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她的眼神，溫笑就猜到她在想什麼，忍不住伸手拍了她一下，“他好着呢，他沒有變壞，他只是……”
她支着額頭，表情傷心而迷茫道：“他只是死了，在洪水中，爲了救幾個學生死了。”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當他說願意在結婚後到我老家定居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後悔不該說得那麼死。但是女孩子嘛，總是想着矜持一點，所以……我想着不過幾年功夫，很快就會過去的。我還想着太過輕易得到會讓男人不珍惜……你看我想了那麼多，怎麼就沒想到去支教會有危險呢？”
“要是我沒那麼矜持，要是我大膽一點，他就不會死了。”
溫笑醉眼迷濛，似哭非哭道：“是我害死了他。”
“你……”唐哲寧有些無從安慰。
眼淚無聲無息地從溫笑眼角滑落，她也不去擦，就那麼靜靜地發着呆。
唐哲寧努力想要轉移話題，最後很是蹩腳地問道：“那你爲什麼嫁給現在的老公，是因爲他很像那個人嗎？”
“纔不是呢！”溫笑反駁道：“他纔不是這樣的，他們一點都不像的。”
那你爲什麼要嫁給他？
“我選他是因爲……是因爲……”
唐哲寧都以爲自己得不到答案了，卻聽到溫笑道：“因爲我不會愛上其他人了，但是……我卻需要結婚，因爲只有那樣，我爸媽纔會安心。按照我爸的話，我要是不結婚，他們哪怕死了，也會因爲擔心我老無所依擔心得合不上眼。”
“所以你是……爲了你爸媽結婚的？”唐哲寧意外極了。
一直以來，溫笑在她心中都是一個非常豁達的人。她真的是一個非常開明的人，任何人，只要你不傷天害理，只要你不傷害他人，她都能理解你，包容你，站在你的立場爲你着想。
就像她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她擅長做飯打掃衛生，喜歡孩子也喜歡照顧孩子，但是她卻從來不會將自己的觀念強加到別人身上。對於唐哲寧這樣不會做飯不擅長打掃衛生，不擅長照顧孩子，只擅長帶孩子出去玩的人，她也能欣然接受。
她是一個不會爲難自己，也不會爲難他人的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竟是那般狠狠爲難了自己一次，將自己的婚姻給填了進去。
“但是爲什麼要選……”那樣一個男人結婚？
這是唐哲寧理解不了的。
難不成是她父母看上的？不，不會，她見過溫笑父母，他們其實是很勤懇很普通的父母。對於那個女婿，他們不是沒有意見的，嫌棄他賺錢賺的少，嫌棄他不管孩子的事。歸根結柢是心疼溫笑一個女人卻扛着家裡的經濟壓力，心疼她總是因爲照顧孩子累得生病，所以兩人總是想着法地補貼溫笑，又出錢又出力。
而溫笑那個老公，她並不能在他身上看到什麼優點，至少不足以讓溫笑的父母逼迫她“下嫁”。
是的，在唐哲寧眼裡溫笑就是下嫁。
溫笑笑了，“一個女人再好，她不愛你，難道不是最大的缺點了嗎？”
“所以你就找了一個遠遠不如自己的男人，你以爲你沒有付出愛情，就只配和那樣的男人結婚？或者你覺得找那樣的男人，就能用物質條件補償你不愛他？”唐哲寧一臉不可思議。
要不是溫笑，她都要罵人了。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我蠢，我也後悔了。”溫笑託着下巴，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我真的太天真了，我怎麼會覺得愛情這種東西是婚姻的必備呢？不過是相親認識的對象，又怎麼可能有多少愛呢？我怎麼就那麼軸，以爲對方一定會愛我呢？”
“雖然……他不愛我，卻依舊希望我愛他。”“我真的好累好累啊。”
“我好後悔啊。”
“不管是不結婚，還是當時直接和他結婚，我的人生都不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溫笑抱着唐哲寧，眼淚浸溼了她的衣衫。
唐哲寧咬了咬脣，溫笑的話，又何嘗不是她想說的？
假若當時不被狗男人虛假的愛情迷惑，假若當時現實一點，自己說什麼都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但是……
“沒關係的。”唐哲寧對溫笑道：“等孩子大了，我們就離婚，踹開男人過清靜日子！”
她知道，不管是溫笑還是自己，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再離婚的。
原因無他，她們都愛孩子。
不論是狗男人也好，溫笑的老公也好，他們有着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他們不賭博不家暴，沒有出軌，沒有吃軟飯，就……還能將就給孩子當下爸爸？
當時的溫笑雖然沒回答唐哲寧的提議，但自此之後兩人就有了默契。
其實他們經常看網上的視頻，看那些兩個單親媽媽帶着各自的孩子生活在一起的短視頻——其實她們是很適合這樣的。她跟溫笑性格本來就互補，溫笑細心耐心好脾氣有愛心，在家庭中適合媽媽這個身份，而她長袖善舞又擅長辦事，喜歡帶孩子出去玩，是很適合承擔爸爸這個身份的。
然而，這是在不考慮父母的情況下。
不論是溫笑的父母還是她的父母，都絕對不會樂見她們這般的。
所以，她們終究只能維持現狀。
說起自己爲什麼會得抑鬱症，唐哲寧其實也很莫名的。
她雖然介意自己現在不能放開了吃；介意狗男人給錢總是扣扣索索，介意他老是找事；介意婆婆不管孫子不說還總是給她找麻煩；介意父母口口聲聲房子都要給外孫……但是這些真的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麼就？
其實唐哲寧沒把抑鬱症太當回事，畢竟她也只是輕微症狀，醫生說了，她這種情況甚至都不用吃藥，心態好的話過一段時間就會自愈。
可是她懶得定時去做檢查，哪怕是父母過世，她都沒有去，然後，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才跳下來的時候，她就後悔了。
明明她還擁有那樣美好的人生。
明明她已經可以拋開狗男人，跟溫笑一起過上好日子的。就像當初計劃的那樣，她幫她帶孫子，她帶她嗨。
這是多美好的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