
陳洺沒多大會就過來帶我和外婆回去了病房,有他這個人力開路機在,原本擁擠的走廊顯得好走多了。
回到病房裡,突然多了幾個人出來,這個病房也沒顯得多麼的擁擠,只是一共只有一張牀,躺了三個孩子還是顯得有些擠,年年和天天挨着躺的,糯糯小小的身子給擠在最邊緣的地區。
看她隨時會掉下來的模樣我的心揪了下,上前將糯糯抱起來我道:“她那麼小怎麼能睡這麼邊緣的地方,掉下去了怎麼辦?把她放中間。”
話說完,屋子裡安靜異常,沒有人接我的話,也沒人有上前幫忙把糯糯放在天天和年年中間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站在門口的陳洺上前將糯糯接到了懷裡,但他並沒有將糯糯再放回牀上,而是直接抱着走到門外,找到醫生在病房中又安排了一張摺疊牀,我跟大白鋪好了被子,他纔將糯糯放了上去。
一切弄好之後屋子裡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沒人主動開口說話,爸媽坐在天天和年年的窗前默不作聲,小雨大白外婆也都坐在牆邊的沙發上撐着腦袋不吭身。
陳洺站了一會就被人喊了出去,聽來人說話的意思,應該就是樓下那羣人羣毆護士的事情,來人似乎跟陳洺有些交情,說話相當的熟絡,聽他話中的意思似乎是那捱打護士的什麼人,來找陳洺明面上說的是去處理糟糕的場面,其實就是準備搬陳洺過去幫他們鎮壓一下那羣打人的人。
那人說話的時候,陳洺一直眼神看着地面悶不做聲,聽完後微微點了下頭就跟外婆和爸媽知會了一聲扭頭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已經有醫生過來給年年和糯糯檢查了一圈,餵了點藥說是沒什麼嚴重的情況,只是普通的腹瀉,讓我們待到明天一早就能帶着孩子離開,
只是天天的狀況比較嚴重,身體已經脫水,可能需要在醫院裡住幾天。
外面人太多,今晚我們都不好在回去家裡,只能一羣人都在病房裡將就一晚,我坐了一會就受不了,跑到糯糯的摺疊牀前側着身子輕輕躺了下去,爸媽見狀還有些不放心的提醒我再找醫生要張牀,我則擺手有些不高興的道:“想要你們自己去要,我就跟糯糯睡。”
大家誰在這個時候都絕對說不出牴觸糯糯的話,所以縱然不太高興,爸媽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是大白和小雨都搬着凳子坐到了我們牀邊,以防危險隨時發生。
糯糯閉着眼睛,本以爲她睡着了。
結果我剛給我們倆的被子蓋好,她枕着我胳膊靠近我耳朵突然小聲開口:“姨姨。”
“恩?”我有些驚訝她竟然還醒着。
“你們是不是都不喜歡我了?”她說話的時候沒有睜開眼睛,仍舊在裝睡。
我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心裡一緊,有些心疼的抱緊了她:“怎麼會呢?大家都超級喜歡你的,咱們家糯糯那麼可愛,那麼漂亮,誰會不喜歡?”
聽了這句話,糯糯偷偷笑了出來,但很快就又對着我小聲的問:“那爲什麼小雨姨姨跟太姥姥都不願意抱着我睡覺?爺爺奶奶也只抱着天天哥哥和哥哥睡覺,沒人抱我。”
我拍了拍糯糯小小的後背:“一定是你不好好洗澡,髒兮兮的,所以爺爺奶奶,太姥姥還有小雨姨姨都不想抱着臭臭的糯糯睡覺。”
終究是個小孩子,聽了這句話糯糯咯咯咯的笑出了聲音,她突然發出聲音把旁邊的大白和小雨驚嚇了一跳,原本還昏昏欲睡的他們立即就睜開眼睛看了過來,見糯糯只是在笑,立即就不耐煩的對糯糯呵斥道:“大晚上的不睡覺小心大灰狼來帶走你!趕緊別出聲了!”
糯糯臉上的笑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迅速的消退了下去,原本閉着的眼睛瞬間睜開,驚慌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在確定她們口中的大灰狼到底在不在周圍,沒找到大灰狼似乎讓糯糯更加害怕,她害怕的往我懷裡縮了縮:“姨姨,糯糯害怕大灰狼,不想被大灰狼抓走。”
我緊緊的抱住了糯糯,不停的親着她的小腦袋:“沒事沒事,姨姨在這呢,大灰狼不敢來。”
“大灰狼害怕姨姨麼?”糯糯吐字還不是完全的清晰,語調中帶着滿滿的萌。
咧嘴笑了笑我道:“恩,姨姨可厲害了,比奧特曼還厲害,大灰狼打不過姨姨。”
崇拜的仰頭看了我一眼,糯糯問:“比巴拉巴拉小魔仙還厲害麼?”
