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司徒策問道。
殷丫蛋道:“這人來找小悅要錢,小悅讓他等一會再來,他不幹,嚷嚷着說她不地道,同是一夜,跟米二幹一宿才收五錢銀子,跟他幹一次就要三百文。而且拿了銀子還不找錢。我聽着不對,就問那人怎麼回事,小悅不讓那人說,被我訓斥之後不敢搭腔了,那人也是喝醉了,顛三倒四的說了半天才聽明白,就是米二死的那天晚上,大概四更天,他喝醉了回家路上,正好路過米二家那條巷子,見到小悅從米二家出來,他認得,就上去搭訕,說好了三百文一次,跟那人回家……,那個去了。走的時候給了小悅五錢碎銀子,讓小悅找,小悅說剛纔米二給他的也是五錢碎銀子,找不開,讓他改天到花船來找她要。今兒個就是去找她要錢去了。”
賀蘭冰聽罷怒道:“這賤人好大的膽,竟然敢撒謊騙我們!她明明是四更天就離開米二家的,竟然說是五更才走!其中一更是跟這人做那苟且之事!當人可惱!她人呢?”
“我已經將她帶回來了,就在前衙呢!還有討債的酒客一起。”
賀蘭冰怒氣衝衝往外走,司徒策和殷丫蛋跟在後面,來到前衙刑房的會客廳,小悅還滿不在乎地坐在哪裡跟書吏們嬉笑,賀蘭冰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脖領,將她提了起來,嚇得小悅兩腳亂踢,氣都換不過來,翻着白眼,喉嚨裡嗬嗬連聲。
賀蘭冰重重將她往椅子上一慣,摔得她差點背過氣去。
賀蘭冰一腳踩在她椅子上,金扇一拍小悅的腦門,冷聲道:“我現在再問你一次,你敢再撒半句謊話,我立即把你投進大牢,你不信就試試看!”
小悅揉着自己的脖子,驚恐萬狀望着賀蘭冰,聽她這話,趕緊連連點頭:“奴家再也不敢亂說了,求賀蘭師爺饒命!”
“我問你,你到底是幾更離開米家的?”
“四……,四更……”
“爲什麼說是五更?”
“路上我遇到酒客,跟他回家做了一回,我不想告訴老鴇,免得要抽分子,所以就隱瞞了。”
青樓女子接客,要按比例向老鴇上繳,而且一般都是大頭。這小悅路上接客,老鴇不知,她便想獨吞這筆錢,不給老鴇交。所以回去的時間上說了謊話。沒想到那酒客卻把他的謊話給揭穿了。
她想不到賀蘭冰如此生氣,差點給掐死,賀蘭冰倒也不全是因爲被欺騙而如此生氣,她生氣的主要理由,是發現小悅實際上是四更天離開米家,這一點有酒客幫忙證明,也就是說,小悅離開米家的時候,米二還沒有死,因爲司徒策告訴賀蘭冰了,說米二是五更天左右死亡的。所以,小悅也就沒有了作案時間,這條最重要的線索就此斷絕,破不了案心頭堵,加上小悅的謊言,才讓她如此動怒。怒氣都遷移到了小悅身上了。
賀蘭冰將酒客和小悅分開,分別進行了細節詢問,結果兩人說的都能吻合,並沒有編造的跡象,賀蘭冰徹底絕望了。
賀蘭冰吩咐將小悅和那個酒客放了。苦着臉問司徒策道:“線索都斷了,怎麼辦?”
司徒策沉吟片刻,道:“我想再去案發現場看看。”
“不是看過了嘛?”
“想再去看看,或許有一點靈感。”
“那好,我陪你去。”這件惡性案件搞得蔡知縣可謂焦頭爛額,但是,他也知道兩個師爺是盡了心的,所以也沒怎麼責難,但是心急如焚。這一點也影響到了賀蘭冰的心情。她也很着急着想破了這個案子,可是現在所有的線索全部斷了,她也很焦急,問司徒策,司徒策卻說要去案發現場再看看。這個不是主意的主意,讓賀蘭冰嘆了口氣,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其實,案發現場他們已經看了很久了,幾乎每個地方都仔細進行了搜查檢查,再回頭去看,時隔幾天,真難相信還能找到什麼讓他們滿意的新線索來。但是,如果不去,又能去哪裡呢?難道要把這件案子再束之高閣?放在沒破的那一大堆案件櫃子裡去?
賀蘭冰自然是不甘心的,看見蔡知縣那焦慮的眼神,雖然不訓斥他們,心裡也是不好受的,再說了,眼見如此兇殘的兇案發生眼前,卻不能擒住幕後真兇,這讓他總覺得寢食難安,總得找點事做才心安。
兩人悶悶不樂走在大街上,不時有認識的人向他們倆打招呼,司徒策還微笑點點頭,賀蘭冰卻板着臉彷彿沒看見。
到了米二家,古人一般停靈七天才上山下葬,還沒到七天,院子裡高搭涼棚,一口黑漆棺材停在院子正中,屍體已經入殮,只是還沒有最後蓋棺上釘。棺材後面是一副白布。寫着斗大的奠字。棺材前面擺着供品香燭,幾個孩童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用稚嫩的聲音哭嚷着。
死者米二的渾家高氏,戴着重孝,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面朝着大門,不哭也不笑,呆若木雞一般。一對老夫婦拄着柺杖,坐在一旁的長條木凳上,低頭垂淚,幾個男男女女在一旁陪着。
見到兩人進來,場中衆人都是一愣,那老漢認得賀蘭冰,拄着柺杖跌跌撞撞就過來了:“師爺!可是殺我兒的真兇擒到了?”
賀蘭冰歉意一笑:“老人家,很抱歉,我們還沒有抓到真兇,不過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的!”
老婦也過來,攙扶着老漢,對二人勉強一笑,慢慢回到了凳子上。
聽說不是有抓到兇手的消息,場中守靈的衆人臉上都是失望的神情,一個個該幹嘛接着幹嘛。司徒策發現,坐在蒲團上的高氏,嘴角似乎有一抹冷笑,這讓他很不舒服。
兇案現場已經解封了,他們倆來到門口的時候,發現裡面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已經全然看不到兇案原來的模樣了。而且,此刻裡面熱鬧非凡,擺着幾張大桌子,圍坐着的,大多是一些男子,桌上擺着下酒菜,一個個推杯換盞正喝得高興,且不管外面的喪事,高談闊論地說着話。
司徒策皺了皺眉,他想不到會是這樣,他卻不知,只是當地的風俗,如果死者橫死,必然要進行熱鬧一番,好喧囂一下戾氣,鎮住鬼神邪魔。所以兇殺屋裡才擺下酒宴。
司徒策原本想靜靜地再在兇案現場坐一會,理一理思路,可是沒想到現場已經成了這個樣子,瞧見這一屋子裡都停住了呆呆瞧着他們,便勉強一笑,轉身走出廊下,穿過院子,出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