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來剛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外面的動靜,此時聽平寶這麼一說,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平寶將二十毫米激光槍往他的懷裡一塞,說:“還是那個人,剛纔他本來是掉到地底下去了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就又趴在那個坑邊上,一槍打死了我們一個人。”
這些話,說得蘇東來莫名其妙,什麼地底下,什麼坑?
這時對面山包上,已經響起了密集的槍響, 蘇東來看了平寶一眼,這才爬起身來,靠到岩石後,按照平寶的指示,悄悄的探出頭,從石逢裡看了去過去,只見對面的山坡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大坑,不,應該說是一個大洞,大地洞,而此時地洞口的四周,冒起了槍擊後產生的朵朵白煙。
剛纔他已經觀察過地形了,自己所在的這條山溝,就在自己之前扔炸彈的那座小山的山腳下,這座山的整個山腹都是空的,估計自己的炸彈,是扔在前山了,這個小山坡是後山,但畢竟底下是空的,所以在衆多大口徑激光槍的射擊下,中間塌了一塊下去,而且剛好是貝爾藏身的那一塊。
見蘇東來在那裡默不作聲,平寶趕忙低聲說:“本來那個人,和那塊大石頭一起沉下去了的,我們以爲那個人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出來了,都正準備撤退,忽然那個人冒出來,就趴在那個洞口邊,一槍又打死了我們的一個人。”
蘇東來仔細的看了一下,沒有辦法看到貝爾,因爲自己所處的地勢很低,貝爾又藏在洞口後面,如果不向自己開槍的話 根本就沒有辦法看到他,而身後的人由於地勢較高,就剛好在他的射擊範圍內,所以就被擊中,加上那塊塌下去的石洞很大,好幾個地方又被石塊擋住了,所以根本就沒有辦法去壓制他。
於是他想了一下,就對平寶說:“我只能把激光槍調到切割狀態,然後左右掃來掃去,封住中間的那個大缺口,那兩頭有岩石擋住的地方,我沒辦法照顧到,你救了我一命,我能幫你的就這些了,等一會兒我一開槍,你就向後跑,最多兩分鐘,對方就會反應過來,你要好好利用這兩分鐘,我在這裡堅持五分鐘,以後我們就兩清了。”
平寶也知道對方槍法的厲害,也只有眼前的這個人能夠對付了,如果不靠他拖一會兒,然後全小隊撤出,說不定以後大家全部都要留在這裡了,因此他蹲在一塊岩石後面,低聲的說:“我叫平寶,是狐鼠海盜團的,兄弟,後會有期。”
蘇東來看他一副感動的樣子,不禁笑道:“別,咱們應該後會無期,強調一下,是無期,永遠別再見。”
平寶聽到這句話後,愣了一下,也笑了,看到蘇東來極快地調好激光槍,然後將它擱在石頭上,扣動了扳機,自己就勾着頭,貓着腰,向幾步外的石頭縫裡跑去。
只過了一分鐘,他覺得自己好像跑了幾十公里路似的,氣喘吁吁,體能下降的厲害,停下來躲在岩石裡一看,雖然在石縫裡繞來繞去,好像跑了好遠,但是看直線距離,最多也就是向上跑了二三百米遠,離到山頂差不多還有這麼遠,就不用說越過山頂,跑到另一邊的山腳下,乘小飛船離開了。
雖說自己剛纔,也和他們說出了匯合的地點和方式,但誰不想和大家一起走呢!再回過頭去看看,已經看不到那個小夥子了,自己都已經給他做了自我介紹了,他居然也不介紹一下自己,真是有點過分。
不過自己是海盜呀,正常人躲都來不及呢,誰還想和海盜有什麼糾纏呢?所以不介紹自己纔是對的,自己雖說是救了他,可也沒有費有什麼事啊!,自己一個海盜都會救人,別人碰到了,當然也更會救啦,但人家那兩槍,硬是把自己這個小隊給救了回來。
平寶忽然覺得,自己這二十年的海盜白當了 ,竟然在這個時候,有點動感情了,難道自己忘了,以前家裡的悽慘狀況嗎?難道忘了那一切又是誰造成的嗎?咦,這些事情,好像和眼前的這個小夥子沒有什麼關係呀,我今天這是怎麼啦?
平寶不知道的是,以他較弱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於當海盜,只不過當初他在進入海盜之後,就一直在廝殺搶掠中度過,最終覺得,世事也不過如此,可是這幾天,由於朱可夫不讓他們隨便插手道上的紛爭,所以,他們就像一個普通的遊客似的,深入的接觸了一下正常的社會,這種經歷,對那些從小就在海盜窩裡長大的海盜來說,不過只是覺得新奇而已,但對本來就在正常社會裡長大,然後才進入海盜窩裡的平寶來說,感觸太深了,他覺得自己似乎又活過來了,又接觸到了社會,也接觸到了生活。
他並沒有瞭解到自己情緒波動的真正根源,只是蹲在半山腰的那塊石頭後面,狠狠地揪着自己的頭髮,忽然,又一道激光射過來,他清晰地聽到了朱可夫的聲音,從山頂傳過來:“情況怎麼樣?”
