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厲,你的快遞。”陸馨轉頭對我說。
“哦。”我回答着,慢慢的從堆滿文件的大山中擠出來,走到門口。
“是蒼厲嘛?”說話的人是一位警衛隊員,面相很生。
“是我。”這半年時間裡我雖然沒把所有同事名字都記住,但是每一個基本都見過,而面前的人難道是新來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請你簽收一下。”他把一個黑色長方體東西遞到我手上,並且拿出了一支筆。
“哦。”我接過了筆,在簽單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謝謝啊。”小夥子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收走了簽單和筆,轉身向樓梯走去。
“蒼厲,什麼東西啊?”陸馨看着我手中的包裹問道。
“不知道。”我雖然有網購的習慣,但是最近確實沒買過什麼東西。“寄件人也是空的,是誰給我寄的東西?”說着,我已經開始着手拆除外面裹着的黑色塑料膜。一層一層的透明膠布被我撕扯下來,終於讓包裹開出了一個小口。“這是?”我將破開的小口撕大,從裡面拿出了這個長方體的東西。
“應該是錄像帶吧?”胖子的腦袋伸了出來,一雙死魚眼看着我手中的東西。
“這年代誰還會用這個東西?”陸馨突然帶着一副“你好可疑”的笑容,“裡面是不是錄着什麼只能讓你看的東西?這樣你回去就可以偷偷的看了?”
“放屁,即使有那樣的東西還不如發到我郵箱呢。”然而手中有這樣一盤奇怪的錄像帶,怎麼都不好解釋。“局裡有沒有能看這東西的地方?”我打算現在就看一看這裡面存着什麼樣的內容。
“嗯,你等下。應該有,我去庫房看看。”陸馨說着,就離開了辦公室。
“好像有點意思。”胖子嗅到了異常的情況,從戰死的邊緣恢復過來。“雷子,起牀了。”
“我現在可不敢這麼斷定。”我這麼說着,但是心裡卻感覺到一絲隱隱的不安,印象中曾經碰到過有關錄像帶的事情,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雷立行聽到了胖子的呼喚,慢慢的從桌子上爬了起來,朦朧渙散的眼神,看向了我們。他一邊用手擦去嘴角留下的口水,一邊朝我們飄了過來。“幾點了?”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句話。現在他是整個小組裡最輕鬆的人,從早上來到辦公室就開始睡大覺,即使給他分配處理的文檔,到最後依然會回到我們的手中。
“已經11點了,再過1個小時就可以去進食了。”我看了一眼手錶,無奈的說着。
“那就是10點50分送來的。”我呆住了,難道他在睡覺的時候也能觀察周圍的情況?明明剛纔還在擦口水。“那個警衛員,沒見過。”他繼續這樣說道,明明擺着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卻說出如此認真的話。不過你剛纔有看到那個警衛員嘛?你不是在睡覺嗎?我想這樣說,但是他卻繼續補充道:“那個人不是局裡的人。”
雷立行的發言,讓我覺得那個警衛員越來越可疑,有追出去的衝動。但是胖子卻阻止了我:“雷子,你早點說啊。現在去追已經晚了,從咱們這裡到警察局大門走路也就5分鐘,我要是他早就消失了。”
“我以爲你們認識。”
“我要認識我能不叫他名字?”我這樣反駁着,然而雷立行卻不再理會我們,將目光移到了那盤錄像帶上。經過了半年的時間,和雷立行之間的對話漸漸多了起來。庭審之後的他曾一度陷入了苦惱,經過我們的幾番詢問,才得知是武警部隊要求他回去,但是最後被他拒絕了,他認爲特別行動小組纔是現在最好的歸屬。
