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勤組在安全通道和一批越獄者遭遇,雙方發生交火,傷亡不詳……”
“幼體培育區失蹤了一名,安保那邊正在查……”
“培育區發生越獄,肉菌倉負責人死亡,越獄者目前下落不明……”
“試驗場隔離門故障,裡邊的實驗體和行屍都逃走了,總控室可能出了狀況……”
“實驗區出現大批行屍,正在組織科研組撤退……”
“飼料區有不明侵入,安貞不見了……”
“……”
每隔幾分鐘就有一名神色匆匆的外勤前來回報,偌大的會議室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耳朵豎得老高,留神聽着走廊裡的動靜。黑大壯看着kenny的臉色從紅變白,又從白變青,心知這下事情大條了。
kenny一直沒有說話,雙手交叉在腹部,仰頭靠着寬厚的椅背小憩,一圈人噤若寒蟬,不時用餘光偷瞄這個剛回來就撞上亂子的oss。那些出事區域的負責人更是如坐鍼氈,十月下旬的天氣居然憋出滿頭大汗。這些人心裡一直在打鼓,之前倒是很主動的要去親臨現場監督,但kenny沒有應允,輕輕擺了擺手,也不說話,搞得這些負責人留也不是、走也不行。kenny越是毫無反應,這些與會者便越忐忑,他們都知道暴風雨之前會有短暫的寧靜,之後,纔是驚濤駭浪、電閃雷鳴。
良久,kenny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又像是睡醒了,他坐直身子搓搓手指,一旁的黑大壯從懷裡掏出雪茄盒,剪開封口遞給了老闆。kenny微皺着眉毛,咬着木質雪茄嘴吸了一口,擡起手腕看了看指針,緩聲道:“一個小時到了,我要的人呢?”
“……”圓桌兩側齊刷刷地低下兩排腦袋,看起來非常滑稽。
kenny歪了歪嘴角,強壓住內心的躁動,道:“安貞不見了、有越獄者、實驗室被行屍侵入、總控室出現故障……你們都聽到了?”
依舊是一片沉默。
“有人能給我一個合理地解釋嗎?”
“……”
“很好。”kenny氣笑了,扭頭對黑大壯說了句什麼,黑子應了一聲,急急忙忙跑出了會議室。一圈人脖子一縮,生怕被這個黑子給揪出去。
“再給你們一個小時……把工作交接一下,一個小時後,我不想看到你們這些人還在這棟建築中,明白嗎?”kenny用了最溫柔的語氣,一字一頓的說完了這句話,完全沒有理會一圈不可置信的眼神,起身徑直走向門口。
“kenny!你不能就這麼解僱我們,我…我和我的團隊是你的老師特派而來的!我的團隊掌握着重要數據資料!”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忍不住出聲抗議道:“再說了,我是負責實驗區工作的,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和我實驗區有什麼關係?!”
kenny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住了這個慷慨激昂的傢伙,圓桌上的衆人呆若木雞的望着中年男人,眼裡流露出一絲不忍。
“把數據資料移交給新團隊,然後帶着你的人,滾。”
“你不能這樣做!我是你老師派來協助工作的!”
kenny挑了挑眉毛,從懷裡掏出一把銀亮的手槍,‘喀啦’上膛,擡手便開出一槍。
‘砰!’
槍口火光一閃即逝,中年男人的眉心多了一個彈孔,子彈飛旋着穿透後腦釘進牆壁,血液與腦漿噴濺了滿桌。
kenny沒有理會亂成一鍋的其餘人,大步走到翻倒在地的屍體前,探手從死屍脖子上拽下鑰匙,末了還輕輕說了一句:“我能。”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會議室,留下一屋子驚魂未定的下崗職工。
走廊裡,caroline跟着黑大壯匆匆趕來,正好碰到了向外走去的kenny。
“caroline,你帶人去實驗區,控制住局面。”kenny直截了當的分配了任務,將還沒來及發問的大洋妞給打發了出去。
“辦好了?”kenny問道。
“嗯,他帶人去逐層搜索了,按你的吩咐,除了安貞全部抹殺。”黑大壯晃了晃腦袋,補充道:“阿蘇讓人把外邊的那個女孩帶進來了。”
“不用管。”kenny腳步不停,揣回手槍,道:“你去安排交接工作的事,兩個小時後帶新團隊來見我。對了,文濤回來了嗎?”
