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覓喇!頌覓喇恕罪啊!”戶主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拜過多時,一把拽過穆子良:“他!觸怒神明的是他!與我無關吶!”
顯而這些廢話絲毫不起作用。妖狼縱身已到跟前,滿臉怒容,血睛圓瞪!……先是瞥了嚇昏的獵戶一眼,接着走向地上的死狼,雙“手”顫抖不已,翻看檢視多時,猛回頭惡狠狠盯住少爺……
此等景象,子良這輩子都沒見過!腦袋一片空白!世上還真有妖怪!?……詫異間,妖物就已經站了起來,昂首挺胸,足有兩米高矮!……如此接近,看得明白,其雙手、雙足各有四趾,末端帶爪,腕部、踝部骨節突出,呈倒鉤狀。其餘部位似極人類,束高腰牛皮,肩負銅甲,一身紫肉,夯實緊湊……,嘴邊白毛,橫列兩腮,腦門寬闊,排列碧睛十二隻,咕嚕嚕亂轉……看罷多時,伸手從背後抽出巨斧一柄,口吐怪異音節:
“བྱིས་ལི་ཅིག་བལྟས་ན་དེ་ཕ་ཁྱོད་ཀྱི་ཚབ་བྱས་ནས་ཁྲག་སྐྱིན་ལེན་པ།!”
說罷搶步騰越,居高臨下,一招勢大力沉的斧劈華山灌頂而來!……嚇傻的穆正哪還有心思招架,連滾帶爬,險險讓過,剛纔所站之處土石沖天,留下個深不見底的地洞,嗤嗤冒煙……
“英……英雄慢動手!”少爺已經慌得口不擇言,手腳無力,自忖今日小命休矣……
危急時刻,狼妖突然掩面嘶叫,揮斧亂掄,頭上不知何時釘了支火箭,一目已瞎,熱血滾滾溢出,……附近同時響起馬蹄……
轉眼間,一白一棕二騎殺到,坐上乃先前老者:“快快上馬!”言罷俯身抓住獵戶後襟,小雞般提溜過去……轉身又射妖狼一箭……
子良見狀,振奮精神,扶起瑟瑟發抖的女屋主,推上白駒,自己最後翻身上鞍,一甩繮繩,“籲~~駕!”………………
………………
…………
……
……沒動……
……
…
“駕!駕!”
……
白馬嘶鳴,原處刨地亂轉……把個大爺急得鬍子都炸了
:“豎子會乘馬否!!??……哎呀!!看哪兒呀!!??……那是人家裙帶!……不是繮繩!!”說着,又射妖物一箭……
少爺這才明白過勁來,失聲賠禮,執繮甩蹬……駿馬前蹄臨空,撒開後腿,一躍而出,揚起滾滾黑塵……
“誒!個書生!等等我!”大爺緊隨左右
……兩騎轉眼跑出幾十裡地,身後突然傳來狼精的洪亮嘶啞的聲音,迴盪在峽谷之間……“爾等欺狼太甚甚甚甚!!!!!!!!”……緊接着是隆隆巨響!……遠處煙塵遮星避月,從空中俯瞰,可見一道筆直的地縫急追而來,兩側山岩植被紛紛陷落,腳下劇烈搖晃!要放到現在,比起汶川地震也多承不讓,絕對強拆利器……
眼看要埋進去,只得再次策馬狂奔。坐下兩駒算得蹄力驚人,體魄強健,千鈞一髮之時,嗆嗆繞過山腳,逃離厄運……再沿山樑行上數裡,確定脫離追擊,方纔扯住繮繩……
剛剛停下,棕毛大馬長嘶一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差點壓斷大爺的腿,翻開它眼皮一瞧,已經活活累死……而白色的也四蹄亂抖,呼呼狂喘,待得少爺及母子下鞍,立時側翻抽搐……
老漢早已過來,揪住穆正衣領:“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才一現身便引來鬼神作祟?現在我家的幾百只羊都沒了,如何於此存身立命?我唯有殺你祭奠山神!”
