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用借。我手頭還有銀子呢,差多少,跟我拿就是了。”夏衿在一旁笑道。
如今夏正謙和舒氏都知道夏衿跟岑子曼合夥做生意,她手頭肯定是有錢的。只是想着別人家的女兒都穿金戴銀,什麼事都不用操心。偏他們家的女兒,還四處奔波賺錢,如今三房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關鍵時候全靠女兒拿出錢來支撐。所以夏正謙和舒氏都打定主意,夏衿所賺的錢,全都給她做嫁妝,家裡絕不再要她一文錢。
不過家裡急用錢,在她手上挪一點來用也無妨。再過兩個月還上就是了。
所以舒氏也沒跟女兒客氣,笑道:“如此就更好了。先借着,你爹賺了錢再還你。”
“一家人,說什麼還不還的?”夏衿道,站起來就往清芷閣跑,“我去拿銀子。”
夏正謙沖着她的身影喊道:“換身男裝,跟我一起去看房。”
“哎。”夏衿遠遠應了一聲,人已到了院門外了。
舒氏嘆了一口氣,感慨道:“咱們女兒這麼能幹,又喜歡往外跑,以後嫁了人,被圈在家裡,不定多難受呢。也不知要給她找個什麼樣的人家纔好。”
夏正謙道:“你去邢家探探邢太太的口風,看看她是怎樣的說法。”
說起這個,舒氏便高興起來:“我看慶生很喜歡咱們衿姐兒。”
邢慶生開始時大概是把夏衿當成妹妹一樣,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但這大半年來,每天跟夏衿學醫術,漸漸地由敬佩變成了喜歡。現在他即便他在醫術上沒有什麼難題,也會找一些出來請教夏衿,就是想每日能見她一面。
這些情況,舒氏都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只恨現在夏衿仍在孝中,不能議親,心裡又罵夏老太太死了都不讓人安寧。
徒兒的心思,夏正謙自然看得出來。否則他也不會有剛纔那句話。
夏衿換了男裝拿了一百兩銀子出來,叫夏正謙:“爹,走吧。”
父女兩個出了門,因爲那處宅子也沒多遠,便沒坐車,慢慢地走了過去。
走了大概一盞茶功夫,兩人在一座宅子前停下了腳步。
魯良趕緊上前去拍門,跟出來應門的人交涉了一下。那人便放了三人進去。
宅子的面積雖比夏家現在所住的小一些,但佈局卻很合理,照着夏家的人口,這裡完全住得下。
夏正謙很滿意,約了幫朱家賣房的人出來商談,最後以一千一百五十兩的價錢,將宅子買了下來。
“爹,咱們現在有本錢了,完全可以自己開藥鋪。”回家的路上,夏衿跟夏正謙道。
“這樣不好吧?咱們最難的時候,秦老闆幫了咱們。”夏正謙爲難地道。
“他幫咱們?”夏衿笑了笑,“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當初咱們搬到這裡來時,沒有甩開他自己幹,已經對得起他了。而且這一年多來,因爲依附於咱們醫館,又將藥鋪開在這樣的地段,他可賺了不少錢。這般讓利給他,何時是個頭呢?再過兩年你想收鋪子,沒準他覺得這鋪子是該給他用的,反而怨恨你,升米恩鬥米仇的例子多的是。再說,他家可比咱們家寬裕多了,用不着咱們接濟,幹嘛要把自家的鋪子給別人去賺錢呢?”