“還沒有,應該快了。”黑子活動了一下蘿蔔手指,問道:“那,您老師那裡要不要通知?”
“不用,就這樣吧。”kenny臉上顯出幾分不耐煩,揮別黑大壯匆匆離開,消失在專用通道。
四層,醫療區。
從樓梯間逃得生路的曹良一夥兒正躲在一件手術室休整,他們運氣還算不錯,後邊的行屍沒有跟進來多少,衆人邊殺邊退,倒是沒費多大功夫。這棟建築對他們來說太過複雜,因爲所有地方都沒有標識,逃殺許久,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好在這層似乎比較安靜,樓梯間裡的廝殺沒有驚動其他人,得以讓他們喘息片刻。
跟着曹良三人出逃的是少數,更多人沿着樓梯去往了頂層,也就是實驗區安全出口。曹良這邊點了人頭,除了牛頭梗、惠惠還有後來那一男一女,另外又跟進來七個人,五男二女。這些人基本目睹了曹良三人的戰績,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行動明顯是唯他們馬首是瞻的樣子。
這間手術室很大,他們沿着走廊跑了一陣,無意發現了這裡。所有人都有些麻木了,沒人去追問爲什麼這裡莫名其妙地出現一間手術室,也沒人在乎殺菌燈下那些圓形器皿中泡的什麼玩意兒。
四個男的自告奮勇守在了手術室門口,其餘人都在隔離門後休息,這幫人都累得夠嗆,本身他們就個個帶傷,一番廝殺逃亡下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瀰漫着消毒水味道的手術間陷入了死寂,唯有起伏不定的喘息聲,以及一雙雙驚訝懷疑的目光。
這些目光是投向宋瑤的,不光那些倖存者眼神異樣,就連曹良和路茜都難以抑制那份震驚和疑慮。
這會兒人多,曹良不好問什麼,一方面警惕門外的動靜,一方面還要戒備手術室裡的這些人;路茜眼中泛着淚光,在殺菌櫃中取了些藥棉和清水,浸溼了給宋瑤擦拭身子。宋瑤沒有拒絕,握了握路茜有些發抖的手,柔聲道:“沒事的。”
她不說話還好,一出聲路茜的眼淚就止不住了,她壓抑着啜泣聲,擦淨了宋瑤臉上的血污,露出了那張俏麗的臉。惠惠本來也想過去幫忙,但鼓不起勇氣,就連牛頭梗都看呆了。手術室裡暗淡的常亮光線,映在宋瑤身上,更顯得詭異駭人。
宋瑤嘆了口氣,擦掉路茜的眼淚,輕聲道:“不哭,我又沒死。”
“姑娘,我要是你,我就自己解決了。”一個沾光溜出來的短髮男人忍不住說了一句,見衆人面色有異,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別誤會。”
宋瑤也不生氣,將無聲流淚的路茜攬入懷中,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語:“他說的對,但我現在還不能死,讓我再多做一些。”
“別死。”路茜雙眼通紅,眼淚簌簌直落,她能看到宋瑤後背斜刺出的肋骨,胸前能感受到宋瑤胸腹密集的彈孔中根本止不住的血流,那鮮血很燙,浸透了宋瑤身上的被單,沾溼了路茜的身體。
“瑤瑤…”曹良看的難受,忍不住悲從心來,低低喚了一聲,卻發覺嗓音沙啞。
一旁休息的人們似乎也被這氣氛感染,男的偏過頭不再去看,女的紛紛動容,也有人開始抹眼淚。
宋瑤一聲長嘆,掃去心中陰霾,對幾人正色道:“你們都看到了,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沒死,還保留有自己的意識和行動力,我猜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吧,用我們來檢驗他們的實驗成果。”
“其實除了看着……不太舒服,倒蠻厲害的啊,跟行屍一樣打不死。咱們如果都變成這樣,那誰還能困住咱們?”倖存者甲說道。