“慢!砍了我你全家也是死!倒不如隨我進山一探,沒準有意外收穫。”
“去你的!”老者一腳踹翻他:“你可知道前面是何所在?相傳就算九天大羅金仙臨凡也凶多吉少!”言畢拔刀,穆子良又非木頭人,推手阻擋,拉扯中衣襟撕破,露出鎖骨下方三點硬痣……
大爺看了一愣:“你!…你!…這個記號?!!…………你是少主!!”言畢噗通下跪:“少主息怒!老奴瞎了眼,沒認出來呀!”
“神經病啊!剛纔還喊打喊殺!”摸摸胸口硬塊:“這就一胎記!”
“此非胎記那麼簡單吶!”老獵人顫抖着伸手……
“我烤!?……死變態的!”子良拉好衣服跳開一步……
“少主有所不知!少主尚在襁褓之中便遭人滅族,家主將你託付老奴,是我拼了性命殺出重圍……帶你漂泊四方。本想尋個安穩所在,不料時逢昏君遠征高句麗,又調民夫百萬開鑿運河,終至餓殍遍地,瘧疾橫生,易子相食常有發生。……幸而天不滅周家,那日兵部尚書穆野橫奉旨剿匪,兵馬路過冀州府,聽得幼兒啼哭,下車查看。一見你是又憐又愛,加之年逾不惑,膝下無子,便提出收養。老奴自忖無力再拉扯你大,欣然應允……如今一別十幾載啊!……少主你過得可好?”言畢又激動地來觸摸胎記……
“癢不癢啊?死老頭!你從哪調查了我的身世,編出這麼一套爛大街的!”
“此胎記就是證明!”說罷張開五指,一旋掌心,硬塊立時發燙閃光,公子雙手捂面,眼冒紫火,……
“沒錯!沒錯!正是我們周家血脈正統!”
“啊!!啊啊啊啊啊啊!!!燙死了!快住手!”穆子良嗓門冒煙,取來水袋猛灌。喝了一袋又一袋,直到喝空五袋,方纔喘氣擦嘴
大爺二次下跪:“老奴周金泰,參見少主人!”
……雖難以接受,但事到如今,當順水推舟……:“周金泰聽令,隨我進山!”
“這個…………,
是!!”雖顯猶豫,老漢仍然拱手退下,不大一會兒,行裝物什整備完畢,白馬重新站起……前蹄刨地……
“您子女如何安置?”
“叫他們乘馬,順東坡出山,投他舅父去,那條路他熟。”言畢上前,再三叮嚀……獵戶聽罷點頭,攜妻兒去了……就剩老少爺倆,孤零零踏進茫茫崑崙神脈……
一路無話,金泰偶爾問起穆正究竟要找什麼?子良只說有道石門……門後藏着“離相神珠”
“我個下人本不該打聽太多。但是少主要那寶物何用?”
“誒,一言難盡……”公子便將過往詳細敘述……老周聽罷搖頭長嘆,只道造化弄人,又怪他年輕,惹出事端……聽到最後,大呼“不可!”
