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
在大通鋪的夥計起牀的時候,夏天縱已經在南城的大道上跑了一個來回。能在一盞茶的時間裡跑一個來回,夏天縱用了足足一個月時間。
跑步很難嗎?不難,正常人長大一點都會跑。
但要是控制住每一塊肌肉的蠕動順序再跑,就非常難了。
大腿小腿的肌肉並不多,加起來才二十幾塊,要讓二十幾塊肌肉全動起來容易,要讓該動的肌肉去動,不該動的靜止你去試試?
夏天縱很得意,因爲一個月時間,自己就掌握了這項運動。只是可惜了,要是放在有運動員的時代,自己都可以做一個金牌教練了。
夏天縱知道自己還不能夠比跑得最快的小陸跑得更快,但他有信心晚上從健忘大叔那裡拿走玉片。
這不算作弊吧?肯定不算的。夏天縱搖搖腦袋,出現在落魄大叔的面前。
“大叔,我來拿玉片來了。”
“什麼玉片?”
好吧,自己又忘記了。要問小陸的事才能激發出大叔的固定程序。
重複問一遍。正如夏天縱估計的那樣,這次健忘大叔再也沒能抽中自己,哈哈哈。
“大叔,玉片拿來吧。”
夏天縱伸出手,落魄大叔從脖子裡掏出一塊小小的玉片,遞了過來。
夏天縱沒能拿到玉片。旁邊伸出一隻手,倏地就將玉片搶了過去。
夏天縱轉過頭,看到一個乞丐將破碗和竹棍夾在胳膊下,兩隻手將玉片湊到眼前,一邊看一邊瞎樂。
將這玉片賣了,得多少天不用出去乞討了,不但不用乞討,還能回到鄉下娶房漂亮的小媳婦兒。
你要是乞丐,你也得樂。
夏天縱很頭疼,腳下用力,用上新學的衝刺辦法,向乞丐撲去。你搶過去,我便搶回來。
比起一個月前,夏天縱的速度至少提升了三倍。
但乞丐一縮手,夏天縱便撲了一個空。
夏天縱慾哭無淚。搶吧,人家是個精壯的乞丐;騙吧,自己從來只見過騙人的乞丐,沒見過被騙的乞丐;講道理吧,講道理能讓餓狗吐出吞下肚的肉塊?
“咳,那個,乞丐大叔,這玉片兒對我非常重要……”
“對乞丐更重要啊。”
“我給你買肉買衣裳,你能不能……”
“我都有玉了,有玉就有肉,有衣裳,還有媳婦兒。”
夏天縱想撞牆:“乞丐大叔,咱們商量一下,你看怎樣才能將玉片還我呢?”
“啥叫還你,現在玉是我的,嗬嗬。”
嘣,嘣嘣。
“哎,孩子啊,你在幹什麼?”
我在撞牆我在幹什麼!“大叔啊,你不還給我,你就把我殺了吧。”
“別,別,我只討飯,不殺人。你自己殺自己吧。”
“哦,對了,殺自己要走遠一些,這陸老爺可是大善人,別殺死在這門口哇。”
……
“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你說我一個乞丐有什麼好送的?啊——,很遠了,你回吧回吧。”
“孩子啊,我說,你怎麼不說話?叫你回呢。”
……
“好吧,這橋洞睡着也舒服,你站在外面別冷着了哇。”
得,這乞丐還很關心自己。
夏天縱看着蜷縮在橋洞只給自己留了一個背影的乞丐,心裡那個恨啊!搬個石頭砸死他吧,砸吧砸吧!
到天亮時,夏天縱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卻沒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乞丐睡醒過來,長長伸了一個懶腰,舒舒服服打了一個哈欠,走到河邊撒了泡尿,再走上去一些,捧了一捧水胡亂漱了漱口。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親愛的媽媽,……”乞丐突然扯開嗓子吼了一聲。
這是我唱的!夏天縱一愣。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親愛的媽媽……,下一句是什麼來着?”乞丐問。
尼瑪,這是早就跟上自己了啊。
“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沒有一個家……”
哦,對的。“冬天的風啊夾着雪花,把我的淚吹下。”乞丐卻接着唱了下一句,然後伸手在河裡捉了一條肥大的魚上來。
好快!
