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婚禮

“救命啊……”我拿出曾經經過艱苦鍛鍊的強健體魄奮力奔逃着,身後是笨拙地揮舞着戰刀的亡靈術士普瓦洛。

“站住,讓我砍死你吧。”

笑話,這種有得賠沒得賺的蠢事我怎麼會做。

“前面的人都讓開,否則我扣你們下個月的津貼!”處在食物鏈中段的我絲毫不理睬普瓦洛的威脅,轉而威脅起擋住了我去路的巡邏兵。身爲軍團後勤長官的威嚴此時完全地體現出來了,那些士兵像躲避瘟疫一樣爲我騰出了逃逸的道路。我跑得比剛纔更快了。

“我就不信追不上你了!”說着,普瓦洛拿出了看家的本領,將手中沉重的長刀扔在地上,大聲高呼着熟悉的咒語。一道意味着加速魔法的神奇光芒附着在他的身上,他倏地提高了速度,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啊,你這個沒有運動精神的傢伙!”我唾罵着。

“我是高雅的賢者,不是拉車的牲口。”他反脣相譏。

軍人的自尊心和榮譽感刺激了我,我順手撕開了自己的禮服釦子,把厚重的外套和緊繃的襯衫隨手拋出,赤裸着上身歡躍地奔跑。我如此放縱的發泄並非是因爲真的害怕普瓦洛玩笑般的威脅,實在是我的心被戰爭帶來的沉痛壓抑了太久,而今天接連到來的巨大快樂又讓我太過幸福。被苦惱和恐懼壓迫了太久的心情幾乎已經忘卻了幸福的感覺,彷彿必須通過疲憊我的肉體才能讓我感到快樂。

我們肆無忌憚,歡叫着跑出城。在空曠無人的平原上,我們不再是受人景仰的術士和讓人畏懼的軍官,只是兩個童心未泯的青年,兩個追逐着歡樂的、張揚而真誠的生命。

看着普瓦洛的步步逼近,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經歷戰場的殘酷,第一次殺人,我的第一個生意上的夥伴剛剛死在我的面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導師拯救了我的生命,帶我脫離險境。那時的我只是一個連血都沒大見過的戰地新兵,而普瓦洛則是一個只會一種法術的拙劣法師。是殘酷的戰爭讓我們相遇,並把我們的生命緊緊聯繫在一起。

而現在呢?我已經習慣了每天面對成千上萬的死亡,死在我手中的同類多得不可計數。在戰場上,我失去了那麼多的夥伴和朋友,這讓我倍加珍惜隨時有可能被生死阻隔的友誼。而普瓦洛也已經不再是那個自卑的少年,他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價值,更找到了自己愛情的歸宿。

即便僅僅過去了三年多的時光,可我們已經有資格回過頭去看着自己走過的道路,對我們自己說一句:我們曾經那麼年輕。

普瓦洛此時已經與我並駕齊驅,他應該想到了和我相同的事情,不再大聲地叫嚷,只是默默地陪我並肩奔跑。他銀色的頭髮迎風飄蕩着,讓我覺得難以言述的安寧。

不知跑了多久,當查美拉鎮的城牆在我們眼中變成一團細小的陰影,我們筋疲力盡,躺倒在草地上。

枯黃的草葉劃過我裸露的後背,癢癢的,很舒服。我摘下一片草葉含在嘴裡,一陣泥土的清香氣息瞬間充滿了我的口腔。骨與骨之間關節的縫隙裡透出強烈的痠痛,讓我感覺到陣陣幸福的疲憊。

普瓦洛顧不上自己精緻的長袍會被弄髒,同樣放肆地橫躺在地上。我們頭頂着頭,仰望着晴朗的天空。

天上沒有云,晴朗得就像我們現在的心情……

“傑夫……”

“什麼?”

“我要結婚。”

“你說什麼?”我不顧全身的痠痛,驚訝地坐起身來。

“等埃裡的傷一好,我就要向她求婚。如果她這一次不答應,我就繼續求下去,直到她答應爲止。我真蠢,直到這個現在我才知道,我不能沒有她。”

“你瘋了!”我的第一反應告訴我,普瓦洛的瘋病似乎還沒有痊癒。普瓦洛,這個好色濫情的淫蟲,現在居然真的打定主意要結婚了。儘管他前幾天的表現告訴我們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但我沒有想到居然那麼快。

“你可要考慮清楚,真的結了婚,你是要失去許多人生樂趣的。”我不無惡意的對他說。這是他一再拒絕埃里奧特的一個主要的藉口。“對於一個成年未婚的青年男子來說,保持自己的自由之身和追求更多美貌和快樂的權利,這纔是最重要的。過早地將自己捆在一棵樹上,會失去很多人生樂趣的。”他總是這樣調侃地回答。他的這個態度讓思慕他的黑暗精靈又愛又恨,而粗暴的女海盜凱爾茜則不止一次地因爲這些話而要爲同爲女性的埃里奧特出氣,咆哮着要“給這個好色的屍蟲一點顏色瞧瞧”。

