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戰士舉起了手。
“安醫生?”通訊兵瞬間想到了什麼,問道:“資料還在房裡?”
安貞點點頭:“在設備間,走之前我放下的。”
何勇大概知道兩人說的是什麼,擔憂道:“會不會已經泡壞了?”
“不會的,有防水保護。”安貞叫過那個小戰士,給他比劃了一下那東西的形狀和大小,幾番叮嚀後,小戰士脫掉衣服跳進了水中。
在小戰士入水的那一刻,安貞心底冒起一個想法,她突然非常希望那個東西如何勇所言,已經壞掉了,或者找不到?也可以……安貞扶着額頭,容顏愈加憔悴。看到小芸的屍體的瞬間,她感到了一陣絕望。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安貞沒有說出口,只能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呼喊。
小戰士第一次沒能找對方位,浮上水面憋了口氣,再次潛了下去。兩分鐘後,手裡舉着一個黑色方形事物冒出了頭。
“安醫生,是這個嗎?”小戰士不太確定,水下渾濁一片,他也是憑感覺胡亂摸的。
安貞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慶幸,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讓何勇將小戰士拉了上來。
小戰士把東西還給安貞,冷的一個哆嗦,趕緊跑去穿衣服,嘴裡還嘀咕:“安醫生那是什麼東西?在水裡好像還閃着燈哩。”
“啊?”安貞臉色一變,急道:“什麼顏色?”
小戰士被問的一愣,提溜着褲子想了半天:“好像…好像是綠的還是黃的?”
安貞暗暗鬆了口氣,不再言語,將那東西上的水垢擦去,塞進了白大褂的口袋。
水位比之前下降了許多,何勇等人也不忍心小芸屍身遭蚊蟲噬咬,於是幾個戰士一起將屍體搬上方桌,一直運送到小樹林外的一處坡地,挖了個坑,草草掩埋。
姜河等人離開時並沒有標記準確位置,只是簡單的告知朝西邊上山。不過何勇等人也大概猜到了自家連長的意圖,當即檢查了裝備,一行人護着安貞趟水離去。
一隊人動作很快,加上水勢已經趨於平緩,不消片刻便行進至西側樹林。水位降低以後露出了一側土坡,之前姜河等人的足跡還清晰可見,這讓安貞一行人省了很多力氣。一路循着足跡前行,正午時分,衆人來到了深潭旁邊。
水潭旁的土埂處還遺留有一根浮木,雜亂的足跡到這裡便停止了。何勇手搭涼棚望向水潭對面的山坡,心底大概有了計較。
因爲浮木只有一根,所以九個人無法一同前進。何勇先讓二斤將安貞護送到對岸,然後由一個戰士揹着通訊兵抱住了浮木,另一個戰士托起通訊兵的傷腿,就這麼異常緩慢的劃到了岸邊。通訊兵也被折騰的夠嗆,漲紅了一張臉,抱着傷腿直哼哼。
“又疼了?”安貞湊了過去,揭開簡易包紮看了一眼,傷口有些化膿,連帶着小腿整個腫脹了起來。
通訊兵咬牙強作笑顏,道:“不礙事,可能是沾到水了。”
安貞秀眉微蹙,心知這是感染了,如果再沒有衛生條件,只怕這條腿就保不住了。
通訊兵見她臉色不是很好看,心下不免有些黯然。他自己又何嘗不知傷腿的情況,但是眼下這般情況,哪有時間和條件去管這條腿?
