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利安爾……”
伊米婭想不出，除了他，還有誰能喚動散南，指使龍騎士團，利用所有聖殿充當能量儲存點。
只不過她現在還不清楚，這些儲存點是用來做什麼。
她攪動壁爐裡的柴火和硬塊煤炭，尋了根長的木枝，從儲物魔武裡掏出來凍成硬塊的肉團，架了上去烤。
一旁莉莉安卻是愣住了，她聽過伊米婭說起聖利安爾，自然也清楚他是怎麼一個狀況，更者，星際還有個雲清在那呆着，之前大家還說要利用他來推測聖利安爾的蹤跡來着。
“是他……那我們要不要回去，主人你不是說星際對其他能量有壓制麼，主人你現在可以回星際麼，不然我們回去吧？”
莉莉安有些莫名的緊張，她扒拉着伊米婭的手，幾個蹬腿跑到她懷裡。
“在這裡，我總是會想到主人被圍攻的畫面，我好擔心。”
伊米婭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我知道的，我會注意，只是要個答案，我不過多參與，好嗎？”
“那你一定要小心。”
“嗯。”
伊米婭點頭，肉團上的油越來越多，掉入火堆稍微濺起了火星，噼裡啪啦的聲音中，伊米婭突然抓着那團肉，飛快轉身。
三三隨着她的動作轉過去，莉莉安一下躥到她肩膀，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門口。
“呼……”
關住的大門此時有些晃悠，像是大風在拍打着，在呼嘯的風聲和木門的搖晃中，一道極輕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伊米婭收起那剛烤的有些熱乎的肉串，隨意咬了幾口，朝門口走去。
在快到門口時，她停了下來，瞥了眼破敗有些漏風的窗戶，她轉了身朝窗戶走去。
隱在窗戶內側的黑暗中，伊米婭不急不慢地吃着手裡的烤肉。
“扣扣……”
輕輕而又有節奏的敲門聲從門口傳來。
伊米婭看了眼還未吃完的肉團，塞回了儲物魔武，然後拍了拍手，隱匿了身子。
門口的敲門聲一直持續着，伊米婭在裡面等了許久，外面那人都沒有進來的意思，似乎一幅伊米婭不去開門，就一直在外面敲的架勢。
伊米婭有些疑惑了，這看上去不像是那些龍騎士，也不像是路過的傭兵或是其他人啊，如果是他們，定然是直接破門而入了。
她原本還想着先來後到，等來人進來，看情況收拾了扔出去的，現在看來，來者有些不同尋常吶。
伊米婭擡起手，乾脆主動釋放出魔力，光明魔力從她周圍蔓延而入，一瞬間，伊米婭就感知到了外面的情況。
那是一個人，還有略有些微弱的魔源，以及幾近枯竭的精神力能量。
伊米婭一下停住了，確認周圍千米沒有其他能量，她顯露出身形，回到房間中央，正對着大門。
敲門聲還在繼續，伊米婭的心情卻一下變得複雜，輕輕揉了揉莉莉安毛絨絨的腦袋，她又取出幾塊肉團伸了架子靠上去。
然後左手朝門揮了一下，大門打開，呼嘯的冷風直接從外面灌了進來。
伊米婭身體強度很高，莉莉安本就是雪狐，三三身體屬於傀儡，大紅自身發熱，都安然地迎着冷風的吹拂。
反倒是門口的那個黑影，似乎有些站久了，身子有些僵硬，見着門開了，他有些緩慢地縮回伸出去的手，緊了緊脖子裹着的貂裘，他的身子可見地哆嗦了一下，他慢慢地擡起頭，舉步朝伊米婭走來。
他走的很慢，不是刻意做出來的慵懶和隨意，而是身子不怎麼聽由使喚的強行放慢速度。
伊米婭面對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伸出一隻串着肉的枝幹。
散南沒有伸出手，他低着頭，斗篷的帽檐把他整個人包了起來，伊米婭看不清他的神色，見他不接，她也不收回，看了眼還在灌風的門，她的精神力化爲實質，掩上門。
冷風不再進來，那一直不動的身子再又頓了一會，才伸出手來。
伊米婭看着那伸出來的手，心莫名驚了，這手……幾乎只剩了骨頭，青灰色的顏色，看上去都覺得冰冷刺骨。
接過肉串的動作完了，伊米婭看過去只覺得他的手甚至還不如她串肉的枝幹結實。
“你……”
伊米婭說着沉默了，瞥了眼冰冷的地面和泛着火光的壁爐，她脫下身上的貂衣，鋪在地上。
