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岑姑娘……”鄭姑娘卻叫住了她。
岑子曼只得再轉過身來,望向她。
鄭姑娘打量了一下那扇敞開的硃紅大門,問道,“岑姑娘,這處宅子是你家買的?”
“不是。”岑子曼擡了擡手,指着夏衿道,“是夏姑娘家的,我陪她過來看看。”
鄭姑娘疑惑地看了夏衿一眼,轉過頭又向岑子曼溫婉地笑道:“可……這宅子不是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吧?”
岑子曼有些不高興了:“反正這宅子既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至於怎麼得來的,就不勞鄭姑娘操心了。”
“對不住,是我多事了。我只好奇我家對門住的是什麼人,實不是懷疑什麼。”鄭姑娘倒是一點不生氣,仍是一臉溫婉的笑。
說着,她又轉過臉來,對夏衿道:“夏姑娘,剛纔如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你見諒。”
夏衿笑了笑:“沒事。”
岑子曼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見鄭姑娘一副好脾性的樣子,她自己個兒倒不好意思了,歉意地道:“我性子不好,剛纔說的不對,鄭姑娘不要見怪。”
“怎會見怪?”鄭姑娘笑了笑,道了聲“告辭”,眼神卻朝岑雲舟、蘇慕閒和夏祁那邊不以意地掃了一眼,在蘇慕閒和夏祁的身上微微停頓了一下,這才收回目光,轉身進了自家大門。
“走罷。”岑雲舟見狀,招呼了大家一聲,率先進了門。
夏衿望着鄭姑娘的背影,眼睛微微一眯,低聲問岑子曼:“她叫什麼名字?”
“鄭婉如。”
夏衿點了點頭,拉了岑子曼一下:“進去吧。”跟着大家一起進了新宅子。
這是一處五進的宅子。一進門就是個有着精美浮雕、喻意吉祥的圖案的影壁,轉過來是個寬敞的院子,院子裡堆砌着假山。種了些果樹和花木,設計得十分雅緻。
沿着迴廊。過了院子,便是這宅子的外廳。歇山式琉璃瓦屋頂,宏大的斗拱,色彩鮮豔的蘇子彩畫,硃紅色的粗大柱子,看上去十分氣派。
穿過外廳,便是外院。這院子比外面那個略大,套了兩處院落。佈置得也十分清雅。
岑子曼看了,轉頭對夏衿道:“這裡以前定然是哪位文官所住的地方,佈置得比我們家強多了。”
“曼姐兒!”岑雲舟一聲喝斥。
岑子曼轉過頭,看到哥哥怒視着自己,再一想自己剛纔的話,趕緊吐了吐舌頭,對夏衿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現在這處宅子已由太后賜給了夏衿,是夏家以後所住的新居。她卻在這裡提起不知怎麼倒了大黴的前任居住者,這太不吉利了。
“沒事。我是百邪不入體的人,鎮得住宅子,不怕說這個。”夏衿笑道。
蘇慕閒深深看她一眼。
他今天雖然到了岑家。又跟着一起來看夏家新宅子,但一路上卻顯得很沉默。岑雲舟因想娶夏衿,對他心有芥蒂,不願意搭理他;夏祁雖對他有好感,覺得他喜歡自家妹妹,很有眼光,又願意上門求娶,態度真誠,但蘇慕閒昨日當衆說了那番讓夏衿難堪的話。他這個作哥哥的,便不好對蘇慕閒太過親熱。所以這一路上。也沒跟他說話。
於是一行人,除了岑子曼嘰嘰喳喳說得熱鬧。夏衿時不時地應和她兩句,跟在後面的三個男人,全都默不作聲。
後面三進院子都還在修繕,夏衿他們還是進去看了一眼,便見來來去去的到處是幹活的人。他們不光只修繕房屋,便是院中的小池和假山、水井,都要裡裡外外地掏上一遍,將裡面的雜物清理乾淨。
“岑二哥,你們想得這般周到,我們真不知如何感謝纔好。”夏祁看了,對岑家很是感激。
岑雲舟見夏衿主動跟他說話,心裡狂跳,一擺手道:“我祖父、祖母都是把你們當成親孫子、孫女看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幫這點忙算得了什麼?”
說着他又笑:“要說感謝,也是我感謝你們纔對。夏姑娘你給我姑姑治好了病,又把我妹妹從湖裡救起來,我還沒有感謝你們呢,做這點事,算得了什麼?”
