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鬍子與苗瑋並肩而立,傻傻地看着對面的高臺。剛纔的打擊還沒過去,絡腮鬍子發現新的打擊就來了。
那座高臺上,敵人正在進入重力走廊。他們已經看過多次敵人進入重力走廊的情景,但這一次不同。
遠視頭盔的視野內,他們先是看到一位少女來到走廊入口處,用粉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彎彎曲曲的大圈。緊接着,只見敵軍排成六個縱列,儘管隊列歪斜,遠不如己方士兵齊整,但畢竟是成型的六列。這樣一來,他們每一次都能把六名士兵送入重力走廊,相當於六車道。而這六車道旁,還有交通指揮員,就是那名少女。她站在重力走廊的入口處,以各種肢體動作指揮着士兵們前進。這一切令他們通過重力走廊的時間大爲縮短!
苗瑋暗自計算一下,先前正常狀態時,敵軍通過重力走廊的時間與己方差不多,大約十來分鐘,然而轉變成這種模式後,他們僅需五分鐘!這樣的速度,己方是拍馬也追不上的。
現在近路被愚蠢的絡腮鬍子毀了,此處距離補給營足有七條重力走廊,每經過一條重力走廊,己方就落後五分鐘,七條就是三十五分鐘,加上起步時落後一條走廊,也就是落後十分鐘,己方抵達營地最起碼比敵人落後三刻鐘,甚至一個基準時!
「媽媽的,如果他們真的打算襲擊補給營,將比我們提前一個小時抵達補給營啊!」苗瑋衝絡腮鬍子吼道。
「可是……我們也能照他們的樣子排成六列……」絡腮鬍子小聲嘀咕。
「放屁!」苗瑋吼叫得更大聲了,「沒看到那個小女人用粉劃圈嗎?你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告訴你,她在劃出走廊入口的精確範圍!你能精準地劃出走廊入口嗎?哼哼,敵人探測重力走廊的手段肯定比我們更先進!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採取這種六列並行的行軍方式!不然的話,六個人同時上,有人先起步,有人後起步,還有人沒進入走廊,必將產生混亂,只能讓通過的速度更慢!」
絡腮鬍子知道他說得對。一想到自己跑出來救人,居然還被被救的人責罵,心中別提多窩囊了。他還抱着幻想,希望敵人不是去劫營,可是這個幻想在半小時內被打破,敵人行進的方向直指補給營所在高臺。這時他仍有最後的幻想,因爲補給營地已經佈置妥當,他安排的防禦措施即便不能擊退敵人,也能拖住敵人。
「哼哼,我在三條通向高臺的重力走廊出口各自安排了兩百人,這兩百人都布成圓筒陣,同時還有花大功夫設下的機關陷阱,這夥該死的敵軍絕對無法寸進!」高速行軍途中,他對苗瑋誇耀自己的安排。
「我們補給營所在的浮空高臺,真的只有這三條指向內部的重力走廊嗎?」苗瑋提出了疑問,他感到心中不踏實。
「那是當然,當初選擇那座高臺挖掘營地前,我們不是已經把整座高臺翻了個底朝天嗎?地面上就三個重力走廊出口,千真萬確!」絡腮鬍子的語氣很肯定。
事實上也正如他所說,地面上的走廊出口確實只有三個,但是半空中的呢?他們沒人知道。
***
在這個時間點,這塊古墟地區,感覺窩囊的並非只有絡腮鬍子一個,另一位看上去與絡腮鬍子同樣粗魯的人也是窩囊萬分。
魯辰青雙手被反綁,腦袋上帶着頭箍,坐在補給營的空地上。頭箍是「光環抑制箍」,能夠有效阻止光環的發散,讓他毫無反抗之力。在他周圍是他這個小組的其它成員,一個個垂頭喪氣。
昨天,他的小組一開始很順利,一邊探測重力走廊,一邊前進,直到遭遇一支第二戰隊的潰兵,厄運隨之而來。
這支潰兵帶來的消息讓魯辰青感覺大事不妙,緊跟着一支追殺潰兵的廣瑞百人隊盯上了他。
魯辰青小組稱得上是多魯兵團的王牌小組,手下的百多人全是精銳,同樣一百人,兵力相當,廣瑞的百人追殺隊不是他的對手,三兩下就敗退了。然而,這支敗退的追殺隊卻引來了其它追殺隊,好幾個百隊人對他小組進行了圍剿。