“恩。”我點頭:“比巴拉巴拉小魔仙還厲害。”
就這麼連哄帶騙的過去了半個小時,糯糯才終於在我懷裡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是睡着了而我卻因爲無法翻身,難受的根本就睡不着。
病房裡的燈光亮的刺眼,走廊的燈光也亮的刺眼,心裡還在記掛着出去的陳洺,就這麼熬了半個小時,直到爸媽那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我才輕輕的起身。
小雨跟大白也已經睡着了,小心翼翼的將糯糯放在牀上,站起身子一回頭卻發現外婆正撐着腦袋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着我。
被外婆嚇了一大跳我緩了好一會才走過去開口:“外婆你怎麼還不睡?大半夜的,差點被你嚇死。”
外婆給我讓開了位置嘆了口氣:“睡不着,腦子亂的疼,東想西想的。”
我側過身子給外婆錘了錘肩膀:“好了好了外婆,你別想那麼多了,瞧您這紅光滿面的一點也不像被感染的模樣,病毒見着您肯定都離的老遠,別瞎擔心了,趕緊睡吧。”
外婆沒有吱聲。
見她又開始出神,我也知道現在什麼安慰都沒有用處,乾脆起身朝着門邊走了去。
“你幹啥去?”見我要出門,外婆出聲問。
“我出去看看外面啥情況,瞅瞅陳洺還在不在了。”
外婆似乎有些不贊同,但是還是點頭叮囑:“自己注意點,別去偏僻的地兒。”
“恩,就在這棟樓裡轉轉,反正也睡不着。”應了一聲我就開門走了出去。
興許是之前醫生將走廊上的人都儘可能的塞進了病房中,這會走廊的人少了不少,大多的都睡下了,應該都是吃的藥有了作用,但還有一部分徹夜的排隊等廁所,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好些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我小心翼翼的從人羣中走了過去,順着樓梯下到了之前起爭執的那個樓層。
這層樓的走廊也已經睡了好多人,但除去廁所排隊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圍觀在醫生的辦公室前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地面上還有零星的血跡,我開了樓梯間的門進了走廊,路上瞅見了之前因爲觀點不和而吵起來的那倆男的這會頭抵着頭靠在牆上睡的死沉死沉的。
暗笑了兩聲,這倆人還真是不打不相識,我無意間竟然湊成了一對,雖然是倆男的,但性別不同怎麼戀愛...
搖了搖腦袋,爲自己這個時候還能萌發那麼亂七八糟的想法而苦笑了會。
走到圍觀的那羣人身後,我也伸長了腦袋往裡看,可門上僅有的一塊玻璃被前面的人腦袋給堵的死死的。
堅持了一會無果後,我乾脆一吸氣,彎下身子開始從人羣中往前猛擠了過去。
腦袋從他們的肚子中硬插過去,嘴裡還高喊着:“麻煩讓一讓,麻煩讓一讓...前面的麻煩讓一下...”
許多人被我擠得有些不高興,其中一個剛準備罵人,看到我大着的肚子立即就冷笑着道:“那麼着急,你是要生了?”
原本還彎着腰悶頭往前擠的我聞言立即就頂了回去:“可不是?沒瞅見羊水都破了?”
我的肚子怎麼瞅都不像快生的模樣,周圍的人也知道我們倆都是在諷刺對方,大概之前發生了那件事這會都不想再讓我們起爭執,乾脆都給我這個大肚婆讓開了位置。
見前方道路通暢,挑釁的瞪了那個說話的男人一眼後,我挺直了腰桿子清了清嗓子昂着腦袋如同戰勝的公雞一般推開了前方辦公室的門。
這門沒法上鎖,只是裡面用一把椅子堵着虛掩着。
裡面的人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真的推開這扇門,在我進來的時候紛紛看了過來。
前前後後突然被那麼多人盯着,我這時才終於後知後覺的尷尬了起來,眼神飛速的掃了周圍一圈,發現這屋子裡竟然待了好些個人,陳洺也在這裡,他雙手環胸正靠在角落的一張辦公桌前,這會正皺着眉頭盯着我看。
那眼神明顯的是在詢問‘你小子爲啥這個點還沒睡覺?’