“那只是個藉口。”普瓦洛輕輕搖了搖頭,有些慚愧地說道,“逃避責任的藉口。我早就知道自己喜歡埃裡,可我不敢承認。我一直覺得自己太年輕,甚至沒有辦法爲自己負責,更何況要爲一個女人負一生的責任。我只想用更多的時間去做好準備,我希望能給埃裡更多更長久的幸福,即便我的生命對她來說依然是那麼短暫。”

“這麼說,你還是個負責任的人嘍?”在這之前,我從沒將“負責”這樣的評語加諸到普瓦洛身上,尤其是在男女情事方面。但現在,我相信他所說的,我相信他情感的真實和可靠。我之所以依舊用不屑地神態調侃他,完全是因爲種朋友間反諷式的交流方式。

他對我的話不急不惱,繼續說道:“直到她出了事我才知道自己錯了,我錯得那麼嚴重。如果我不去爭取,不去嘗試,無論給我多少時間,我都永遠不會做好負責的準備。如果我們相互之間確定是終生幸福的源泉,那就應該將這幸福更早地給予對方。”

“埃裡受傷後,我一直在後悔,後悔自己的膽怯。我想給她一生的幸福,可如果她在那時候死了,我甚至連一天的幸福都沒有讓她感受過。而造成這一切的,則是我的愚蠢和懦弱。”他的眼睛再次溼潤了,不是因爲悲傷,而是因爲自責。

“幸虧,傑夫,幸虧神明給了我一次彌補過錯的機會。我必須抓住這次機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給埃裡一天的幸福和快樂。”

“至於此後的事情……我纔不管呢……”

我看着躺在我面前、幸福地闔着雙眼的年輕的術士,深深地爲朋友的決定而高興。

“你會是個好丈夫的,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很幸福。”我曾經以爲在小說中出現的這些祝福的話語肉麻得近乎噁心,但在這個時候,我異常真誠地把它們說了出來,而且覺得,只有這些話才能表達我的真誠的祝福。

“那當然,我可是個了不起的術士,而且重要的是,對付女孩子,我經驗豐富……”招人討厭的自大嘴臉又爬上了他的面孔。

“收起你惡劣的嘴臉吧,你是不是個好丈夫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真正好奇的是,你們的孩子會長成什麼樣子,是不是一隻耳朵長,一隻耳朵短……”

“就知道你那張刻薄的嘴裡準吐不出好話……對了,幫我個忙。”

“幹什麼。”

“拉我起來,我累得動不了了……”

“你不是一直在用魔法的嗎?”

“那也要消耗體力啊,你以爲我是能不停腳地跑一整天的極地野驢麼?快點拉我起來,哎,你怎麼走了?”

“你也不記得是誰提着刀把我追到這裡的。你不是個負責任的男人麼,那就爲你自己的愚行負責吧。”

“啊,你這個無情的傢伙……”

……

相比起正派得有些過分的弗萊德來說,亡靈術士的確是個浪漫熱情的人,這從他求婚時的表現可以得到證實。

當時,他表情嚴肅地走進房間,看着在米莉婭和凱爾茜悉心照料下一天天恢復健康的埃里奧特,無比堅定地說: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用找藉口親近我,不許你再說對我說那些肉麻的情話,不許你再時時跟着我,不許你再爲我做那些危險的傻事!”

可憐的孩子被他的話嚇傻了,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要受到這樣傷人的懲罰。一時間她甚至忘了悲傷和哭泣,只是一言不發地愣在那裡。

知道內情的凱爾茜也覺得普瓦洛做得太過分了,她背對着黑暗精靈向普瓦洛做了個威脅的手勢。

這時候,普瓦洛忽然憑空從一團陰影中取出一個雕琢精美的盒子,雙手輕輕捧到埃里奧特的面前,單膝跪地,用無比輕柔的聲音說:

“是的,不許你再這樣做,因爲這些事情以後要讓我來做。以後要讓我找藉口親近你,讓我對你說肉麻的情話,讓我時時跟隨你、保護你,讓我去爲你做傻事。”

“我,普瓦洛·喬納斯,於大陸公曆1461年十月十五日,正式向我唯一的至愛埃里奧特小姐求婚。以永不變更的亡者之路爲誓,我願終生與埃里奧特小姐爲伴,同行歲月,共度光陰,直到我的生命之柱崩潰的盡頭……”

“……您……願意……嫁給我麼?”