在古墟這個鬼地方,重力走廊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變換,沒有人能夠擁有詳細地圖,大家需要重新測量走廊的位置,所以逃的人慢,追的人也慢。不過,追的人常常能循着逃跑之人測得的重力走廊前進,免去了重新測量的功夫。並非所有重力走廊都能毀掉入口,某些入口距離高臺邊緣很遠,想造成山崩也不可得。這種情況大大不利於逃跑,最終魯辰青被敵人大部隊追上,一陣拼殺,死了不少人,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魯辰青只能投降,並被押解到了這裡。
魯辰青哀嘆一聲,挪了挪身子,壓低聲音對身邊的下屬說道:「時運不濟,這回別再想和那個戈軒競爭了,不但如此,我們的性命也不知能不能保住。」
那個下屬立即不以爲然說:「局勢這麼惡劣,那個戈軒或許早就被敵人殺了吧?要是被捕的話,肯定也是押送來這裡,我們卻沒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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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辰青一想,倒真是這麼回事,這個可惡的戈軒全組只有三十二人,恐怕敵人一個衝鋒,就把他們整個幹了。
下屬見他臉色稍霽,繼續說道:「組長,看上去敵人好像有大行動啊,不然不會把我們集中看守在空地上,他們是防備我們搗亂呢!」
魯辰青左右張望一番,點頭認可說:「好像那兩個領頭的傢伙都不在補給營。」
說着這話時,他心中活絡起來。要是自己趁此機會造反,破壞這個營地,然後順利逃回去,只要成功,自己就成了多魯的英雄,什麼隊副,以後再也不放在自己眼中,至於戈軒那種小角色,那時與自己根本不處於同一個層次,眼角都不會看他一眼。
他越這麼想,心中越熱,這個念頭萌芽後怎麼也遏制不了,於是與心腹商議。
這個心腹手下大驚失色,說:「組長,我們現在怎麼造反?大傢伙全身被綁,頭上戴着箍,什麼力量都沒有,搗亂的話,好像與送死無異啊!」
「你把頭靠過來,假裝說話,一點點幫我把頭箍頂落。」魯辰青既然下定決心,就不願改變想法,成爲多魯英雄的誘惑力對於他來說太大了。
「這……組長,要是行動失敗,我們這些人全得被處死,要害了大傢伙的呀!請您三思啊!」心腹手下苦苦相勸。
「廢話什麼?難道你想背叛我去投降?」魯辰青陰沉着臉責問。
手下一臉苦笑,他對魯辰青忠心耿耿,怎麼會去投降?話說到這份上,他只得按照魯辰青說的辦。
那些廣瑞的看守顯然不認爲這夥俘虜敢搗蛋,看得並不怎麼緊,他們都在關心營地外急行軍而來的敵人,所以魯辰青的頭箍被順利頂落。
力量重新回到身上,魯辰青暗自掙脫身上捆綁的絞索,坐在地上緩緩挪動身子,偷偷去解部下們的束縛。
這時,兩名看守他們的廣瑞士兵正站在高處低聲交談。
一個嘴巴有點癟的士兵凝神眺望迅速而來的戈軒部隊,小聲問道:「大扁頭,你看那些敵人會從哪裡登陸?」
綽號大扁頭的士兵不屑地說:「我們在三處走廊出口佈置得跟鐵桶一樣,不論他們從哪裡過來,都別想登陸,出口處的落腳點就是他們的墳場!」
癟嘴士兵撇了撇自己的小嘴巴,說:「沒那麼誇張吧?敵人並不傻,如果明知不可爲,爲什麼還要跑來送死?我猜他們戰鬥力很強悍,沒看他們幹了好幾個百人隊嗎?」
「哼,那是我們沒有防備,現在我們守株待兔,兩百人怎麼也能支持片刻,然後另外兩處的兩百人就能趕來增援,六百人對一千人,他們再強悍也得被拖住吧?而我們的大部隊正在他們身後緊趕慢趕,只要支持到大部隊抵達,他們就完了。」
頓了頓,大扁頭繼續說:「怎麼看這夥人都是不自量力,他們自恃強悍而已!依我看,整個多魯兵團,真要說強悍,還得數我們看守的這夥人,聽說他們以百多人的兵力擊潰了我們兩個百人隊!領頭的傢伙忒彪悍,就是那個人……咦?不對!他人呢?這些傢伙在幹什麼?」
本來一堆人擠在一起,魯辰青並不突出,但大扁頭特地要找出他指給同伴看,這下子頓時露餡了。
魯辰青眼見無法遮掩,立即先發制人,後腦散發出璀璨的光環。他的光環是最常見也最有效的藍色系電磁環,一道雷鳴響起,空氣被電磁波瞬間加熱,變成了炙熱的電離火球,呼嘯着直奔大扁頭而去。
轟的一聲,大扁頭的腦袋被炸得稀巴爛。小癟嘴心驚膽顫之餘,急忙拉響了警報,一場殘酷的戰鬥隨即展開。