“爾對皇后瞭解多少?竟要輕易棄了這肉身?……你可知吾族皮囊非同一般!……再者,老朽居此多年,從未聽過有啥離相神珠!……還什麼奪舍……簡直聞所未聞!……不過倒是聽說有件奇事……!……”
說着找塊石頭坐下,卷個旱菸袋抽起來……隨着菸圈冉冉升空,一段奇幻的往事浮出水面……
話說三國末年,西蜀諸葛亮籌備第六次北伐,此前因屢遭司馬懿拒於渭水之濱,加之年事已高,痛定思痛,志在必得!……
大軍未動,坊間便傳聞稱丞相於半夜獨坐魚塘,擺酒撫琴,細聲交談,然院中僅他一人………隨後,便有支軍馬出成都,過白馬羌境,經賜支河首,一路向西。……這批人最後杳無音信,朝廷宣佈行動與馬超之死有關……詳情不明……
但數年後牙將逃回,自詡當初是奉丞相手諭,探至天邊,爲解什麼封印,遭遇惡鬼,全軍覆沒……此時孔明已作古多年,死無對證……苦主自然被當作瘋子處理……
更有種說法,
諸葛亮裝神弄鬼,搶收隴上小麥,
諸葛亮五丈原禳星,
死諸葛走活司馬……
這些故事並非傳聞中那樣簡單。
你想那司馬懿也年過半百,怎生糊弄?……
有人目擊,仲達當日殺奔蜀軍陣前,見車上諸葛,羽扇輕搖,面帶三分似笑非笑,擡手招他……這才當孔明未死,狼狽撤軍……根本不是被什麼木偶嚇跑!……只有一樣蹊蹺,細心者隨後發現,那臥龍始終目視正前,招手示意……
“而所謂天邊……恐怕就在你我腳下了……”周老講完,起身熄滅煙……“老朽言盡至此,是進是退,全憑少主定奪。”
“老奴,京中已無我立足之地,唯有此途可行。若真有惡鬼,你且回吧,照顧好周家兒孫。”穆正仰視星空,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
“什麼話,要去同去。”說罷緊緊包袱,手指西南:“過了此山口就是寒水潭,我來開路!”
閒言少敘,主僕二人出峽谷,繞過湖濱,行上一天一夜,又穿越屍骨遍地的絕命澗,抵達無名草甸……自那休整兩日,再次啓程………途中說不盡的辛苦危險,倒卻也沒發生異常……只不過乾糧即將見底……前面就要翻越白雪皚皚的巨大冰川,該冰川橫臥在崑崙山脈主脈之上,位於今公格爾峰東偏南大約120公里處,其地理位置已臨近帕米爾高原……空氣稀薄,人畜難行……老者從背囊裡取出毛氈,教少爺綁在靴上,防止打滑……
此時,穆子良已感到頭皮發緊胸口悶,胃裡如同翻江倒海,說不出的難受。只得原地休息。金三泰去前面探路,爲防失散,兩人用繩索相連……乘這功夫,他找了塊乾地面坐下,背靠大石,拿出地圖,從路線上看,過了冰川,沿南側山樑西進,再走一天的路程,就能到達目的地……那座峰被皇后描的誇張無比,腳註“問天石”!其山體一半以上均被捲雲覆蓋盤繞,雲上有廟堂,而“離相神珠”就藏在其中,旁註“北天門”……
風越刮越猛,鵝毛大雪夾帶着蠶豆般的雹子砸下,令對面十米不能視物,子良只得裹緊皮裘,凍得瑟瑟發抖……忽然,繩扯緊了!……
暗號是連扯三下表示危險……這拉緊不放算怎麼回事?…正納悶,麻索開始絞圈並不斷擰緊…剛要起身一探,隱約瞧見前面風雪中有個白色背影!…………
“三爺!是你嗎?金三爺?”
可對方只奇怪地扭一下便消失不見了……穆正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手按刀把循跡探去……沒幾步,腰間一鬆,信號斷了!……
這怎麼個情況?
帶着忐忑焦慮,全神戒備三十多米,終於在地上看見早已斷開的線頭。小心翼翼地撿起來,發現邊緣毛糙,纖維炸開,顯然是被外力拉斷!……他的心跳頓時加速,環視四周……
雪還是那麼大,朦朦朧朧,突然有個現象吸引了穆正,遂急步上前蹲下……
積雪裡有個半尺深的足跡!…… 從輪廓看前端三趾,跟部還有一趾朝後……踩進去,有常人五個腳掌大小不止!……印跡輪廓清晰,是新的!……這什麼?……妖怪啊?!