盒子在他的手中綻開,裡面是一枚精美的戒指。在秘銀打造的精緻戒環的頂端,托起一朵由純淨的紫色水晶雕刻而成的紫羅蘭。在窗臺邊,那戒指彷彿吸收了整個太陽的光芒,在自己的內部炸開層層閃亮的紫色光影,一圈圈盪漾開去,猶如帶有生命的真實花朵。我相信這枚戒指中肯定帶着某種魔法的力量,否則不會讓普瓦洛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五天之久才把它完成。

突如其來的幸福彷彿是不真實的夢境,讓埃里奧特不能相信。她呆呆的模樣持續了很久,什麼話也不說,也沒有作出任何表示肯定或否定的姿態。就在連普瓦洛自己都相信自己的第一次求婚失敗的時候,美麗的黑暗精靈忽然不顧身上的傷痛,尖叫着抱住普瓦洛,大聲說着“我願意,我願意!”喜極而泣。

沒有做作的矜持,沒有羞澀的掩飾,地底精靈用她最熱烈的喜悅迴應着她的幸福。這單純少女的直率表現連普瓦洛都有點不適應,只知道輕輕摟住那個剛剛承諾成爲自己終身伴侶的女子,傻瓜般滿足地微笑。

溫馨、浪漫而又直截了當,這就是在戰爭的非常時期我們所能遇見的最好的愛情。它來得那麼快,事先完全沒有徵兆。但看着眼前緊緊相擁的一對,誰又能說它是倉促和盲目的呢?

婚禮是在一個月之後舉行的。

在這一個月裡,克里特人“友好地”沒有發起任何攻擊,而我們則在鞏固奪回的國土的同時,大肆籌辦起普瓦洛的婚禮。儘管戰爭時期能夠收集到的物資十分有限,但這並不能意味着婚禮前的準備事務變得簡單了。邀請客人、購買物品、分配任務、演練儀式……說實話,我認爲婚禮是最能考驗一個人綜合能力的時候,即便是如弗萊德一般在戰場上算無遺策的統帥,在“婚禮”這個喜慶又普通的詞彙面前也潰不成軍。就連幸福的當事人、新郎官普瓦洛在操辦婚禮的半個月之後也再也看不出絲毫幸福的模樣。在最緊要的關頭,還是兩位女士挺身而出,包攬了整個婚禮的統籌調度工作。我相信,如果不是她們,這個婚禮最後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但不能否認的是,有了她們之後,我們都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命看到婚禮的結局。

“天啊,那個瘋女人今天居然拉着我試了四十多套禮服,最後居然因爲找不到合適的鞋帶就把一天的工作全盤否定了。只有善神手下才會有那麼挑剔的偏執狂,弗萊德,我真是爲你以後的幸福擔心啊。”普瓦洛邊揉着因爲穿衣服拉傷的肩膀邊說。

“恩,不要說我,今天凱爾茜爲了婚禮上的儀仗隊,拉着我們最好的兩百名騎兵訓練隊列,居然把將近三十人累得暈倒了。紅焰,要不是因爲你,我早就把她……”甚至於一向沉默穩重的弗萊德都開始抱怨了。他不顧姿態地將整個身體癱在椅子上,盡最大的努力放鬆自己的四肢。

“嗨,這關我什麼事?我今天把整座城都跑遍了也只把米莉婭需要的東西買齊一半,像購物清單上列的什麼佈列瑟農第六代水晶款腰帶、百頓森新款藍月之心鑽石項鍊和愛薩汀尼亞限量鑽石版高跟鞋這種東西我根本就不知道長什麼樣子,傑夫可以爲我作證,我腿都跑折了。”能讓善跑的精靈族疲於奔命的,或許只有女人神經質的虛榮心和不知哪位神明發明的奇特審美觀吧。

“你別問我……”我捧起一大杯涼水大口灌了下去,“從頭到尾你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詢價、比較、挑選、砍價……這些活都是我乾的。你聽聽,我嗓子都說啞了……”

……

儘管在婚禮的前一晚,我們都只剩下喘氣的力氣了,但我們依然要感謝兩位女士。是她們的挑剔和勤勞帶給了我們的朋友一場近乎完美的難忘婚禮。

鎮中的廣場被臨時裝飾成了婚禮的場地,將近五千士卒從鎮外草原上採集來的花朵幾乎把這裡堆滿了。比起殺人,戰士們看上去更喜歡這樣的工作。這大概是他們在這場戰爭中做過的唯一一件與破壞和死亡無關,僅與建設和幸福有關的事情了。

兩百輕騎兵在廣場的高臺前整齊地排成相對的兩列,他們年輕英俊的威武面龐掩蓋不住喜悅的表情。埃里奧特和普瓦洛在軍中有着崇高的威望和聲譽,士兵們愛戴他們不下於愛戴弗萊德這個最高指揮官。今天,他們能用這種方式爲這一對新人獻上一份祝福,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榮耀的事情。

