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後邊觀戰的老馬及時出聲:“他傷挺重的,吃不住打。”
“哦?”女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懷疑道:“剛纔那樣子不像受傷的人吶?”
“扒開他衣服看。”老馬似乎對這女人不感冒,看也沒看她。
赤膊漢子得令,一把扯開了姜河的衣服,露出了被汗水血水浸溼的紗布。
大蓋帽見狀揮了揮手,示意赤膊漢子退下,清了清嗓子,道:“我姓賀,是這裡的最高負責人。”
“4s店長?”姜河撇撇嘴,露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揶揄道:“這幾個月我見過好多負責人,您是負責啥的?”
“年輕人,口舌之爭算不得能耐,我接下來要問的問題,你最好想想清楚再回答。我年紀大了,不是很有耐心,沒有價值的人,你應該知道下場。”賀衛國揉了揉眉心,對姜河的表現非常不滿意,連帶着對邵山也有些失望。要不是周槐不小心看到了姜河,只怕這條線索就這麼斷了。
姜河沒有立即回答,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眼下的環境不容他再插科打諢,瞎子都看得出來,這幫人絕對不是好惹的。
目前爲止,姜河所知道在尋找安貞的有兩撥人,一批是殺進發電站的武裝暴徒,另一批是眼前這些摸不清深淺的人。看打扮,一個個軍裝筆挺,像極了閱兵儀式上意氣風發的兵將,可瞧他們的做派,說實話,跟那些武裝暴徒沒什麼兩樣,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姜河他們之前一直試圖尋找駐軍求得庇護,現在看來,白聿棟可能是他們碰到的最理想的軍人了。
更讓姜河猶豫的是,大蓋帽老男人身旁坐着的那個老外,他手上掛着銬子,穿着一身深色野外戰鬥服。這身衣服他見過兩次,一次是服務區加油站的視頻中,一次是發電站武裝暴徒。按照他們之前對視頻的分析,這些暴徒和軍方應該是敵對關係,可看那個身負枷鎖的老外……一點不像階下囚,除了那副手銬。
姜河心思急轉,邵山和老馬也忐忑的不行,他倆沒想到姜河居然會認識安貞,早知如此,當時他們順路去一趟姜河所說的那個地方不就全解決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凡事沒那麼多巧合,他們也不知道安貞其人長什麼模樣。
沉默許久,賀衛國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咳了一聲,開門見山道:“安貞,在哪裡?”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直接回答我。”賀衛國搖搖手指,打斷了姜河的掙扎。
姜河按捺着滿腔忿怒,眼神複雜的掃過衆人,表情凝重,堅定的搖了搖頭。
賀衛國和一旁的瘸子女人對視一眼,後者一聲輕嘆,道:“好吧,你想要什麼?”
“要他死。”姜河盯着賀衛國的雙眼,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一旁的周槐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串難聽的大笑,血沫子從沒有失去牙齒的口腔中飛濺而出,灑了滿地。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不光周槐反應異常,就連賀衛國和邵山等人也露出明顯的詫異之色。他們以爲姜河的討價還價應該集中在自保或好處的問題上,豈料這小子張嘴就要一條人命呢?不過看他之前的表現,邵山等人倒也理解一二,看來這兩人不但認識,而且還有着很深的積怨。
賀衛國沉吟片刻,道:“沒問題,但我要先看到安貞。”老賀答應的很痛快,周槐對他來說沒有價值,經過多番審訊和查找,他們已經確認資料設備被周槐損毀,拷打的目的不外乎泄憤和追問安貞下落,畢竟資料設備是他從安貞手裡得來的。現在多了一個姜河,正巧他還知道安貞在哪,如此一來,周槐也就可有可無了。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騙我?”姜河瞪了他一眼,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和不信任。
“不然呢?”賀衛國眯起了眼,偏頭和邵山說了句什麼。
“就現在,讓我殺了他。”姜河緊握的拳頭鬆開了,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自己也感覺到一絲異樣。什麼時候?自己也開始直言殺人取命之事了?
“把安貞帶到我面前,這個人隨你處置。”賀衛國有些乏了,戴上大蓋帽站起身,走出房門前交代了一句:“十分鐘,十分鐘後,邵山你帶他出發,別再讓我失望。”
瘸子女人默默地收拾了桌面上的一些紙張,轉動輪椅,跟着賀衛國離開了審訊室。
門外進來兩個士兵,將那個昏昏欲睡的外國佬架了出去,姜河這才發現,這個外國佬居然只有一條腿。
如此一來,整間審訊室就剩下邵山、老馬、姜河、周槐還有倆赤膊糾察隊員。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沒人說話。
“姜河,你……”邵山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搬過凳子坐在姜河對面,揮手示意兩個大漢先出去。
“給我鬆開,我殺了他,帶你去找安貞。”姜河瞟了眼周槐,後者斜睨着他,沒有一點待宰羔羊的覺悟。
“不行,剛纔你聽到了,賀老說一不二。”邵山搖搖頭,衝着周槐努努嘴,問道:“你倆有啥仇怨?”
“多了。”姜河也就隨口一問,他盤算了一陣,道:“你們找安貞幹啥?”
“機密。”
“會殺她嗎?”
“……不會。”
“我帶你去找安貞,其他人可以放過嗎?”
