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285 凍結
act 285:凍結
發射場,地下實驗區。
安靜走廊裡迴盪着微弱的儀器嗡鳴,樣本採集室門外,昔日的貼身保鏢黑大壯靜坐於輪椅之上,雙手交叉在胸前,盯着隔離窗內忙碌的研究人員,昏昏欲睡。過了許久,隔離門開啓,研究員摘下口罩,將化驗報告遞交黑大壯,表情滿是失望,無奈的搖了搖頭。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抗體,以後還是不要來浪費時間了。”研究人員語氣不善,站在門口等候片刻,裡邊的助手將明俊偉推了出來,丟給了黑大壯。
黑大壯撇撇嘴沒有說話,招手喚來外勤隊員,把那封毫無價值的報告丟了過去。
明俊偉被固定在手術牀上,意識已經恢復清醒,身體的麻醉效果還沒完全消退,望着光亮的天花板,面無表情。
“又是你。”黑子搖動輪椅湊了過去,盯着他的臉看了半晌,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你失去一隻眼睛,我丟掉了雙腿。”
明俊偉扭頭看向他,他和吳文濤、caroline這些人都有過交集,唯獨沒怎麼接觸過黑子,當年沒少見他,不過多數時間他都跟在kenny身邊,見他居然認得自己,頗有些詫異,問道:“你的腿是怎麼沒的?”
“行屍。”黑大壯轉型做內勤之後,似乎比從前健談了,哪怕面對的是明俊偉這種曾經的敵人,言語間也沒有多少仇視,自嘲一笑:“安醫生留給我的紀念。”
“哦?”明俊偉挑了挑眉毛,疑惑道:“安醫生?”
“很久以前的事了。”黑大壯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表示無須再提。
兩個外勤在後邊推車,兩個殘疾人士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場景很是古怪,完全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怨,彷彿只是兩個同病相憐的老友,相互訴說着身殘之後的零碎瑣事。
回到地面時,窗外晴空已經變得昏暗,風聲愈猛,夾雜着雨水和冰雹,‘叮叮咣咣’擊打着門窗。
kenny和老楊已經收到了測試結果,實驗室並沒有在明俊偉身上找到任何有關抗體的線索,唯一的發現就是活屍病毒,以及不斷被蠶食的新型行屍病毒。對於這個結果,師生倆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並未表現出什麼遺憾,caroline帶回來的抗體還沒找到,驗證和測試只能暫時擱淺。
“帶他出去。”kenny沒興趣再和明俊偉交談,吩咐黑大壯將他帶離主樓,自己坐在桌前,望着窗外飛落的冰棱發呆。
……
“阿蘇呢?還沒有回來?”明俊偉坐起身,空空蕩蕩的大廳裡只有他和黑大壯,kenny只是讓把他扔出來,沒有指定具體去處,外勤隊員懶得理會他,索**給了黑大壯。
“你覺得我能坐在這裡瞭解到外邊的情況?”黑大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從懷裡摸出狹長木盒,取出雪茄剪了封口,手指一甩,丟給明俊偉。
明俊偉聳了聳肩膀,笑道:“你們總能做到各種無法想象的事。”
“只是kenny而已。”黑大壯點燃雪茄叼在嘴上,探起胳膊想要開窗,無奈輪椅太低,差了幾寸夠不到窗戶鎖釦。
黑大壯努力嘗試了幾次,悻悻靠回輪椅,瞟了眼一旁乾瞪眼的明俊偉,眼珠子瞪的溜圓:“excuseme?”
“我來,我來。”明俊偉啞然失笑,撐着身子從牀上坐起,‘嘎嘣’撥開鎖釦,將窗戶向外推開。
一陣清冷涼意席捲而入,冰涼水珠四散飛灑,栗子大小的滾圓冰雹墜落窗臺,碎成晶瑩數瓣,迸濺着掉進大廳。
明俊偉迎着冷風狠狠吸了口氣,吐盡胸中鬱濁,笑道:“冰雹,好多年沒見了。”
黑大壯吧唧着厚厚的嘴脣,感慨道:“我的家鄉經常會下冰雹,個頭比棒球還要大,砸壞過我的車……我討厭這種天氣。”
“你家鄉在哪?”明俊偉也被勾起幾分聊天的**,難得愜意,索性拋開煩亂思緒,依靠在牀上和黑子聊了起來。
黑大壯望向窗外,眼中流轉着回憶的光芒,沉默一陣,喃喃道:“堪薩斯州的一個小地方,漢斯頓鄉村地區。”
明俊偉眨了眨眼,問道:“離開家很久了?”