“恰逢其會,舉手之勞而已。”夏衿客氣道。
夏祁望着這面積寬大、建築精美的宅子,心情複雜得連他自己都辨不清是什麼滋味。
他們一家四口,從夏府那狹窄的南院搬出來,搬到夏家破舊的老宅裡,然後賃了臨江城東羅騫的宅子,再在那附近買了處兩進小院,最後,在這天子腳下的京城,有了一處這麼寬敞精緻的五進大宅子。兩年多的時間,搬了四次家,一次比一次住的好。而這一次次的搬家,他和父親竟都出不上力,全都是夏衿這個年紀最小的閨閣女孩兒一個人的功勞。
夏祁再一次感覺到了挫敗。
“妹妹,這次又靠你了。”他走近夏衿,低聲道。
夏衿轉過頭來,如墨的眸子波光流轉。
她笑道:“你給我拿個進士回來就行了,別的都不用多說。”
夏祁用力地點點頭:“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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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爹孃怎麼樣了。”夏衿望着灰藍色的渺遠的天空,嘆了一口氣。
“我祖父派了人快馬加鞭地去報信,再護送他們過來,伯父、伯母應該很快就能到了。”一直在認真聽兄妹倆對話的岑雲舟忙道。
“是啊,你父母都是極和氣的人。到時候你們搬了家,我就可以經常到你家玩了。”岑子曼歡快地對夏衿道。
夏祁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又趕緊將目光收回來,耳根上卻浮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夏衿目光閃了閃,建議道:“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回去歇一歇,就該吃晚飯了。”
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蘇慕閒也不知來做什麼的。跟着大家一路來又一路去,卻又什麼話都不說。待得大家在宣平候府門前停下來時,他便告辭離開了。
路過前院。夏衿對岑子曼道:“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哥哥說幾句話。”
岑子曼也沒在意。帶着丫鬟先走了。岑雲舟見狀,轉身進了他的書房。
夏祁領着夏衿進了他所住的屋子,給她倒了一杯茶,問道:“怎麼了?”神色有些緊張。
他這妹妹,做事一向沉穩。如果沒發生什麼大事,她是不會這麼正兒八經地避開所有人找他說話的。
夏衿也不拐彎抹角,盯着夏祁道:“哥,你是不是喜歡岑姑娘?”
夏祁的臉一下漲得通紅。紅得能滴得出血來。
他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閃起來,結結巴巴道:“哪、哪有?我是正人君子,怎麼會、怎麼會起那等齷齪心思?”
夏衿又好氣又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麼叫做齷齪心思了?岑姑娘爲人率直,性格活潑,你喜歡她又不是你的錯!”
夏祁又驚又喜:“我、我真能娶她?”這話一出,他眼神就黯了下去,搖搖頭道,“我現在一事無成。區區一秀才,身無恆產,想要娶宣平候府的嫡出千金。簡直是枉想。”
他擡起眸子,直視夏衿:“我明白該怎麼做了。我會努力唸書,爭取早點拿到功名。即便沒中進士,這兩年拿個舉人功名,纔有資格說話。”
看着這樣的哥哥,夏衿有些心酸。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家庭,夏祁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過有些話,即便明知會打擊到他,夏衿仍然要說:“不是這個。”
她靜靜地看着夏祁:“岑姑娘她……早已訂了親。”
夏祁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
良久。他才道:“我知道了。”
見夏衿坐在那裡不動,只擔心地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別擔心,我沒事。本來就是一念癡想。知道不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心思了,我知道輕重的。”又擺擺手,“你回去吧,以後這件事,不會再提起。”
“倒是你……”他頓了頓,注視着夏衿,“我看蘇公子人不錯,你爲何不願意嫁給他?”
夏衿便把跟岑子曼說的那番話拿來又說了一遍。
夏祁默然良久,長嘆道:“都是我無能。如果我能高中進士,你即便身份比他低些,也低不到哪裡去。如今爲了這個,讓你錯失良緣,哥哥對不住你。”
夏衿心裡熨貼,白他一眼:“你今年才十六歲。‘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要是讓你十六歲就中了進士,你叫天下讀書人怎麼活?既是錯過,便是無緣,你何必把責任攬到你身上?我的事,我自有道理,無需擔心。”
夏祁點點頭:“你一向是最有主意的。”這麼一想,他還真不擔心了。
見夏祁情緒穩定,似乎把那點萌動的心思給放下了,夏衿遂放下心來。
夏祁與岑子曼,不過是見了幾次面。古代講究男女大防,年輕男女接觸的機會不多;又因小小年紀就要婚配,難免又在這方面思慮得多了些。岑子曼既美貌又活潑,夏祁對她心動很是正常。但要說有多深的感情,自然談不上。最多不過是一種青春萌動罷了。
“我回後院去了。”她放下茶盞,站了起來。
“我送你。”夏祁也站了起來。
兄妹倆從屋裡出來,從迴廊繞出去,路過書房時,忽聽門口的小廝咳嗽一聲,岑雲舟快步從裡面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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