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248 月落星沉
act248:月落星沉
戈壁,星夜,月明。
高牆大院,靜謐無聲,幾個窗口亮着燈光,窗簾半掩,人影搖晃。院子裡仍有安保人員在巡邏,大門封閉,掛着鎖鏈,門外冷風蕭瑟,空無一人,蕭條長街猶如一道分水線,將霓虹閃爍隔絕在外。
明俊偉已經睡了一覺,內勤提供的免費被褥質量不錯,睡在硬板牀上還算綿軟,枕頭上遺留着纖維淡淡的味道,很乾淨,很舒適。
“幾點了?”明俊偉打了個哈欠,要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真想再睡一會兒。
下鋪的侯雄看了眼窗外,嘀咕道:“快九點了吧。”他們的私人物品全數上繳,手錶自然也沒能留下,具體時間無從得知,只能猜測。黃狗趴在門口打盹兒,肚子下邊蜷縮着一窩貓崽子,狸花貓趴在侯雄被子上睡覺,呼吸平穩,隱約還有呼嚕聲。
“什麼時候送來的?”明俊偉揉了揉發麻的臉,提起一口氣翻身起牀,被窩裡太舒服了,旅途中多數在車裡湊合,半月下來腰痠背痛,硬板牀正適合緩解身體的乏力痠痛。
“下午,順道叫吃飯來着,我看你睡得香,所以沒叫你。”侯雄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儘量不去吵醒酣睡的狸花貓,下牀活動了一下筋骨,補充道:“還有,明天安排體檢,咱倆一起。”
“哦,辦事倒是挺麻利的。”明俊偉點點頭,撓了撓雞窩亂髮,盯着窗外黑暗發了會兒呆,喃喃道:“明天就要去啊……那咱今晚就得行動了。”
“嗯呢,想好怎麼做了嗎?”侯雄語氣中帶着些許不確定,猶豫道:“外邊還有巡邏的人,大門已經鎖了。”
“白天那羣人呢?”明俊偉跳下牀,走到門邊略略打開一道縫隙,屋外夜風順着門縫溜了進來,黃狗睜開惺忪睡眼,對明俊偉的行爲頗有不滿,哼唧了兩聲,叼着貓崽子跳上侯雄的牀鋪。
“都在二樓,一層除了咱們,還有三間亮着燈的,不知道是幹嘛的。”侯雄下午沒睡覺,一直在做準備,盯梢這活兒沒什麼技術含量,外面的巡邏人員對他倆好像也沒太大戒心,更多的注意力都在那百十號人身上。
“二樓啊,有點兒麻煩。”和事先的料想稍有出入,本以爲那些人應該會被控制在一樓眼皮子底下,沒想到卻被送到了二層。白天那個內勤介紹過,上下兩層只有一條樓梯通道,他令動範圍有限,可以在院子裡溜達,但是被禁止接觸那百十號人,院子裡沒什麼隱蔽物,樓梯口還有燈光,想要不驚動守衛上去,有點兒難度。
侯雄琢磨了一下午,還沒整明白明俊偉具體的打算,樓上人確實不少,可到底怎麼才能聯合起來呢?就憑他倆一張嘴,想說動那些眼裡透着濃濃驚惶的人和他倆一起造反?太不現實了。
“你怎麼想的?”侯雄忍不住好奇,疑惑道:“你說的發射場離得可不近,咱倆又是生面孔,這裡一旦有點兒動靜,我估計咱倆根本到不了目的地啊。”
“別急,讓我想想。”明俊偉擡手打斷他的問話,摸了摸衣兜,香菸也沒有了,不由一陣心煩。
明俊偉向來不是做事周密的人,就目前的形勢而言,他只能先要緊考慮眼前的問題,也就是離開大院。至於跑出去之後所引發的連鎖反應,暫時不在考慮之列,但經侯雄這麼一提醒,明俊偉也不得不開始深思熟慮。這裡不比荒郊野外,進退只有一條路,他倆需要一段相對安全的時間去往發射場,至少短時間內不能暴露,這座孤城要比想象中複雜,一旦暴露行蹤,或許根本不用外勤出馬,明俊偉覺得城中居民就會主動把他倆拿下,然後上交給國家。
起初,明俊偉打算利用那百十號人搞點兒混亂,人多眼雜,他和侯雄可以渾水摸魚。明俊偉曾經過戈壁長夜,白天那些被麻繩捆成一串的傢伙肯定不是主動來投誠,不出意外,應該和那年地下試驗場關押的人員差不多,屬於實驗體,亦或是其他用處。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種淺顯道理有時候能夠起到作用,大院防衛力量一般,只要搶到一條槍,肯定能引發小範圍的混亂。
但問題在於,如何煽動那些人?還有,人多不好管束,就算能戳傻狗上牆,對方離開大院之後的第一反應肯定是衝出城門,這和明俊偉的目的地背道而馳,而且純粹屬於自投羅網,估計沒等他倆趁亂離開太遠,這幫人就得被。城門外的環形壕溝可不是擺設,吞噬百十號人跟玩兒一樣。
所以,明俊偉思考的不是怎樣離開院子,而是如何讓那些人留在城裡持續製造混亂。侯雄不清楚明俊偉的打算,如果他知道明俊偉的想法,估計心裡也得罵他卑鄙,爲了爭缺間,他是要把那些人送往死路啊。
明俊偉愁眉不展,兩人組士氣有些低落,侯雄本來就沒什麼信心,見他如此,估摸着此行目的得泡湯。
“明早體檢…來不及啊。”明俊偉眉頭緊鎖,望着窗外皎月,嘀咕道:“瑤瑤那丫頭給我摻了些血,估計一驗就能驗出來。”
“什麼?”侯雄一怔,沒聽明白。
明大俠有些撓頭,對方體檢的目的能猜出一二,肯定是爲了剔除潛在隱患,宋瑤給他輸送的活屍血有效果,肯定逃不過對方相對健全的醫療檢查系統,一耽現自己的異樣,肯定會引來許多關注的目光。
“你倒是好說,如果能給咱林開……誒?對!”明俊偉自顧自嘟囔了幾句,猛地眼前一亮,扭頭看向侯雄,低聲道:“你當初一直在城裡躲着?”