“做什麼白日夢,活生生的人糟蹋成這樣,你願意啊?”倖存者乙駁斥道。
“話不能這麼講,這也是新的生命形態嘛。”倖存者丙道。
“這是違反自然定律的,要不得、要不得。”倖存者丁道。
“你們想太多了。”宋瑤打斷了他們的積極發言,解釋道:“咱們只是實驗的一環,並不是實驗結果。我,我自己能感覺到身體的變化……”
“什麼意思?”倖存者戊問道。
宋瑤歪頭想了想,斟酌道:“就是說…我還不具備行屍那樣頑強的生命力,我只是暫時還沒死,並不是不會死……很難形容,就像是可以感覺到生命力正在流失,只不過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一圈人聽得目瞪口呆,宋瑤指了指胸腹上的彈孔,道:“在這之前,受傷還是會痛的,但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路茜愣愣地擡起頭,眼神有些複雜,問道:“是怎麼發生的?”
“我不曉得,應該和你們突然能在暗中視物一樣吧。我和老六摔了下去,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過了一會兒突然又醒了,就像剛睡着又被吵醒那種感覺…”宋瑤回憶起當時的詭異場景,猶豫道:“本來我以爲自己命大,可能只是摔懵了,但事實證明並不是這樣。”她撩開腰間被血浸透的被單,指着幾條皮肉翻卷的傷口,道:“這是行屍抓的。”
兩個上前查看的傢伙一聽這話齊齊退開幾步,見衆人神色如常,面色訕訕的退坐了回去。
“我不知道被行屍傷到是什麼感覺,但我好像沒有任何不適……目前爲止。”宋瑤說了許多,眼神倏地有些黯淡,低聲道:“至少和我見過的不一樣。”想到潘珞死前的痛苦與詭異,宋瑤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咱們去找安醫生,安醫生可以救你!”路茜眼中燃起希望,急道:“對不對曹大哥?安醫生可以的吧?”
曹良口中苦澀,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得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沒那麼多時間,安醫生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再說她也不是神仙。”宋瑤彷彿看開了,言語間倒沒有哀怨悲傷,只是眉眼處深藏着掩不住的疲倦,她喃喃道:“他們三缺一,等我等急了罷。”
“什麼?”路茜沒有聽清,但卻看到宋瑤嘴角牽起了一絲微笑。
就在這時,一旁的布簾被掀起,守在門邊的幾人神色有些慌張,低聲急道:“走廊裡有人來了,正逐間往過找呢,怎麼辦?”
“人多嗎?”曹良豁然起身,攥住了刀柄。
“不多,好像只有五六個。”人多終究有底氣,聽到對方來人並沒多少,一衆人也不那麼緊張了。
“女的找地方躲一下,男的跟我來。”曹良低聲分配了任務,卻見宋瑤又拎着刀跟了過來。
“瑤瑤你——”
“我現在的狀態比較適合前線。”宋瑤眨了眨眼,那俏皮的模樣和滿身觸目驚心的創傷格格不入。
“噓。”宋瑤豎起手指噤聲,與曹良小心地將門推開一條縫隙瞄了出去。
五六米開外,一個壯碩的漢子正好從對門搜查而出,那人穿着這裡的統一黑色作戰服,背對着兩人,看不清面目,後腰插着兩把手槍,腿側彆着一柄排障刀。
“他們好像是分開搜索的?”宋瑤壓低聲音道:“正好,一個一個解決…”
話音未落,那人好似聽到了宋瑤的聲音一般突然轉過身,目光如探照燈樣打了過來!
宋瑤悚然一驚,如遭雷殛,整個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