“一會調查一下監控,就有線索了。”胖子無奈的說着:“現在先看看這裡面的內容吧。”
等了一會兒,陸馨抱着一臺老舊的播放機走進了辦公室。警察局的倉庫,其實就是一個百寶箱,沒有找不到的東西。胖子麻利的將播放機連接到辦公室僅有的一臺電腦上,打開了電源。雖然是唯一的一臺電腦,卻是一臺老爺機,散熱風扇像是在和我們抗議一般哇哇大叫起來,就這樣胖子還經常在這上面玩着掃雷和紙牌。
而這時,胖子卻用更大的聲音喊道:“今天,爲了的表彰特別行動小組成員長時間的在艱苦的環境下作業,我特此批准,可以看一次小電影。”站在播放機旁邊龐大的身軀,將手握拳放在了嘴邊,像真拿着一個喇叭一樣的吆喝着村民。“蒼同志,請將珍貴的小電影送上來。”而且說什麼不好,偏偏是小電影。
“是,村長。”我配合着胖子,將錄像帶雙手奉上,又退回了自己的座位。說是座位,不過是爲了方便我們觀看,將自己的椅子搬了過來而已。
胖子滿意的點着頭,環視了一下在座的三個人,才把錄像帶插進了播放機,顯示器上傳出了雪花的畫面。有傳言,人長時間觀看這樣的畫面,會引起心臟的驟停。因爲雪花畫面的聲音裡夾雜的次聲波,會對人體造成很大的負擔。但是後來這個傳言被證實是謠言,因爲我們生活的周邊無時無刻存在着次聲波,汽車的鳴笛,關門時的吱呀聲等等,所以心臟驟停的理論完全是不科學的。但是這種畫面對於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來說,的確有可能會造成不小的心理負擔。即使我坐在這裡,看着扭動的雪花,聽着嗤嗤的響聲,也感覺到了一絲不適。
突然,整個畫面晃動了一下,一個昏暗的房間被展示在面前。可以看到一張單人牀,幾個可愛布偶放在上面,淡淡的色彩告訴我們這應該是一個女性的房間。接着畫面開始抖動起來,有人在鏡頭後面調整着方向,使畫面向左偏移,最終停了下來。畫面正中間出現了一個寫字檯,上面似乎堆疊了很多文檔,雜亂無章的擺放在那裡。而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從鏡頭後面走進了畫面之中。他走到了寫字檯旁邊,慢慢的轉過了身。
“草!”胖子大罵一聲,騰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看到了這張臉,我想起了半年前,父親的庭審那天,就是這個人開着一輛悍馬,將我們逼入了衚衕內,不僅重複着我們的話,更讀出了我內心的想法。這回他卻出現在了顯示器的畫面裡,不過這次他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面對着屏幕跳起舞來。舞蹈看起來很傻、很可笑,明明是一個不會走太空步的人,卻一定要走出來。可是看着看着,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的太空步變成了同手同腳,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的四肢都已經極度扭曲翻轉過來。這是一個恐怖的畫面,如果非要形容了話,就像是一個人的頭和腳被扭轉了180度,然後面朝前方走路。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又變回了雪花的嗤嗤作響。
“老弟,你記不記得,吳佩慈的那個案件。”我的思想還在剛纔那種令人作嘔的畫面中,胖子提醒我道,“當時的筆錄不就是這樣的嗎?”