“安、安醫生…現在的條件,假如截了這條腿,能保住我的命嗎?”通訊兵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問出了自己最不想問的話。
安貞也沒有做無謂的寬心,輕輕搖了搖頭。見他臉色頹唐,補充道:“堅持一下,如果山上有醫療條件,腿可以保住的。”
通訊兵慘然一笑,重重嘆了口氣,道:“安醫生您不用安慰我,我心裡有數。”
“別胡思亂想,治病療傷我是行家。”安貞把他扶坐起來,道:“不用太悲觀,現在只是有些局部化膿,只要有基本的器械,我可以留住你的腿,只是以後會落下點後遺症。”
通訊兵見她說的認真,也燃起了一絲希望,點了點頭。
不消片刻,何勇等人依次涉水過來,一行人簡單擰了擰身上的水,仔細辨認了山坡上的痕跡,一路追趕而去。
一個小時後,一行人趕到了姜河等人掩掉的火堆灰燼處。
“沒跑偏,是這條路。”何勇欣喜的扒拉開灰燼堆,沙土下還有很多沒有燃盡的樹枝。
“咱也烤烤衣服吧。”二斤眼巴巴的申請道。
何勇白了他一眼,同意了申請,大概檢查了周圍安全情況,然後匆匆與其他戰士折了大堆乾柴,手腳麻利的在原來的灰堆上生起了火。
安貞他們不太清楚姜河一夥兒人情況如何,他們出發時爲了安全起見,都攜帶了不少的彈藥。暴雨當晚在山林遇襲損失了一些,好在歸途再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所以何勇等人的彈藥還是比較充足。目前唯一欠缺的是口糧和水,原本以爲回到營地就萬事大吉,最後的食物和水都已經吃幹抹淨。不過眼下衆人更擔心營地團隊的情況,倒也沒人想起餓肚子這件事。
沿途蹤跡很好辨認,關於山頂電站的存在,何勇等人也都心知肚明,看那足跡也並不是特別的凌亂,一夥人也安心了不少。只是,可辨認的腳印不多,這意味着上山的人數和營地裡留下的人數對不上號。
望山跑死馬,既然已經確認了營地團隊的去向,安貞等人也稍稍放慢了速度。畢竟接連跋涉多日,所有人雖然嘴上不說,但體力實際已經達到了極限。看着山頂兀自轉動的電機扇葉,一種莫名的寂寥涌上心頭。
安貞走在隊伍的中間,路上幾次把手伸進衣兜,最後卻又空手縮了回來。小戰士說隱約看到了閃燈,這代表那邊收到了她的信號,但是來回因爲暴雨的耽擱,她也無法確定信息是什麼時間傳送回來的。如果時間不小心錯開,事情又將陷入混亂。最讓安貞煩心的是,現在沒有設備去查看信息內容,看不到答覆,下一步如何進行就成了問題。
越煩躁問題越多,加上對孩子的擔心,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擡頭看着如洗的天空,安貞心亂如麻。
‘噔噔噔’
黑人壯漢敲了敲車窗,拉回了kenny神遊太虛的思緒。
kenny按下車窗,露出個詢問的表情。他沒有戴金絲邊眼鏡,眼裡滿布着血絲,很顯然,昨天他徹夜未眠。
“caroline回來了。”黑人壯漢操着一口自制漢語,粗壯的手指指向了高速路一側。
kenny從後視鏡看到緩緩靠近的幾輛車,點點頭,拉開了車門。
大客車上的狼藉已經被清理乾淨,方桌電腦都重新佈置了起來,kenny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把玩着雪茄。
吳文濤、caroline兩人站在他對面,彼此眼裡都有些說不清的意味。
caroline將小女孩送走之後帶回了兩車人,上邊考慮到小女孩所說的駐軍,爲了確保萬無一失,特別調派了一批精英外勤。
跟着caroline一起回來的,還有吳文濤很討厭的那個男人。
“老師還說什麼了?”kenny放下雪茄,眉間有隱約的憂慮。
金髮美女聳聳肩,無奈道:“沒有其他,就是讓你動作快一些,實驗室那邊進入了重要階段,但是信息不完整,沒法進行下去。”
“呵呵。”kenny表情玩味,充滿了戲謔:“實驗室有過進展順利的時候嗎?”
兩個屬下對視一眼,沒有接老闆的茬。他們是外勤人員,對於內勤的事務沒資格指手畫腳。
caroline想起了什麼,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還有一件事,不過跟實驗室無關…”
“嗯?說說看。”
“聽說…歐洲那邊出了點狀況…”
“哦?”kenny笑笑,問道:“我怎麼不知道?”
“消息還沒有確定,不過應該是真的。”
“怎麼判斷的?”
“上邊召開了董事會,據說所有代表都到場了。”
kenny起身來到窗前,陷入了沉思,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詫異。
兩人沒有打擾老闆的思考,對視一眼打算離開。這時,門口的黑人打開了車門,黑黝黝的腦袋伸了進來。
“kenny,信號源移動了。”
kenny豁然轉身,眼裡精光一閃,怒容浮現:“你兩帶隊,動作要快。”
“那…蘇那邊?”吳文濤試探着問道。之前全部人員都被散出去尋找阿蘇,既然現在要行動,他也不知道還需不需要繼續找人。
“全部叫回來,留下幾個在這裡,其餘人全部出勤。另外……彈藥都準備好,既然牽扯到駐軍,一定不能出紕漏。”kenny臉色又恢復了嚴峻,在兩個下屬下車前又補充道:“帶上那個週一起,事情辦完處理掉。”
caroline回頭問了一句:“還是隻要資料?”
kenny略一思索,回道:“必要情況下,除了資料全部放棄,不能放掉一個人。”
“如果…阿蘇也在呢?”吳文濤猶疑道。
kenny看了他一眼,後者自知失言,連忙閉上了嘴。
“一併放棄。”kenny轉過身,自言自語道:“希望她不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