夏天縱猛地驚住。自己根本就沒看見乞丐怎麼出手的,那乞丐已經拿出一隻小棍將魚叉了,走回岸邊,扒拉着柴草燒魚。
夏天縱肚子“咕”的一聲,折騰一宿,此時也是餓了。
乞丐笑道:“別老惦記一塊破玉了,餓了麼?別想着吃我的魚,要吃自己河裡抓。”
夏天縱哼了一聲,走出去尋找了一回,找回一根比較尖利的竹棍,然後走到河邊,瞅了半晌,終是叉了一條不大不小的魚上來。
這叉魚的技巧麼,夏天縱生來就會,雖然是第一次叉。
乞丐的魚已經熟了,散出濃濃的香味。夏天縱現在也不急了,再在火堆上加了些柴草,開始烤自己的魚。
“乞丐大叔,說吧,啥條件?”夏天縱撮了一點乞丐用剩的鹽,撒在魚身上。
“沒啥沒啥,大叔我看中一件東西,卻是拿到不手。你要是幫我拿回來,玉就還你。”
“爲什麼是我?”
“因爲只有你纔有這麼一塊玉。”
十足的廢話。夏天縱撇撇嘴。
“啊,飽了,舒服。”乞丐站了起來:“酒樓你不用回了,就在這裡用手抓魚吧,反正餓不死你。”
乞丐走了,夏天縱也沒有跟去。
再笨的人也知道,去“拿”東西需要的就是手上的功夫,快、準、穩。
夏天縱蹲在河中央,雙眼緊緊盯着一條五寸長的白魚,突然一伸右手,穩穩地將魚拎出水面。
“啊哈,我成功了!”夏天縱大叫。
“噗!我吐,都二十幾天了,才捉到一條,有什麼值得好高興的?魚太大了,捉只小的。”
“還大了,捉只小的。”
“大了,要小的。”
“要小的。”
……
此後的日子,夏天縱耳邊只有這種聲音。
“還要小麼?還要小麼?”夏天縱終於忍不住,大聲吼起來。三條魚連接起來也沒有一寸長,還要小麼?
“呃,差不多了。那要條大的。”
“還小了,捉只大的。”
“小了,要大的。”
“要大的。”
……
再接下來的日子,夏天縱耳邊換了一種聲音。
“還要大麼?還要大麼?”夏天縱又吼了起來。再大的魚,河面上已經沒有了。
切,再大的魚,河面上還是有的。乞丐大叔冷笑了一聲,不過馬上又點點頭:“得,馬馬虎虎,算你過關吧。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干活。”
真的可以了麼?夏天縱一時有些失神,走回岸上,岸上的桃花已經盛開。
現在的夏天縱,活脫脫一個小乞丐的模樣。一大一小兩個乞丐,循着南城根兒進了城,走過對面有家小酒樓時,夏天縱多看了兩眼,然後來到了皇都的西城大道。
“看到沒?那個敗家子,手指頭上那個鈑指,你去給拿過來。”
“鈑指啊——”夏天縱頭上開始冒汗。這偷東西有個講究,離肌膚越遠東西越好偷,這套在大拇指上的鈑指怎麼好拿?
乞丐大叔拿出玉片晃了晃,鼓勵道:“你看,當胳膊這樣擺動時,大拇指有一剎那是垂直狀態,你就像捉魚一樣,脫下他的鈑指。拿到就跑,你還是跑得很快的,我在河邊等你。”
夏天縱哼道:“你知道得這麼清楚,你怎麼不去拿?”
沒有回答,回頭時,乞丐大叔已經沒了身影。
那塊玉片太過重要,那應該是父親留給自己的第一個任務獎勵。夏天縱咬了咬牙,輕輕向那個敗家子走去。
敗家子甩着雙手,晃晃悠悠地在人羣裡走着。夏天縱已經跟了一段路。
“對,手繼續晃,來了,來了……”
夏天縱終於瞅得一個機會,小手一伸,真將鈑指從那人手指頭上脫了下來。夏天縱大喜,頭也不擡,撒腿就跑。
然後,咚——
夏天縱只覺一頭撞在鐵板上,然後脖子一緊,已經被人提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