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歸田跟變成混合體，實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
前者是消極避世，後者是積極毀滅世界。可能在主觀能動性上有所差別，但是本質上都是對世界產生厭惡。
“我無法跟你闡明其中的原因，吉姆。當你跟我經歷同樣的事情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原來這個世界都是虛僞的......”
趙毅的輕聲低語讓吉姆感覺到了些許的頭皮發麻，這一種發麻並非是因爲看到猙獰的趙毅帶來的恐懼感。而是因爲趙毅的言辭中對人世間的厭惡。
“長官....”
馬特霍納在吉姆身邊輕聲說道，他的低語引起了吉姆的注意。他發現馬特手中捏着一個個人pc，而且其中播放的東西讓吉姆暫時顧不上趙毅了。
“這是幽靈特工諾娃在獲得瓦倫裡安陛下授權後，提供的影像資料。”馬特霍納用手捂着嘴巴，在吉姆的耳邊輕聲說道。既爲了避免趙毅聽到他的聲音，也爲了避免趙毅通過馬特自己的嘴脣變化判斷出自己說的東西：“那是趙毅指揮官......跟芙卡洛副官的影像資料。”
一份個人pc被馬特傳到了吉姆的手中，自認爲一向無愧於任何人的吉姆雷諾當着趙毅的面前看着手中的個人pc。
當然，因爲角度原因，混合體並不能看到吉姆在看的內容，只能看到吉姆在看着pc。
馬特霍納干擾兩人對話的舉動並沒有讓趙毅感覺到不滿，他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往昔的對手，現在的敵人。緊盯他們表情上的一舉一動。
吉姆的眼睛微縮了一下，猛烈收縮的餘韻還未結束，吉姆就關閉了個人pc，並且隨手放到了趙毅視線看不到的地方。
“我很抱歉，趙，但......”
“沒關係的。”趙毅隱約猜到了吉姆剛剛看到的東西屬於何種玩意，原本受傷最深的男人反倒是安慰另外一個人。
“我知道你跟芙卡洛之間的關係，也知道你對芙卡洛用情至深......但你也不應該變成這個該死的......混合體”吉姆悲痛之餘，向趙毅挑明瞭這個想法。
該死的混合體？
哦！當然！
曾經的趙毅也是這麼認爲的。
“吉姆。指揮官。”趙毅說道：“你從未體驗過哪一種痛苦，當自己苦苦尋覓的兇手，竟然是自己朝夕相處的隊友的時候。你心中充滿着殺死她想法，但是又沒有任何理由下手的這一種感覺。”
趙毅曾經向着殺死諾娃？
吉姆只感覺一陣寒冷。
趙毅必然會想過殺死諾娃！在凱瑞甘被阿克圖爾斯拋棄的時候，吉姆在每一個失眠的夜晚之中都想着親手擰下蒙斯克的腦袋。如此代入之下，吉姆就理解了趙毅的感受。
但是一想到諾娃是帝國現在帝國最優秀最忠誠的戰士，吉姆心中就充斥着一種意思是“諾娃不應該被趙毅殺死”的想法。
“聽着，夥計，諾娃是無辜的，她當時只是阿克圖爾斯蒙斯克手下的一個兵器，並沒有別的惡意。”
吉姆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回想的是曾經也是幽靈的愛人——莎拉凱瑞甘。
凱瑞甘曾是泰倫聯邦麾下最強大的幽靈，化身死神的她殺死了無數的生命。無論是異蟲還是人類。然而這都並非她的本意。
靈能抑制器控制了當時的凱瑞甘，讓給她手上沾染同類的鮮血。
而同樣的，靈能抑制器也控制了曾經的諾娃，讓她的手上沾染了芙卡洛的血。
吉姆的想法當然不會順着傳輸網絡鑽進趙毅的腦袋裡，而吉姆的一番話語落到趙毅的耳中，就變成了一種無法言述的憤怒導火索。
沒有別的惡意？哦，當然了。除了殺死芙卡洛的惡意，諾娃還會懷揣着什麼惡意？
是撓癢癢，弄亂頭髮，還是偷吃掉芙卡洛零食的惡意？
“你的意思是諾娃是無辜的？”
趙毅的聲音低沉，而且充斥壓抑不住的恨意以及憤怒。但是吉姆聽不出來。
他腦海中充斥着對曾經凱瑞甘的想念，心中充斥了對無辜的全新詮釋帶來的自豪感，以及愉悅於自由在心中盪漾而產生的滿足感。
“阿克圖爾斯時期的幽靈都佩帶着靈能抑制器，他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
吉姆重申了自己的觀點。
而這一句，就是在即將爆炸的油鍋下放下的最後一根柴火，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墮落靈魂的最後一枚枷鎖。
趙毅的眼睛愈發的冰冷。
“那你的意思就是，芙卡洛是活該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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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啞口無言。
這是一個絕對的道德悖論，並非兩人之間的簡單對話能夠完美解釋。
兵器本身是無罪的。
受害者也是無罪的。
而有罪的是使用兵器的人。
完美的道德體系。但是這個看似完美的，復仇能夠找到源頭的道德體系，都建立在兵器本身是不可復仇，或者復仇代價很小的死物的情況下。
而這個兵器一旦蛻變成一個人類，就瞬間變成另外一個道德難題。
兵器本身是無罪的。（兵器是活的人類）
受害者是無罪的。
指揮兵器的人，是有罪的。
這也是相對完善的道德體系，復仇者可以尋找指揮兵器的人進行慘烈的復仇行動。
這個也是一個相對完善的道德體系。只可惜，趙毅遇到的可不是這個道德難題。而是另外一個——
兵器本身是無罪的。（兵器是活的人類）
受害者是無罪的。
指揮兵器的人，無意殺死受害者......
阿克圖爾斯要殺死芙卡洛嗎？
當然不要！
泰倫帝國的元首根本不認識一個荒郊野嶺活在蟲巢之中的女人，而且也不可能因此受到太大的威脅。所以阿克圖爾斯並沒有指揮諾娃殺死芙卡洛。甚至是不知道有這個人類的存在。
那麼現在，擺在吉姆跟趙毅面前的，就是相互駁斥，相互聯繫的三條論據。
兵器本身無罪的。
受害者是無罪的。
指揮兵器的人是無罪的。
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荒野，如同一枚隕石擊落凡間，如同波濤洶涌的大海永不停息的撞擊着海邊的礁石。
既然都無罪，那麼是誰錯了？
是芙卡洛錯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