“可以。”
“真的?”姜河猶疑的看着他,覺得有些不靠譜。
“沒必要騙你,任務目標是安貞,其他人只要不阻擾行動。”邵山撓了撓頭皮,感慨道:“真沒想到,你小子藏得這麼深。”
“我他媽有地兒說理嗎?”姜河啐了一口,晃了晃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胳膊:“能鬆開了嗎?那老小子不是說十分鐘嗎?”
邵山見他沒有再提條件扯皮,很痛快的給他鬆了綁。
姜河揉了揉手腕,盯着周槐那張被揍沒人形的臉,牙根一陣麻癢。
“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
“你殺不了我。”
周槐吐了口血沫,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笑意盎然。
天黑黑,欲落雨,車馬匆匆,人心蕪雜。
雖然這次出行任務美名其曰:尋人,但隨行人員的數量明顯還是奔着屠城去的。畢竟,卡車後邊待着三十號荷槍實彈的士兵,而非軍容整肅的儀仗隊。
前車人員依舊,陳照舟不知被送去了哪裡,老馬和姜河並排坐在後邊,一人嘴上戳根香菸,火星忽明忽暗,氛圍僵冷。
“邵山,能問個問題嗎?”姜河抱着膀子,神色玩味。
“唱。”邵山將車窗關上些,止住了呼嘯風聲。
“剛纔在那屋裡,你給我槍是怎麼個意思?”姜河一直在琢磨這件事,他們出來之後,姜河想起了褲兜裡的事物,摸出來一看,果然是被邵山之前沒收的64手槍。
“沒啥,總不能眼睜睜看你被糾察隊的人搞死。”邵山哼着小調,說的風輕雲淡。
“恕我理解無能,我被綁在凳子上……那槍有啥作用?”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解鎖道具給你了,怎麼用是你自己的事兒。”
“那爲啥剛纔又要回去?”
“因爲你沒事兒了。”
“有你這樣的嗎?送人禮物還要回去,還他媽兩次?”
“不是送,是借用。”邵山笑呵呵的回過頭,瞄了他一眼,問道:“你女朋友也和安貞在一起?”
“對的。”
“你是怎麼打算的?要知道,你得和安貞一起回來。”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姜河也在苦惱這件事,不管從哪個角度去想,自己似乎都難以抽身而退的樣子。
“你是說橫着還是豎着?”邵山打趣道。
“活着。”
“不好說,看情況吧。”邵山見他臉色難看,補充道:“我儘量保你一命,只要你別再生事端。”
“邵山,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姜河冷不丁迸出一句話,一旁假寐的老馬睜開惺忪睡眼,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邵山把控方向盤的胳膊僵了一下,擡頭從後視鏡瞄了姜河一眼,沉默許久,笑道:“你不是有女友嗎?怎麼?”
這一問倒把姜河給問住了,老馬笑而不語,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姜河沒有再說話,他打開車窗,望着繁星低垂的夜空,心頭涌上一陣強烈的不安,那是來自菊花的不安。
兩車離開大院半小時後,周槐被士兵擡出審訊室,送往後院的臨時衛生室。
賀衛國還沒有睡去,今天的事情比較多,喜憂參半。這不,找安貞的人剛走,半條命的周槐又出了幺蛾子。
老賀跟瘸子女人臉上掛着明顯的黑眼圈,兩兩抱着手臂坐在衛生室,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幾分鐘後,一個帶着口罩的青年醫生從掛簾後鑽了出來,解下口罩,道:“是咬傷,看傷口發炎程度,應該有一禮拜了。”
瘸子女人倒吸一口涼氣,滿眼不可置信。
賀衛國比較淡定,詢問道:“真是行屍咬的?”
“這個還沒法斷定,這裡條件有限。而且,行屍的生理構造和人類終究一樣,齒痕咬痕沒有太大區別,主要得看體液毒素致病致死的時效長短。按照現有數據來看,被咬一星期還沒病變……只有兩種可能。”青年醫生擦了擦汗,猶豫道:“要麼這咬傷是人爲,要麼……這個人體內或許帶有病毒抗體!”
老男人和年輕女人低頭不語,這個消息太過突然,兩個人都需要消化一番。
良久,女人猶豫道:“會不會,是他自己乾的?爲求活命的手段?”
賀衛國大力摁壓眉心,捏出一個紅印,忍不住笑道:“一口牙都拔光了……一個星期前,剛抓回來的日子,難道他那時候就算準自己會落到我們手裡嗎?若真是如此,這年輕人未免太過可怕。”
“也是,當時只有季春華接觸過他。”女人吁了口氣,也覺得自己咬自己太過匪夷所思。而且這也不是咬一口的事兒,那創口她也看了,撕咬傷,一大塊皮肉都不見了。
“送去防疫中心,如果他體內有抗體,事情可就有意思了。”賀衛國起身活動了筋骨,眼中有種莫名的神采:“消息不能泄露,秘密押送,先去二級實驗室,如果屬實,立即轉送四級實驗室。”
“那安貞那裡?”女人知道賀衛國是什麼打算,但抗體和反向研究是兩碼事,當權派高層和rca高層內部對於實驗研究方向及細節一直存在紛爭,假使這時又蹦出一個抗體,勢必會在高層內部引起震盪。
“按部就班,你明白我的意思。”賀衛國眉眼低垂,心裡有自己的打算。
“要告訴洪忠嗎?”女人想起這茬,急忙問了一句。
“不用,此事僅限你我。”說罷,老賀擡眼看向青年醫生,低聲道:“一會兒讓衛生組所有人都到我辦公室。”
“明白。”青年醫生心領神會,默默戴上了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