少爺刷拉拔劍出鞘……緊張地四下觀望,好大一會兒沒動靜……才漸漸冷靜下來……
他重新審視雪地,這次發現了大爺留下的鞋印,腳印連續,延伸向西邊……從鞋印被落雪填滿來看,蠻久了。……於是便順着痕跡走……心中嘀咕:剛纔那是什麼?既像野獸又像鳥爪……從前就聽先生講過,吐蕃有關於“雪魈”的傳說……難道是真的?……於是更加凝神戒備……
就這樣前進了大概200來丈,地面突然出現了個冰窟窿,而更重要的是邊沿有拖行痕跡,趕緊快步靠近,終於在洞口石頭上發現了另一半繩索……
金爺的獵刀插進堅冰,把上綁着繩頭,繞大石纏了一圈,然後垂入洞中……子良趕忙靠近朝裡張望……黑呼呼的深不見底……攏手叫喊兩聲,沒有迴應……這金三泰難道是下去了?……
正猶豫要否跟上,肩膀被誰拍了一把,嚇得他仰天一跤,“啊!!”揮劍狂刺……
“是我!!”手腕被牢牢捏住,金大爺站在跟前……
“爺爺,不帶這麼玩的。唬得小可差點仙遊”
“哼……我還沒走你倒仙遊了,廢話少敘,剛纔行至此處,發現連接斷了,正欲回去尋你,就看見這地洞,下去查探了一番,似乎另有天地……馬上準備好!隨我再進去……”言罷轉身
穆子良閃電出手,劍從後心入,對穿前胸出
“你!?這是!!!?”
“勿再充愣裝傻!飈出來的血都是紫的!”
“你何時知道的?”
“首先,老奴金三泰奉我爲少主,對我講話畢恭畢敬,哪有你剛纔那樣?可見你只是暗中偷聽了我們的稱呼,其他一概不知!……其次,那繩索纏得無比匆忙,攀崖怎可只繞一圈,可見情況緊急!這條又與你所述不符。…最後,金老是不會指揮我的………宗上緣由可知,你根本不是人!!!!”
“不是,又~如何?”……
“金三泰”聲調沙啞,拔出短劍扔掉,全身出現蜂窩狀亮線,隨本體慢慢消失在原地……好像從沒存在過……幾乎於此同時,背後響起悶雷般的吼叫,積雪蓬起一層……
子良轉身,看清來者樣貌:此物通體銀白,類猿又像禽,高二丈掛零,腳分四爪,前三後一,腿有兩彎,就是說比正常多個反關節,同牛馬等偶蹄類動物。軀幹前傾,背部隆起,脊椎有多處骨刺突出。探着脖子,顱門高聳,顎分八瓣,無鼻僅兩小孔,腦後散着九紮辮子,整個“頭”呈橢圓,好比龜殼…
奇在並無眼珠………反倒是胸前有肉瘤滾動,細看之下,渾身雞皮疙瘩!眼珠長這兒了!青一色豎瞳!整整兩排24對!……此刻正手握長兵,朝穆少虎視眈眈……
看罷多時,舉起掌中不明利刃,對地一劃,冰面立時豁開條口子……然後單“刀”杵地,手點子良,“口器”分分合合,發出含混的音節,極似先前狼妖……
少頃“講完”,隨之而來的是人類語言“越.此.線.者.死!!!”……像從腹中吐出,話音剛落,便一縱消失了!……只留嚇傻的穆少呆立雪地……什麼東西?妖怪?鬼?凶神?魍魎?
這時冰窟下隱約傳來連續動靜,他趕緊過去張望:“前輩!是您嗎?!!!
前輩!
前輩!
前輩!”
半晌,終有應答:“少主啊!正是老奴!快拉我上去!”
大少拼命扯住繩索,用力拔了一段,被什麼卡住了,硬拽又怕拉斷,左右看看別無他法。遂決定下洞
“前輩,您等等啊!我得進來!”
“啊?聽不太清!”