清了清嗓子我避開了陳洺的眼神,看向了另外一邊,一排椅子上坐着的人。
熟面孔還真不少...之前那個胖女人的其中一個也在這裡,這會正坐在一個滿臉腫起來的女護士旁邊,她們身旁還站了幾名醫生和幾名男士。
醫生一直在對着那幾個男士點頭哈腰,這會我突然進來,場面靜止了幾秒鐘。
那幾名男士紛紛扭頭看了過來,門外的喧鬧讓他們略微覺得不悅,這會看到我突然闖進來臉色更加的不高興。
站在最外面穿西裝的男人盯着我瞅了兩眼見我沒有退出去便不耐煩的開口:“出去!”
我看到他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一旁的陳洺臉色一沉,原本威脅我的眼神瞬間轉移到他的身上。
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冰冷的視線,見我沒有動,他又擰了下臉:“讓你出去沒聽到?”
“聽到了。”陳洺清冷的接了這句話。
那幾個人都是一愣,接着紛紛朝着陳洺看了過去,西裝男趕緊解釋:“陳指揮誤會了我不是說您。”
“我知道。”陳洺看着他,仍舊雙手環胸的站着。
這時那羣人中剛剛來病房找陳洺的人似乎認出了我,空氣凝固了兩秒鐘後,那人立即笑了出來:“瞧你這狗眼看人低的,知道這門口的人是誰麼?”
那西裝男也是個激靈的人,陳洺那種反應,加上這人給出了明顯提示他立即就明白了什麼,扭過頭對着我擺出一副抱歉的苦笑,雙手合十放在額頭道:“對不住對不住,真是對不住了...這以前沒怎麼見過面,真沒怎麼認出來。”
擺了擺手,虛榮心空前滿足的我擺出一副太陽女神的高貴姿態:“沒事沒事...”
大概是表情太做作,陳洺斜眼看了我好一會。
原本就對這裡的八卦十分感興趣,這會直接見到了八卦的中心人物,當即就朝着那羣人湊了過去。
看着小護士的臉,我故作不知情的問道:“哎呦妹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
聞言那護士有些尷尬的想擋住自己的臉,眼神晃了晃一旁的胖女人似乎並沒認出我就是剛剛在涼亭坐在她旁邊的人,開口滿嘴委屈的道:“還不是這裡一羣蠻子給打的,你可給好好瞅瞅我妹子這臉,多俊的臉愣是給那羣畜生打成了這副模樣。”
看着那護士豬頭一樣的臉,又聽到胖女人說長得俊,一時間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
好在旁邊那羣男人中的一個穿毛衣的氣質男人清了清嗓子接過了話:“我小舅子也是年輕不懂事,單位的人也都是毛頭小子,年輕人心高氣傲的,誰也不讓誰,不過這跟女孩子動手確實是他們的不對...我這代替說聲對不住了。”
那個來找陳洺的男人聞言臉色有些古怪,但仍舊保持着和氣:“老弟,你這小舅子可是有些出息的,我這小姨子可從沒被人這麼打過。”
頓時我就明白了這羣人之間的關係。
感情他們幾個都是那羣人找來給處理事情的。
這幾個人在那些人的關係網中應該是屬於食物鏈最上端的人,而看樣子他們之間還是相互認識的,關係還是那種沒法撕破臉的。
這護士是那個來找陳洺的男人的小姨子,那個大人的帶頭男人是說話那男人的小舅子...
這關係還挺亂的。
我有些激動起來...這齣戲太有意思了。
陳洺被那護士這邊的人給拉過來,但看他現在所站的位置也不難看出來,面子是給了那個人,但也絕對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
畢竟這種裙帶關係的撕逼......實在也是狗血,誰摻和誰一身騷。
陳洺上前將我扯到了他身邊,那羣人持續的在講着自己的道理,一個個的全都面目帶笑,就像是套了張面具一樣假。
那護士大概因爲傷口疼,開始嗚咽的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那打人的一邊也有些臉色不好看,僵硬了半天,歉也道過了,這會除了僵硬的幾句安慰這會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既然來了那麼多人出面說話,指定也不好再把他們家小舅子揪過來再給打一頓吧...
我看熱鬧看的津津有味,每一個人的微微變換的表情都讓我覺得精彩無比。
而陳洺則有些不耐煩了。
最後大概是實在呆不住了,對着我小聲道:“想走麼?”
我擺手:“不想不想。”話說完,我纔想起來問他:“哎對了,剛剛來找你的那男的是誰啊?”我很疑惑陳洺這種通常誰的臉面都不給的人怎麼會突然那麼給這麼人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