“什麼?”侯雄翻了翻白眼兒,不解道:“說什麼呢?”
“古城啊,你和宋酒幹仗之後去了哪裡?”明俊偉急急問道。
“沒,哪兒都沒去。”侯雄臉色僵了僵,見他神色認真,不像閒話家常,於是回道:“那會兒受了傷,本來以爲活命無望,就在城牆上等死來着。後來沒死了,城牆下邊的行屍也散了,我沒地方去,就準備去廟裡碰碰運氣。”
“所以,後來那段日子你都在廟裡藏着?”明俊偉挑了挑眉毛,問道:“一步沒出去?”
“也不是啊,他們去了環島,廟裡基本沒剩下什麼物資,我也出去找過吃喝和藥品。”侯雄被他問得一陣迷糊,好端端的,說起這茬幹嘛?
“後來城裡下了幾天雨,你淋雨沒?”明俊偉兩眼放着光,眼中閃動着莫名的神采。
侯雄啞然,皺眉想了想,暴雨那幾天,他的燒傷還沒結痂,陰雨連綿給他折騰的夠嗆,期間出去過一次,好像失去塔林水井打水來着。
“淋了。”侯雄點頭應了一聲,皺眉道:“咋了?”
“那就好,有招兒了。”明俊偉長舒一口氣,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低聲道:“你沒死真是運氣,那場雨不一般。”
“跟咱們現在的處境有關係嗎?”侯雄已經被繞懵了,怎麼看現在也不是閒聊的好時機,明俊偉幹嘛要糾結這個?
明俊偉也不急着解釋,又鎖着眉頭思忖一陣,彷彿下了什麼決心,起身到門前瞅了眼,叮囑侯雄望風,自己掀起被褥,將牀板卸到地上,掰着一塊兒凸起的木板使了半天勁兒,將木板之間用於固定的長釘摳了下來。
侯雄愣愣看着他的動作,試探問道:“用釘子做武器?”
“聰明。”明俊偉衝他擠擠眼,將釘頭摁在水泥地面磨了一陣,意味深長道:“我不瞞你,接下來要做的事兒,得昧着良心,你要是不願意,那就明說,我來做。”
“什麼意思?”侯雄挑了挑眉毛,遲疑道:“要殺人?”
“對。”明俊偉面色一沉,嘆道:“而且不止一個,這是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你說,怎麼做。”侯雄挺意外的,明俊偉給他的印象一直不太着調兒,一路上倆人也很少和行屍正面硬碰,冷不丁聽他要大開殺戒,詫異的同時,更多還是疑惑。唯一的武器是一根水泥釘,想靠這個殺人?還不止一個?
明俊偉吹了吹釘頭灰塵,起身打開後窗,探頭向上望了望,窗戶後邊是一條狹窄小徑,緊貼着圍牆,兩邊通往大院,水泥牆要高出二層三四米,牆面光滑可鑑,沒有攀爬的機會。
明俊偉縮回身子,正色道:“二樓窗口沒有防盜網,從這裡可以爬上去。”說着頓了頓,擡手將水泥釘拋給侯雄,道:“咱倆都不能體檢,我體內有活屍病毒,而你,現在是行屍病毒的攜帶者。”
侯雄接住磨得發熱的水泥釘,聞言一愣:“啥?”
“剛不跟你說了嘛,城裡那場雨不一般,我們的醫生化驗了雨水,除了確定那是一場酸雨之外,還在雨水中檢測到了粉末狀行屍病毒顆粒。”明俊偉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見侯雄表情有點兒懵逼,於是緩了口氣,解釋道:“也就是說,所有被那場雨波及到的人,都已經被新型行屍病毒所感染,如果你現在死掉,過不了多久,你將再次醒來。”
“……”
“明白了嗎?”
“你是說,就算我沒有被行屍傷到,但死了也會屍變?”侯雄愣住了。
“沒錯。”明俊偉點點頭。
“那你呢?你不是也被雨淋了嗎?”
明俊偉苦笑着搖搖頭,道:“本來我也一樣,不過後來出了點兒岔子,目前我也不知道我死後是什麼樣子。”
侯雄張了張嘴,忽然想到了什麼,愕然瞪大眼,結巴道:“你你你是想讓我去咬那些人?把他們變成行屍?”
“咬怕你下不了嘴,行屍病毒經由體液傳播,爲防萬一,你可以用釘子沾上血,然後再……”明俊偉擡手在脖間一抹,最後幾個字沒有說出口。
侯雄傻眼了,後背不由沁出冷汗,看着明俊偉的眼神也變了。
“都說了不是好事,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我來。”明俊偉懶得費口舌去解釋,目前情勢很明朗,要麼先下手爲強,要麼後下手遭殃,本來就不是一趟美妙旅程,眼下也沒時間去考慮萬全之策。
侯雄垂頭考慮了一陣,嘆道:“具體怎麼做?只要讓他們感染我的體液就行?”
“還要確保他們死去,從死亡到屍變,時間不好把握,現在是九點左右,天亮之前,你我必須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