穆少轉身尋找固定,剛走兩步,腳下“格拉,咔嚓嚓……”不好,冰面裂了!裂紋迅速擴大延伸,立足之處開始崩塌……連跑都來不及,只聽“嘩啦,轟!!!!!!!!!”。100乘100見方的整段冰蓋連人陷落下去,發出“嗡嗡”餘響……像只大張的嘴,吞盡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他悠悠醒轉,第一眼就見着三泰大爺關切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滅。四周死沉沉的,除了頭頂有束白光……
“少主感覺怎樣?”
“還好!……誒喲!腳斷!斷了!”
“勿動!”大爺拉起褲頭,輕輕劃開,發現整個膝蓋又紅又腫……“嘖,此地少說有幾十丈深,中間隔了山壁,巖壁之上還有厚冰……看傷勢若無跌打藥,恐難久持……如何是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子良硬撐起來……落腳鑽心地疼,疼到人哆嗦“啊!”
“少主莫勉強,容老奴想想……”
時間不大,一副獸皮製的固定綁紮器戴上公子右腿,外加一根雪松木杖……現在既然出不去,就只剩往前走了……
這裡正好是山中的某個空穴結構,眼前大大小小少說有幾十個洞,金老前頭開路,一一試過去,但凡火焰往裡竄就走得通……可以探探看……
於是他們留下記號,選了一條,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兜回了老地方,再選一條,還一樣,總之,鑽了十七八個窟窿又回來了。爬上翻下,累得少爺夠嗆……倒在地上呼呼狂喘……”莫非是死局?”
“不會!你聽!”
子良側耳,可聞持續的“嗚嗚”聲響個不停。“好大的山風,裡面應該還有更大空間。”
“對!”
最後,兩人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窟窿,
僅容爬行,與衆不同在於邊沿有一撮綠苔。有植被就有水……有水就有希望……
目下只剩硬起頭皮鑽了!
一邊鑽一邊聊:“剛纔前輩有沒有看見外面那東西?”
“見了。要不怎麼倉惶下這地穴?”
“依您看,那是什麼?”
“崑崙祖脈連天闕,恐怕是我們觸怒了山神,傳說的頌覓拉顯靈了吧?”
“頌覓拉是個什麼神?令本地人敬畏如此!”
“族中文獻藏於洛陽,內有描述,譯作“多目怪””
“天上地下,三皇五帝,從未聽說。”
“觀音菩薩,文殊普賢,老漢我沒見過!但這“多目怪”,就本地牧民遇到的有不下幾十次!”
“本地多少牧民?”
“算我家山外兩戶,山後一戶。”
“……”這就有些恐怖了,這遭遇頻率也忒高了點,這是哪路邪神?“他們都看見了什麼?”
“鷹犬虎豹,統統一個特徵,全都長了不止二目。”
“那……誒,怎麼了?”
金老頭突然停下來,說話這會兒功夫,約莫經過了七八分鐘。按龜速計算不超過三十米路。
“死衚衕……”
“不能呀……明明有風,感覺是往上走……”
“別急”大爺東摁摁西摸摸,半晌拿起火把“我說呢……頭頂!”
原來出口在上面,穆子良攀扶巖壁,小心地蹲起來……
“等一下!!!!”
但爲時已晚,只聽腳底“嘎嘣!嘎嘣嘣嘣!!!!…………咔!!!!!!……………………”山體碎裂,將他們甩入無盡黑暗………………
等公子再度睜眼,金老漢已不知所蹤……地面冰冷潮溼……勉強翻身爬起,伸手摸到什麼,抓過想看看究竟。可惜太暗,太過朦朦朧朧,只能見個大概,是球狀物,幹臊長毛……生苔的亂石而已
忽然,“轟”一下,燈火通明,兩側牆上油盞依次“呼呼”點燃!這才發現身處某甬道中……“啊!”少爺失聲尖叫扔掉頭顱!…………那張乾癟的臉雙目一閉一開,顯然屬於某個死去多年的倒黴蛋!
