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屍走肉之末日侵襲2
act84:陰天
開春後的第一場雨不期而至,拋卻從前情人般的呼吸,轉而變成了一個獨處深閨已久的怨婦,裹挾着疾風悶雷,宣泄也似的瓢潑而來,連下三天仍然沒有放晴的意思。
宋酒拉開窗簾,看了眼鉛色天幕,無奈的點起了蠟燭。本想借着雨天臥牀放鬆一下,誰曾想烏雲依舊厚重,將光線遮蔽的嚴嚴實實,整個城市彷彿被蓋上了一層幕布,灰濛濛的一片,明明清晨陽光正好的時間,而天色卻好像垂暮黃昏。
樓下空空蕩蕩沒幾個人,這種天氣沒法進行戶外作業,幾個冒雨外出的人在加固大棚,篷布頂上積了好多雨水,大棚支架倒不怕負重,無奈塑料棚布看起來有些不堪重負,已經撕扯開好幾條口子,正往裡瘋狂灌水。大棚裡開春才播種,這種降雨量顯然有點誇張,爲防泡壞幼苗,負責種植的人員不得不冒雨趕工。
外出巡防的隊伍也撤了回來,風急雨驟,水霧漣漣,也就行屍能肆無忌憚的雨中漫步,民兵對肉體凡胎,根本吃不消一直駐守雨幕。小魏和劉焱堅持了兩天,最終於小魏病倒告終,全員回撤環島,悶在房裡進入度假模式。
宋酒揉了揉眼睛,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任由帶着水汽的疾風捲進,驅散房裡嗆人的煙霧,斜對面酒吧二層立着一把陽傘,明俊偉坐在下邊,左手煙右手酒,正揮手跟他打招呼。宋酒啞然失笑,對這個資深酒鬼頗爲無奈,從早到晚,只要有閒暇,基本酒瓶子不離手,真不知道這三年他從哪搞來那麼多酒,啤酒保質期有那麼長時間嗎?
正胡思亂想着,外邊有人敲響了房門。
宋酒抻了個懶腰,套上褲衩過去開了門,穿着單薄睡裙的夢凡俏生生站在門前,正一個勁兒搓着胳膊。
“快給我暖暖。”夢凡睡眼朦朧,一頭秀髮蓬亂披散,光着腳跑進房間,二話不說跳上牀鑽進了被窩。
“嗯?”宋酒探頭出去看了看,走廊裡空無一人。
“我要換房,古麗搶被子,冷死我了!”夢凡蜷縮成一團兒,只露出個小腦袋,可憐巴巴的看着宋酒,訴苦道:“或者換個標間給我,分牀睡!”
宋酒撲哧一笑,揭開被子鑽了進去,樂道:“你倆在河岸不就一起睡嗎?”
“那會兒不冷啊!”夢凡順勢騎上肉身取暖,抱怨道:“這幾天陰雨,房裡也潮,我都添了兩牀被子了,結果凍醒一瞅,人家身上蓋一層,下邊壓一層。”
“睡我這兒吧。”宋酒聽她說的有趣,擡手關上了窗戶,點着煙吸了一口,道:“我這兒正好是大牀,夠你翻滾。”
“不要,給別人看到還以爲咱倆什麼關係呢。”夢凡撇撇嘴,腦袋在宋酒肚子上蹭了蹭,道:“洛宇呢?這兩天怎麼沒見她?”
“她和佳姐在ktv那邊。”宋酒打了哈欠,摩挲着夢凡光潔的後背,笑道:“你說咱倆什麼關係?還怕別人看?”
“你是英明神武的九哥,得配艾菲那種恬靜姑娘,或者是得力賢內助洛宇。”夢凡睡意還沒過去,趴了一會兒就開始迷瞪。
“別念叨了,睡吧。”宋酒見她睡意涌上,便不再打擾,給她掖了被角,套上衣服離開了房間。
賓館樓層裡昏暗一片,都緊閉着房門享受這難得的休閒雨天,門外大雨瓢潑、水花四濺,兩邊的引水渠潺潺流淌,細碎砂石被沖刷出道道溝渠,水流激盪。酒樓那邊冒着炊煙,宋酒聞着一股怪味,皺眉嗅了嗅,卻沒有找到味道來源,肚子適時響了起來,於是頂着傾盆大雨衝向酒樓,打算和廚娘佳混點兒吃喝。
廚房裡亮着火光,廚娘佳綰了頭髮,正坐在水池邊清洗菜葉,火光掩映,側臉泛紅。
“艾菲她們呢?”宋酒左右看了看廚房空空蕩蕩,只有廚娘佳一個。
“屋裡呢,沒讓她們過來。”廚娘佳擡頭衝他笑了笑,莞爾道:“餓了?”
“有點兒。”宋酒走進操作間坐到廚娘佳對面,疑惑道:“你一個人忙得過來?”
“有口糧的都懶得動彈,今天不用做大鍋飯。”廚娘佳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將面前的菜盆推到宋酒面前,問道:“你以前不是在農田裡幹過活嗎?幫我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嗯?”宋酒不明就裡,端起菜盆瞅了眼,奇怪道:“怎麼了?”