“只是皮外傷,但是路被封住了,過不去。”
平寶聽出了聲音,是一直守着遠程監控器的那個小夥子,剛剛結束海盜的學徒期,才補充上來的,還行,至少沒有驚慌失措,但明顯是陷入了困境。
平寶又回過頭來看看山腳下,一道細長的紅線,連接着山坡和山腳,輕輕晃動着的激光,將石洞口的邊緣,不時地燒起一道道青煙。然而,這畢竟沒法防止對手的射殺。
平寶也知道,這是角度的問題,在山溝里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所以他面臨着一個選擇,一個艱難的選擇:是繼續向山上跑,大家都分擔一點風險,還是把風險留給自己一個人。
如果讓大家分擔風險,那麼大家都有走脫的可能,當然啦,也有被擊中的可能,目前也只能是誰被擊中誰倒黴。如果把風險留給自己一個人,那隻能是自己拿起槍,去與對方對戰,吸引對方的火力,讓已經快到山頂的小隊撤出去,只是這樣做的話,自己有可能永遠留在此地,該如何選擇?
左右看了看,幾米遠的地方,有一支激光槍,以及半條胳膊,平寶才知道,已經到了半山腰了,此地就是朱可夫他們剛開始設伏的地方。
平寶最後下了決心,低着頭衝出,一個前滾翻,順手拿起地上的槍,躲在了另一塊岩石後,然而就在他快要完全躲進去的時候,一道激光束又射過來,將他手上的激光槍柄,射穿了一個大洞,又順着他的屁股尖上擦過去。
平寶躲在石頭後面,心裡感到很奇怪,怎麼一連兩槍都沒有打中呢?但他卻不知道,此時的貝爾,處境也十分地不妙。
當時當整塊岩石往下掉時,貝爾及時地跳了起來,扒住了石坑的邊緣,但是他只有一隻手可以用力,也幸虧他擁有七級武士的力量,所以他很輕鬆地找到了一塊突出的岩石,移過去穩住了身子,可是他不能翻上去,只要一上去,暴露在地面上,又成了活靶子,可是不上去,只能蜷着身子,躲在裡面。
在這極小的地方,操縱激光槍很困難,第一槍之所以打中了一個人,是因爲那些人沒有防備,他可以從容地瞄準,但是馬上他的位置就被別人發現了,幾支激光槍壓着他打,所以他以後要想再次擡頭,發現目標,瞄準目標,以及再次開槍射擊,都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也就談不上什麼射擊精度了,即便如此,對方隨即而來的還擊,幾乎也是貼着他的頭皮飛過去的,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失去最後一個隊員,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幾尺遠的這道紅色激光,一直就這麼晃來晃去,它完全阻止了貝爾翻身上來的可能,讓貝爾眼睜睜地看着那艘小飛船離去。
五分鐘之後,蘇東來停止了射擊,他知道貝爾的功力,要遠遠高過自己,他也能強烈的感覺到,就現在這個樣子,拿激光束掃幾下,根本就不能夠拿貝爾怎麼樣,最終的結果,可能還是要和他面對面的交鋒,自己剛纔也看得很清楚,別人無意中擊中的一槍,燒斷了他上臂的肌肉,應該可以讓他的左臂失去戰鬥力,萬一和他對戰,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可是那又如何,自己吃飽了沒事幹,一定要和他打一架?那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和和氣氣不好嗎?現在五分鐘已到,自己該想想怎麼離開這裡了。
蘇東來氣哼哼地低下了頭,來到小水潭邊,一看,又有幾條大魚已經失去了蹤影,應該是遊走了,然後從剩下的幾條昏迷的白魚中,選了一條最大的,將它拖上岸,撿起剛纔還沒有來得及歸鞘的長劍,翻轉刃口,用刀背狠狠地砸在魚頭上,那條魚劇烈的抽搐起來。
蘇東來這才發現,手中的這柄長劍,居然通體漆黑,雖然刀口也很鋒利,但卻毫無美感,但這不是蘇東來最關心的事,自己到底該怎麼走,會有什麼人還對自己緊追不放,這纔是最要緊的。
他知道是海盜給貝爾送的毒品,他們原則上是一夥的,但現在貝爾又幹掉了好幾名海盜,那他們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呢?他們會不會因爲這個,還對自己糾纏不清呢?還有那個被自己弄死的少爺,與自己之前丟棄的激光槍,以及之前自己扔炸彈的那幫人,又有什麼關係沒有?還有那些追殺砍頭幫的人......
蘇東來覺得很頭痛,爲什麼威廉先生,武唐漢先生,還有山本先生他們,每個人都要我考慮這個,考慮那個呢?可現在是我沒辦法思考呀,很多的推理,都與現實相矛盾,叫我怎麼辦?不用考慮了,現在就去找範保財。
可是貝爾當時毫不猶豫的把炸彈綁在了自己的身上,可以確信,他當時確實想炸死我,我是個活生生的人呢,再說我又與他無怨無仇?蘇東來的心裡,又冒出了一些固執的念頭。在新生星,每個人都是愛他的,可這個貝爾,爲什麼就一定要炸死他呢?這實在讓他難以釋懷。
教導他長大的那幾個人,每一個人的世界觀,都對他產生了很濃重的影響,可是這些人的世界觀,在很多方面,都有很嚴重的分歧,而蘇東南又不是在一個穩定的社會環境的長大的,沒有一個社會上的主流價值觀,去影響,修正他的世界觀,這也造成了很多的時候,他考慮事情的前後不一,一時以事情本身的輕重緩急去考慮,一時又以自己的感覺去考慮,早先定下來的事情,到了後來,就有強烈修改它的慾望,特別是現在,碰到的人和事多,以後的路該怎麼走等等,而且可以選擇的方向也多,在這種茫然無措的時候,身邊的人,竟然沒有一個可以給他以什麼幫助,哪怕他此時已經十八歲了,哪怕他一直以來,都很有主見,可他到底是一個從來沒有離開家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