腦瓜砸進堆碎骨,發出脆響。從他腳底開始,密密麻麻,數以千計的乾屍鋪向不知何處的盡頭……場面極其震撼駭人
穆子良使勁摁住心口,冷靜下來。環顧四壁,身後是牆,無路可退,唯有向前,壯起膽子,涉過死人……
一腳深,一腳淺……斷裂的肋盆結了蛛網,眼窟窿有蛇鑽進鑽出……更爲詭異的是此地似乎自帶節能,所過之處,油燈盡滅,只照亮周圍一小塊地……
這種壓抑和恐懼令其頭腦發沉,久而久之有種時光錯亂感。爲保持清醒,便仔細地觀察起屍首,這一看還真的看出些名堂來:
從穿着打扮上講,最外面一批,也是最多的一批,僅佩戴皮鎧胸甲,有些可在腰間發現木製虎符,其餘的布料均破爛不堪,難以辨認……究竟哪個時期窮到這種程度,士兵幾乎裸戰……
答案很快有了,牆角一枯骨跪坐,懷中緊緊抱面牙旗,碎了大半,發黑的麻料上字跡依稀可辨“右軍白虎校 蜀”!
他們很可能就是孔明派往崑崙的那支武裝!奇怪的是刀劍都失蹤了……蜀軍究竟遭遇到什麼?
再往裡走,屍首中逐漸夾入一些其他裝束,其中最多見鐵盔鐵甲,當他發現一面刻有“大秦”小篆字體的銅牌時,路也到了盡頭……盡頭是個無底深淵,寒風“呼呼”向上猛竄……
剛要靠近觀察,忽聞動靜,油燈同時熄滅……幸好自己事先引燃支火炬,對着聲音來源一照!……
最不想要的事發生了!
十來俱朽骨,它們身披連環甲,腦後束髻,正“嘎嘎嘰嘰”爬出屍堆……剛要揉眼想瞧個清楚,掌中明杖又“嘶”地滅掉!……黑暗裡,四面八方傳來“咔咔”音…………
穆少拔出短劍,全神戒備
突然,燈盞齊明,一片幽蘭的火光照耀下,滿地死人掙扎着站了起來!有秦代的,漢代的,漢末的,它們步履蹣跚,但目標一致,並逐步縮小包圍圈……其中十個秦兵手執武器,非刀非劍非戈非矛……乃是鐵桿,杆頭有爪,電弧閃爍,發出炫目的亮光……
正中一“人”,頭戴雁翎盔,身披厚鎧,揮“手”向前,數具乾屍便猛撲過來!……這叫瘸腿少爺如何抵抗?……扭頭便走……可走往哪走,被包圍了……
正呼:“天亡我也!”……有道巨大的黑影從旁殺出,擡槍刺倒倆,伸手打翻四個,擡腿踹飛五俱……子良以爲何方救星,拱手施禮:“多謝英雄相助!”……
“救星”緩緩轉過臉……
一看,腿都軟了!那鼻子就剩窟窿,牙牀爛在外邊,與乾屍唯一區別,眼珠還在!披頭散髮,死死盯着穆少,臭氣撲鼻……逼視良久,發出野獸般咆哮……
似乎是挑釁,對過“秦軍將領”亦仰天大喝一聲,震耳欲聾……“槍屍”聞之轉身,挺長兵衝過去,勢同驚雷!……
這一來,敵陣攪亂,少爺趁機溜出包圍,退到懸崖邊緣……上下左右統統是光滑的岩石,剛剛還小小地慶幸一下,轉念仍是絕境…………果不其然,人家沒忘掉他,幾名秦屍掉頭殺來!
“誒,福禍難料!……今日穆正終於此地……爹!娘!兒來也!”言罷閉目,縱身躍下,最後一眼看到的是“秦將”與“屍王”絞殺一處,一人腰牌上有個“翦”字,另一書“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