“菜葉啊,這幾天收上來的菜都枯了,是不是有蟲啊?”廚娘佳拈起一瓣油菜葉舉到宋酒眼前,宋酒皺眉看了看,確實,本該油綠水嫩的菜葉變得枯黃萎縮,葉片上斑斑焦痕,看起來像變質的樣子。
“這得問問一諾,我也不懂。”宋酒放下菜葉,看到廚娘佳手邊一大盆菜都是這個樣子,不由感覺到一絲不妙。他們目前的食物來源就是蔬菜大棚,如果遭了蟲災,百十號人可就得餓肚子了。
“所有菜都這樣嗎?”宋酒問道。
“嗯,昨天的白菜也是這樣。”廚娘佳秀眉微蹙,指了指廚房儲藏室,道:“裡邊還剩一些土豆絲瓜之類的東西,湊合湊合倒是能做。你幫我去問問一諾,看看是怎麼回事。”
“行,那你先忙,我去了。”宋酒點點頭,順手從案臺上偷了倆饅頭。
酒吧里人不少,閒暇雨天,有的悶在房裡休憩,有的則跑來酒吧小酌兩杯,平時冷清的大廳今天坐了許多人,幾個姑娘在舞池邊逗弄黃狗和貓崽子,看到宋酒渾身溼透跑了進來,急忙給他取來一條幹毛巾。
“見一諾了嗎?”宋酒擦了擦臉,眼睛沾了雨水,有些酸澀。
給他毛巾的姑娘咳嗽了幾聲,道:“一諾和茜姐都在醫院,這幾天病倒不少人。”
“哦?感冒了?”宋酒愣了一下,探手摸了摸姑娘的腦袋,道:“你也去瞅瞅吧,看你咳嗽也挺厲害。”
“沒事,我是他們抽菸嗆得。”姑娘衝他笑笑,抱着小貓崽子和朋友去了一旁。
宋酒跑上二樓陽臺,明俊偉正仰靠着椅子打呼嚕,手邊圓桌上蹲着倆空瓶窖藏,花生殼散落滿地。宋酒無奈的嘆了口氣,正要走,明俊偉卻醒了。
“喝兩口?”明俊偉抻了個懶腰,晃了晃手裡的酒瓶。
“不喝了,找你有事。”宋酒過去坐下,掏出饅頭遞給他一個,就着花生米嘎嘣嘎嘣嚼了起來。
“怎麼了?又有人生病?”明俊偉身上酒氣不小,不過眼睛倒是一片清明,沒有一點兒醉酒的模樣。
“這倒不清楚……最近生病的人很多嗎?”宋酒挑了挑眉毛,想起剛纔樓下碰到的姑娘,道:“換季感冒?”
“可能吧,這兩天有好幾個哮喘。”明俊偉擡頭看了眼灰濛濛的天際,沉默一陣,道:“幾年前也下過一場大雨,還發了洪水。”
“這裡?”
“不是,離這裡不遠的一座野山。”明俊偉笑了笑,轉頭看向宋酒:“找我什麼事?”
“哦對,差點忘了。”宋酒梗着脖子嚥下幹饅頭,把廚房裡的事情複述了一遍,道:“以前遇到過這種問題嗎?佳姐懷疑菜田是不是有蟲?還是怎麼的?”
明俊偉皺眉想了想,起身道:“我去看看,一諾在醫院那邊,你去那兒找她。”
醫院,病房。
七八個男女躺在病牀上掛點滴,臉色都有些蠟黃,咳嗽陣陣,呼吸很是費力的樣子。於大夫正給一個小夥兒量體溫,一諾和路茜端來溫水,正幫他們挨個吃藥。
“嗯?你也生病了?”路茜擡眼看到宋酒,眉頭皺了皺。
“沒,我來找一諾。誒,我姐呢?”宋酒問道。
“瑤瑤和洛宇在倉庫那邊幫着分揀衣服。”一諾給宋酒倒了杯水,長髮散亂,眼神有些疲憊,問道:“找我幹嘛?”
“問你個事,蔬菜大棚裡鬧蟲害嗎?”
“蟲害?”一諾茫然的看着他,搖了搖頭:“沒有吧?噴過打蟲藥啊。”
“佳姐說這幾天的菜都出了點兒問題,所以讓我來問問你。”宋酒對於農植也是外行,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比劃了半天,道:“明哥已經去廚房了,你來一起看看,我也不懂。”
“好,我跟你去。”一諾臉色嚴肅了起來,蔬菜大棚不算大,卻是環島安身立命之根本,沒有這個大棚子,百十號人哪有蔬菜水果補充。最早種植的時候他們也遇到過一些問題,不過一邊種植一邊摸索,淘換回來很多大棚養殖的書籍,也算是摸清了路數,該怎麼進行都有譜,按理說不應該出什麼差錯纔對。
兩人正要出門,卻聽一陣忙亂之聲,回頭一看,路茜扶着吃藥的一箇中年男人漲紅了一張臉,正劇烈的喘息着,路茜有點慌神,於大夫也急忙趕了過去,兩個人都有些控制不住,中年人雙目圓睜,瞬間便大汗淋漓,看起來好像在努力的呼吸空氣,胸腔裡彷彿塞進去一臺鼓風機。
“給氧。”於大夫回頭吩咐了一聲,幾個年輕助手急忙衝出病房去找呼吸機。
宋酒和一諾也愣住了,過去想幫忙卻不知道從何下手,中年人漲紅的臉很快變得慘白,口脣紫紺,劇烈咳嗽的同時又好像呼吸極度困難,口中咳出許多粉紅色泡沫一樣的痰。雙手緊緊攥住一旁宋酒的胳膊,像汪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幾人。於大夫吩咐幾人把他扶坐起來,將其雙腿垂放下去,但中年人的呼吸卻越發急促,整個出氣多進氣少,身子繃得僵直。
“於大夫,他到底怎麼了!”路茜手足無措,一個病房裡的其他病人也都慌了神,全圍了上來。
“肺水腫。”於大夫臉色肅然,話音未落,中年人的掙扎戛然而止,緊攥着宋酒胳膊的手也鬆脫落下,軟綿綿的垂到了一邊。
宋酒臉色驟變,急忙去探中年人的鼻息,於大夫一聲長嘆,黯然搖頭離開了人羣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