“你說的也有道理。”夏正謙嘆了一口氣。
夏衿知道夏正謙的性子,頗有些好好先生的感覺,總不願意讓別人難受。
她道:“爹,您要抹不下面子,我去跟他說。”
夏正謙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什麼身份去說?沒的壞了你哥哥的名聲。行了,我去說。他要爲此不高興,那這個朋友也算我白交了。”
“這纔對嘛。”夏衿高興地道。
她最願意看到的,就是夏祁的進步和夏正謙的改變。唯有他們越來越有擔當,她的日子纔會越過越輕鬆。
“這一下,又要用你的錢了。”夏正謙又嘆了一口氣。
開藥鋪,沒有兩三百兩銀子的本錢是不行的。
“藥鋪賺錢快,兩三個月就資金回籠了。你到時還我就是。”
夏正謙點點頭:“到時算利息給你。”
那座宅子原就有人住着,修繕得極好,此時要搬進去,也不用什麼收拾。讓下人過去打掃打掃,選了個吉日,夏衿她們就搬了家。搬家之後,請了及笄禮時的那三家親戚來吃了一頓飯,便算是賀喬遷之喜了。
看到三房買了這樣地段的一處宅子,大太太身上的酸味兒隔兩里路都能聞得到。而二太太這次也沒憋住,知道夏祁的親事要求太高,她夠不上,乾脆調轉方向,跟舒氏說,想把夏衿說給她孃家侄兒。
“現在還在孝中,衿姐兒的親事不急。”舒氏笑吟吟地道。看到大太太那嫉妒怨恨的目光,她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夏正慎倒是看中了這裡那處門臉,對夏正謙道:“三弟,這樣好的鋪面,你倒白白便宜了別人。現在你搬家了,雖位置不如以前那個,但好在是自家的房子。不如把門口那一半門臉給我用吧,我也開一家藥鋪,給你跟秦老闆一樣的租金。”
“就是啊三弟,人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倒好,把好處送給別人。”大太太酸溜溜地道。
“大哥有個醫館了,再在這邊開藥鋪,忙得過來嗎?”二太太用力地推了夏正浩一把,臉上仍是和善溫柔的笑容,“不如把這事交給你二哥。他如今在家裡無所事事,坐吃山空,終不是個事兒。你們做兄弟的,也幫他一把。”
夏正浩在秋闈的時候,又沒中舉,所以二太太纔有此一說。
見這兩房人一看到好處,就跟蒼蠅聞到肉味一般,嗡嗡地又飛了過來,夏衿朝舒氏挑了挑眉。
舒氏苦笑一下,忍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
夏祁怕夏正謙心軟,連忙道:“我爹已跟秦老闆說過了,這邊門臉就不租給他了。以前租給他,是因爲我們當初被淨身出戶,連吃飯的錢都沒有,還是秦老闆借了我們幾兩銀子,纔沒餓死在街頭。現在這份恩情也算是還得差不多了,我們準備把門臉收回,自己開藥鋪。大伯說得對,有錢賺,我們當然要自己賺,哪有白白便宜別人的道理?”
見夏祁提起當初的事,夏正慎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大太太也有些尷尬。
夏正浩是個讀書人,向來自命清高,覺得這開藥鋪是行商賈之事,壞了名聲,用力地瞪了二太太一眼,怪她剛纔自作主張。二太太也回瞪了他一眼,不過卻不敢作聲了。
待將客人送走,夏正謙嘆着氣回了正院。舒氏卻到了夏衿房裡,對她道:
“翻過年來出了孝,你也滿十六歲了。我跟你爹幫你把親事訂下來如何?前幾日我去了一趟邢家,跟邢太太聊了一會兒天,說起女人婚後守規矩的事情。邢太太說,小戶人家的媳婦,哪有那麼多規矩?她自己整日買菜或賣繡活,不知要往街上跑多少趟呢。
而且她說了,以後娶了媳婦,定然要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看待,絕不會叫她立什麼規矩。一家才幾口人呢,和和樂樂不好嗎?何必硬要分出個尊卑上下出來?”
想起羅府那邊的事,夏衿心裡涌出一股悵然。她道:“娘,從醫學的角度來說,女人要滿十八歲,身體纔算發育成熟,這時候生孩子纔不那麼危險。你真要我十六歲就成親麼?”
舒氏嚇了一跳:“還有這種說法?”
夏衿點點頭。
舒氏想了想:“即便不成親,咱們也得把親事給訂下來。你師兄明年就十九歲了,我擔心你邢伯母有別的想法。”
夏衿淡淡道:“有別的想法那就算了唄,天底下又不止師兄一個男人。”
舒氏嗔她一眼:“這是什麼話?說這話也不害臊。”說着她頓了頓,撫了撫夏衿烏鴉鴉的黑髮,欣慰道,“不過我女兒又漂亮又能幹,還真媒人不把門檻踩爛麼?”
夏衿“撲哧”一聲:“娘,您說這話纔是不害臊呢,哪有這樣誇自家閨女的。”
舒氏白她一眼:“我樂意,你管得着嗎?”
夏衿無語,站了起來:“我不跟你貧了,去看看藥鋪弄得怎麼樣了。”進裡間換了身男裝,去了前頭藥鋪。
這地段雖不如羅騫賃給他們那一處地段好,但杏霖堂的名聲打出去了,即便搬了地方,提前告訴了老病號,又有原門臉前貼了一張新地址,大家有個頭痛腦熱的,也照着地址尋摸了來,所以生意倒沒受什麼影響。
而藥鋪這邊,夏家世代爲醫,也有世僕是懂藥的,夏正謙在僕人裡選了一個做了掌櫃,又招了些夥計,由夏衿照應着,把藥鋪順順當當地開了起來。
夏祁中了秀才,夏家三房又有了自己的宅子,開了自己的醫館和藥鋪,手頭還有兩個租出去的鋪面和田產,再不用看誰的臉色,一家四口這個年過得格外舒暢。
而二月底三月初,北方的雪化了的時候,羅騫隨父母回到了臨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