“我的父親擁有一座很大的農場,每年秋收非常忙碌。”黑子沒有回答明俊偉的問話,目光出神,指間煙燻霧繞:“他把農場留給了我的哥哥,妹妹得到了他的老爺車,我什麼都沒有。”
“他不喜歡我,從來都不喜歡我。他覺得哥哥纔像是他的兒子,妹妹遺傳了母親的美麗和智慧,只有我,好像是家庭中多出來的一個人。”黑大壯彈彈菸灰,扭頭看向明俊偉,咧嘴笑道:“我知道你們這裡的家庭更喜歡男孩子,對不對?”
明俊偉無言以對,他只是想聊聊天打發時間,並沒有和他互訴衷腸的意思,對他不幸的童年也沒有了解的**。
黑大壯也不在意,乾笑兩聲,繼續着他的回憶:“我想做個醫生,父親認爲我在浪費時間,他希望我輟學,回去幫他料理農場……後來我考上霍普金斯,離開了漢斯頓,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回去過。”
“……”明俊偉啞然失笑,從學霸到武裝暴徒,他這短暫半生還是蠻有料的。
“從前我在科研組,我和kenny是一個導師,後來他取得了成就,我離開了實驗室。”黑大壯的講述沒什麼條理,完全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憶起學生時代,臉上浮起淺笑,道:“現在想想,我父親是對的,選擇醫學,的確是浪費時間。”
“所以呢?你更喜歡用子彈給人開顱,而不是手術刀?”明俊偉笑了笑,揶揄道:“相比起來,子彈確實要直接許多。”
“你說的沒錯。”黑大壯也笑了,梗着脖子哈哈大笑,從懷裡摸出一把厚實的手槍,粗壯手指擦拭着槍身,眼中意味不明。
明俊偉臉上的笑意僵住了,心想這廝是不是殘疾之後變態了,可別聊着聊着給他一槍……
“kenny信任我,我也在竭盡所能幫助他。”黑大壯轉動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明俊偉,閉眼做了個瞄準的動作,咧嘴一笑:“雖然我失去了雙腿,但我的槍法還是很棒,所以,不管你來這裡打的什麼主意,我勸你放棄它。”
明俊偉樂了,繞了半天,原來是給自己打預防針呢?
“你想多了,我只是來找人。”明俊偉懶得多解釋,枕着胳膊躺在病牀上,低聲道:“你老闆上天入地與我無關,我也沒能力去管,活着不容易,我從來都不想和你們攪在一起。”
“可是還是來了,三年前來過,三年後又出現了。”黑大壯收起槍,推動輪椅走向門口,道:“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並不是在警告你什麼,只是想告訴你,珍惜你現在擁有的一切……”
“什麼?”明俊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身殘志堅的黑人殺手在給自己喂心靈雞湯?
黑大壯轉過臉,笑得意味深長:“就快結束了。”
“嗯?”明俊偉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黑大壯想要表達什麼,他似乎想給自己傳達某種訊息,但是又不直說,似是而非的話語讓人十分惱火。
黑大壯沒有解釋,腰間聯絡器響起,拿起瞟了眼,擡頭道:“阿蘇她們在醫院避雨,我帶你去見她。”
……
侯雄蹲在屋頂,側身擠進太陽能熱水器後邊,費勁摘下了腦袋上扣着的塑料花盆,身上披着的塑料布絲絲縷縷掛在身上,剛纔順着管道往上爬的時候,行屍扯住了過長的塑料布,險些連人帶了下去。
“操!”侯雄有些氣急敗壞,越想越覺得自己神經病,幹嘛要冒險出來?那姑娘明明和自己非親非故,爲什麼會想要救她?!