廣瑞看守的士兵吃虧在大意,戰鬥真正開始後,他們還是佔了上風,畢竟魯辰青小組的成員大部分還戴着光環抑制箍,全身被綁,無法投入戰鬥,只能等着被屠殺。
魯辰青與幾個解除束縛的屬下背靠背一起反擊敵人,同時打算給自己人鬆綁,只有這樣,自己人才能越打越多,力量越來越強,直至最後翻盤。可是敵人很清楚他們的想法,組織人手對他們發起瘋狂進攻,令他們很難騰出手去幫戰友解除束縛。
戰鬥一開始就進入了高潮,廣瑞的士兵得到嚴令,不允許後退,這些士兵也知道只要後退,敵人就能取下更多頭箍,使更多人加入戰鬥,那樣營地就完了,所以他們全都捨生忘死的攻殺。
戰鬥非常殘酷,有個廣瑞兵被魯辰青的火球燒燬了半邊臉,還死戰不退,頑強糾纏着魯辰青,爲其他人屠殺俘虜贏得時間。只要把還不能動彈的俘虜屠戮一空,這幾個兇狠的敵人也難逃一死。
魯辰青眼看屬下在自己面前發出一聲聲慘叫,像殺雞一樣活生生被屠殺,眼睛都紅了,心中又恨又悔。這都是自己害了他們啊!要不是自己貪功,想要成爲多魯英雄,他們本不會死。
「唉,死就死吧,大傢伙一起死吧……」魯辰青唸叨一聲,心存死念。在他看來,這局面是不可能翻盤了,想不到他魯辰青有爲青年,還沒大展抱負,就窩囊地死在這裡。
廣瑞負責指揮的佰長與魯辰青存有同樣的想法,也認爲敵人翻不起大風浪了。他轉頭對小癟嘴說:「你小子屁本事沒有,居然也能立功,這次報警的功勞能夠領不少賞錢呢,等打完就發給你。」
「謝謝佰長!」小癟嘴自從拉響警報後,就退到一邊,他功夫低微,是靠裙帶關係進入兵團的,戰鬥向來沒他的份,他眺望高臺邊緣,忽然說,「佰長,敵人真的完了嗎?您看,那支襲營部隊已經接近我們這座浮空高臺啦!要是他們內外夾擊……」
佰長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沒好氣地說:「接近又怎麼樣?他們要面對層層防禦,一大堆機關陷阱有得他們煩了,就算他們本事大,能夠突破,可那要到什麼時候?那時這羣俘虜早完了!」
「萬一……萬一……」
「沒有萬一!」佰長惱怒道,「怎麼死的偏偏是大扁頭而不是你?老子提醒你,以後要想混得好,那一張臭嘴別專說晦氣話!現在這形勢,敵人想要內外夾擊,除非長了翅膀飛過來!他們能從天而降嗎?」
他劈頭蓋腦一通訓斥,本以爲小癟嘴會低聲下氣請求他原諒,誰知這小子卻抿緊自己的癟嘴,緊張地看着他身後。
佰長摸不着頭腦,轉身向後看去。這一看,他整個人僵住了。只見敵軍在半空中直線掠來,抵達營地中央時,忽然一個拐彎,如同下餃子一般落下。
「佰長,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呀!他們真的從天而降啦!」小癟嘴驚歎的聲音隨後傳來,佰長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這座浮空高臺確實只有三條指向內部的重力走廊,但有一條連接其他兩座高臺的重力走廊在它上空掠過,而且這條走廊還很接近地面。戈軒的計劃中,讓漆雕雪如在走廊中間發動重力環,暫時改變了重力方向,令本應落向另一座高臺的大隊人馬從天而降,直接撲入補給營地。這個計劃成功實施了。
魯辰青與部屬們仰頭望天,全都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一個部下喃喃道:「我們多魯兵團何時多了這麼一隊精銳人馬?跟天兵天將似的……」
另一個部下充滿劫後餘生的感嘆,說:「多虧了他們,不然我們小組今天就全體陣亡了!看來本兵團除了我們小組,還是有其他精銳的呢!」
魯辰青心中有點不是滋味,他這個小組向來是多魯兵團最強的小組,他也時常自詡精銳中的精銳,似乎多魯的未來就掌握在他手中。誰知今日卻要其他人前來搭救。不過,想到剛纔被屠殺的屬下,他又一陣內疚,對這個前來救他的人還是心存感激的。
他已經想好,等到見了面,一定要好好謝謝這位帶人前來的同僚。這位同僚冒險犯難,毅然來此,而且還能獲得成功,這份勇氣,這份智慧,比那個厚顏無恥撿便宜、說大話的戈軒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