陸馨已經忍受不住的閉上了眼睛,胸部緩慢的一起一伏,似乎是在做着深呼吸。雷立行則看着鋪滿雪花的屏幕,低聲說道:“錄像的時間也是十多年前留下的。”
這就是當時吳佩慈收到的那盤錄像帶嗎?當時翻看案件的時候沒有看到的錄像帶,現在卻被一個陌生人送到了我手裡。爲了印證胖子的想法,他在播放機上操作着,將畫面退回了男人還未出現時的寫字檯。再次仔細查看寫字檯上的文檔,隨便很亂,但是其中一個厚實文件側面卻清楚地寫着“力雄酒店大火案”這樣七個字。“快調出監控錄像,調查一下將錄像帶送來的男人是誰?”我們迅速行動了起來。
我們隨後從監控室裡拷貝出了需要的監控錄像,從警察局大門開始,這個“送貨人”就穿着警衛員的制服走了進來。而令人在意的是,他似乎知道每一個攝像頭的位置,總是恰到好處的避開而不被直接拍到,一直到我們辦公室門口。我簽收完,他又按照原路返回了大門,最後消失在馬路的拐角處。這個人非常瞭解警察局內部的設計細節,在這一路上沒有耽誤任何時間,他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將這盤錄像帶送到我手中。錄像中那個令人咋舌的男性,以及後來失蹤的吳佩慈,我必須要調查一下這個失蹤案。
“胖子,當時父親調查的記錄還在咱們這裡嗎?”我記得當時與吳佩慈一起觀看錄像的人後來都失蹤了。
“我知道在哪。”陸馨搶先說着,“檔案都被我整理到一起了,等一下。”她從檔案櫃裡拿出了那份枯黃的調查報告,交到我手裡。
“嗯,這裡記錄的很清楚。”我快速的翻開,找到了父親後來做的調查記錄,“吳佩慈和那幾個一起觀看錄像的同學有個共通點,都是新力大學醫學系畢業的,而之後只有吳佩慈去當了律師,其他人都在醫學院繼續深造了。我們現在去拜訪一下這個大學,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幾個人的資料。”
“你確定?”胖子突然開口問道,“蒼隊長在當年調查到誰,誰就失蹤了。這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案件。”胖子說的沒錯,那幾個人都是在父親調查之後才失蹤的,後來父親再沒向任何人提起過這個案件。如今這樣一個難題被擺在了我面前,選擇權也交到了我的手中。如果現在開始調查,可能下一個涉及到這個案件的人就會失蹤。而躺在辦公桌上的那盤錄像帶,它又好像是在催促我快點行動,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你在猶豫什麼?”陸馨忽然帶着責備的口吻說道,“你認爲這個失蹤案爲什麼會到你們手裡?”這個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是這個案件讓我們發現了那個屬於勢力b的名單,所以我一直都把這個案件當成了一份附屬性的資料,甚至開始忘卻它的存在。然而陸馨卻不這麼認爲,她用另一種思維向我們詮釋着:“你不是把吳佩慈劃到了勢力a裡面嗎?顯然這位律師和力雄集團有着扯不開的聯繫。蒼隊長怎麼會放案件的調查?但是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結案,你覺得是爲什麼?”
父親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到手的線索,也不可能就這樣默默地承認了那幾個人失蹤,這裡面有着一個被我忽略的因素。“那些人在調查後才失蹤,說明有人知道當時的行動方針。”思路漸漸理清了,正如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這個隱藏於地表之下的組織早已滲透進了警察局,“所以他結案了,現在這個案件被送到了我們手裡,對於這個新成立的特別行動小組而言,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的行動方針是什麼。”
“啊,原來如此。陸馨,你終於讓胖爺我覺得你來特別行動小組有價值了。”
“少廢話,我需要你誇我!”陸馨露出了勝利的表情。
“但是仍然有一個問題擺在了我們面前。”我這樣說道:“如果我們現在直接的去新力大學調查這個案件,很可能會被監視起來,我們需要隱秘行動。”
“這完全不是問題!”胖子笑着,從桌上拿出了幾份筆錄,“最近有新力大學的報案,內容很獵奇,就被其他刑警隊無視了,我們正好可以藉此機會行動。”
“什麼樣的案件?”胖子竟然會用“獵奇”這樣的詞語,我感到有些意外。
“呃……”胖子有些艱難的開口道:“有人在夜裡目擊到醫學院的實驗室裡,保存在福爾馬林裡面的屍體活了。”
“什麼!”死人詐屍我可以理解,那很可能是被其他人誤解已經死亡。但如果人已經保存到福爾馬林中,那隻可能是屍體。因爲福爾馬林的主要成分是甲醛,這是一種具有強烈刺激性和腐蝕性的易揮發液體,也是劇毒之物。但是這確實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可以大膽的接近新力大學醫學院,在解決這個案件的同時,一起調查那幾個失蹤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