發泄一通,侯雄心裡的怨氣淡了幾分,透過熱水器縫隙瞄了眼街巷,行屍狂潮仍在繼續,屍羣行進速度愈發緩慢,隊伍中不斷有倒黴鬼被從天而降的冰疙瘩砸碎頭殼,腦漿迸裂,撲倒在地,然後被屍羣淹沒,踩踏成滿地腐臭肉糜。
侯雄歇了片刻,嚥下悶氣,又把塑料花盆扣上腦袋,這玩意兒雖然影響視線,不過至少可以保護着腦袋,冰雹越來越大,飛落擊打在身上生疼,周遭建築和行屍都倒了大黴,玻璃門窗粉碎殆盡,一些金屬招牌也被砸得坑坑窪窪,殺傷力不容小覷。
侯雄爬出熱水器,貓着腰,沿着屋頂一路小跑。這裡沒有高層建築,連成排的建築格局給他提供了不少便利……可惜,這種便利並不是長久的。街道總有岔口,房屋不會全部連接,眼前這段屋頂行至盡頭,被一條街道隔斷開來。腳下行屍蜂擁,負責清剿的外勤那邊似乎偃旗息鼓,屍羣不再朝着一個方向行進,冰雹墜落的聲響四面開花,引得屍羣也分散開來,涌向更多的犄角旮旯。
侯雄知道城中心位置有間醫院,出發前特意換上了雨安的外勤制服,他身材不算強壯,但總歸要比caroline骨架大,衣服崩在身上十分滑稽,好在大雨傾盆,渾身溼透的情況下,看着也就沒那麼彆扭了。
“喂!”侯雄趴在屋頂邊緣,衝着腳下行屍吼了一聲。
風雨聲猛烈,蓋過了他的喊聲。
叫喊聲不管用,開槍又怕吸引來外勤,思前想後,侯雄決定試試笨辦法,左右打量一陣,快步跑到屋檐,撿起一堆雹子,頑童似的擲向街對面玻璃櫥窗。‘嘩啦’一聲碎響,櫥窗整扇傾塌,洞開的門店變成了天然攏音器,放大了風雨驚雷的滾滾悶聲。靠近櫥窗的行屍嘶吼着涌了進去,後邊的屍羣亦步亦趨,高高探起枯槁的手爪,吼聲浪潮般此起彼伏,朝着櫥窗圍攏擠壓。
方法奏效,故技重施,腦袋上頂着花盆的侯雄此刻更像是貨真價實的神經病,左右來回飛奔,將街道兩側倖免於難的玻璃門窗統統砸得稀碎。
眼瞅着兩邊屍羣開始分散,侯雄心情大好,趁這機會跑向屋頂邊,低頭一瞅,路口跟前還有三三兩兩的行屍在徘徊,不過相比剛纔已經好了很多,起碼留給了他騰挪躲閃的地方。
侯雄緊了緊腰帶,將砍刀插進便於拔出的位置,探腳踩上牆體邊延伸出來的管道,兩手扒着屋檐,一點點探了下去。
街口行屍茫然四顧,兩個衣衫襤褸的行屍似乎注意到了懸在半空的侯雄,瞪着渾濁的眼珠,‘赫赫’嘶吼不停,跌跌撞撞走向牆邊。
侯雄暗罵一聲,單手扒住屋檐,另一手拔出砍刀,打算等行屍靠近腳下再出手斬殺。
行屍飢餓了很久,胸腹凹陷,肋骨清晰可見,枯草般的頭髮被雨水沾溼,一綹綹黏在頭皮上,一顆晶瑩冷子從高空墜落,正好命中其中一個行屍,侯雄目光甚至捕捉到了冰雹砸碎天靈蓋的瞬間,頭蓋骨開裂,腦漿迸濺。
侯雄鬆了口氣,真是天助我也!
“啊——”
又是一顆冰雹落下,不偏不倚打中侯雄扒着屋檐的手。
十指連心,手指劇痛讓侯雄痛叫出聲,力道一泄,人從半空跌落,正好砸中蹣跚而來的行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