清澈的音樂聲響起,普瓦洛和埃里奧特出現在廣場左右兩端。普瓦洛身披黑色漆亮魔法斗篷,裡面還穿着類似貴族式樣的緊身禮服。禮服上並沒有過多的裝飾,僅在左胸上點綴着一支交叉着玫瑰和紫羅蘭的別緻胸針。他的銀色秀髮在腦後束成一條馬尾,看上去既精神又得體。這身打扮花費了米莉婭和五個裁縫整整五天的時間,雖然這個過程讓亡靈術士痛苦無比,但最終的方案不得不讓普瓦洛承認,從小接受高雅藝術薰陶的僧侶在審美方面確實有着高於常人的水準。

如果說普瓦洛就好象出現在廣場上的一道月光,神秘、朦朧卻又充滿誘惑的魅力,那麼埃里奧特的出現就猶如太陽般灼熱閃亮。她的婚紗由她一向喜愛的紫色構成,上面點綴着許多晶瑩的珠寶裝飾。原諒我,我實在看不出她婚紗的質地,它們就像一團幽雅的迷霧,將刺目的光芒籠罩起來,使我們美麗的新娘看上去不那麼耀眼。相信我,這件婚紗並沒有讓黑暗精靈看上去更美,正相反,它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了主人的美貌。正因爲如此,人們纔會覺得埃里奧特的美是屬於人間、可以直視的。否則,我恐怕整個婚禮現場會亂成一片。

埃里奧特摟着紅焰的臂膀緩緩向廣場中間走來。從血統上來說,豪勇的遊俠應該算是黑暗精靈的近親——儘管這兩個種族的關係並不是那麼融洽——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他是帶領新娘入場的不二人選。

現在我們哪裡還能看出這本應是兩個不共戴天的死敵。紅焰溫柔地看着埃里奧特,就像是一個兄長在看着他血脈相連的妹妹。當他把埃里奧特的手放入普瓦洛手中時,竟然像一個真正的兄長般忍不住掉下眼淚。

“照顧好她,否則我饒不了你!”紅焰說。

當一對新人走到由兩隊騎兵組成的隊列前時,羅迪克大聲下令:“全體,舉……矛!”兩隊英武的年輕騎士同時將手中的長矛斜刺向天空,頓時,一個閃爍着金屬光芒的長廊出現在他們面前。每當他們走過兩名騎士,就會有兩支長矛撤向一邊,直立在兩旁,指向晴朗的天空。

最後兩支長矛撤向兩邊之後,他們終於步上高臺,來到了一身神官打扮的米莉婭面前。

儘管在這之前,普瓦洛一再地說:“我纔不想讓那個宗教狂主持我的婚禮。”但此時他的表情裡只有感激和欣慰。

“神說,無論你信什麼,若你能幸福,並給他人更大的幸福,那你便是我最寵愛的孩子。我將護佑你的靈魂,無論你是否求告。現在,我謹代替至高神的雙眼,證實這對情侶的愛情,並祝他們永世幸福,無災無殃。”我們第一次看見米莉婭以這樣受人尊敬的身份出現在衆人面前。她依舊是一付聖潔高貴的表情,但眉眼間掩飾不住的,是爲目睹朋友的幸福而產生的歡悅。

“埃里奧特,你有什麼話對你的丈夫說麼?”她問。

埃里奧特昂起頭,用她清澈欲滴的紫色雙眸望向普瓦洛——經過常年的地表生活,她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可以完全放棄墨鏡的保護,自由地生活在陽光之下了——堅定地說:“能夠這樣牽着你的手,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依舊是沒有羞怯沒有掩飾的真情表達,這直率又溫柔的語言讓人喜愛,讓人尊敬。

“普瓦洛·喬納斯,你有什麼話對你的妻子說麼?”

“我有。”英俊的新郎轉向自己的愛人,以他難得的莊重口吻說道:“你曾告訴我,在你傷心的時候想靠在我的肩頭哭泣,現在,我正式地拒絕你……”

普瓦洛的話引起臺下的喧然大譁,許多受黑暗精靈的美貌撩撥的青年,已經忍不住要衝出來痛揍一頓這個在緊要關頭說錯了話的可惡傢伙。但是,這並不能阻止普瓦洛繼續大聲把話說完。

“……我不願讓你哭泣,因爲我只想看到你的笑容。依偎在我肩頭的將是你美麗的笑顏……”

“……我願用我一生的努力,換取你一生的快樂!”

米莉婭喜悅又慈愛的聲音及時地響起在廣場中央:

“你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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