“坐吧。”
散南看着地上看着就很帶着暖意的貂裘，並沒有坐下去，而是先轉了身子看向伊米婭，他的聲音低而沉，帶着一絲疲倦。
“你也來了。”
說着他擡起了頭，露出那張無一絲血色凹陷地只剩一張皮的臉，伊米婭靜靜地看着他的面容，心下感情無比複雜，她很想開口問他，但是最終只是應了一聲，“嗯”。
然後退後了幾步，給他讓出位置。
散南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嚇人，擡頭不多時便又低了下去，不過這次，他朝那個地方坐了下去。
貼着壁爐的位置，他翻轉着烤肉的串子，語調緩慢道。
“你能來，看來已經是突破了，昨天……那裡也是你吧？”
“所以那人也真的是你。”
“是我。”
“那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釋一下。”
伊米婭退後一步背靠着牆壁，望着他，臉上神情也冷了些。
雖說她對散南這身變化很是吃驚，但是某些東西，她並不會因此而忘記。
“那些聖殿，能量源是怎麼回事？是聖利安爾讓你做的還是阿琉斯？”
“阿琉斯……原來你都知道了，也是，不然你也不會去關注那些。”
散南緩慢地轉着自己的肉串，並沒有要吃的意思，他靜靜地看着烤的脆嫩的肉塊，啓脣道。
“不是他們，是我自己，這些是我自己要做的。”
“你以前從沒有在這裡生存過，並沒有理由這麼做，爲什麼？”
“原因我不能說，我來只是想讓你……不要插手聖殿那些事，你給我時間，很快。”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幫老師，幫他完成他想做的事。”
“什麼事？”
看着散南又恢復沉默，伊米婭的目光在他死寂的身軀上停留了好一會，決定從另一個方向找突破口。
“不論你想做什麼，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覺得你能堅持多久？”
散南緊緊抓着那個肉串，喃喃道。
“再給我一點時間，就一點。”
他的聲音壓抑着焦急，伊米婭聽着只覺得有些異樣，他好像……魔怔了。
她想也沒想，雙手襲上他的身體，觸手冰涼和輕弱的感覺讓她不由地放緩了力道。
散南被她這動作打斷了思緒，看着周身禁錮的能量，他像是突然才反應過來一樣，鬆了那個肉串，插着肉塊的枝幹掉入壁爐，發出一陣沉悶的墜落響，火花噼裡啪啦閃爍着。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如果要我不參與，你把全部實情說出來，可能會更好，聖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的身體又是怎麼弄成這樣的？還有……聖利安爾在哪裡？他又想做什麼？”
伊米婭看着散南的眼睛，並沒有就此放棄的意思，她一步步逼近，散南撐着貂裘，只覺得身下的熱意有些灼人。
他對上伊米婭的眼眸，看出她眼中的堅定，輕吐一口氣，終是有選擇地開口了。
“老師他壓制體內的阿琉斯，現下還在光明聖殿內未出來，聖殿所有的安排都是我做的，是爲了……”
散南伸出自己的手，看着上面可怖的青筋和薄薄的外皮，好半天，說出了剩下的那些字。
“復活一個人。”
“復活誰？怎麼復活……那些能量點？沒有軀殼，僅憑能量，怎麼可能做到？”
“方法是老師想的，不過他沒有時間做的這麼快，身體……也撐不住，所以我來，藉由所有聖殿殘存的神源力量，淨化所有的能量，再儲存起來，達到一定數量後送走，至於送往何處，我不會同你說。”
“老師他想做的，一直以來就是護你安全成長，還有……復活那個人，這兩者，你排在復活那人之後，所以我跟隨他來了這裡。
他那麼想要做的事，我不能不幫你，現在能量已經快要收集完畢，成敗在此一舉，你現在若是出現，被老師體內那個人知道了，他定會不顧一切來尋你，到時老師肯定會受傷，還會發現我所做的一切，我不能冒這個風險，我好不容易獻祭自己的生命獲得殘缺神源力量的認同，如果這次沒有成功，我來不了第二次了。”
散南說到最後語氣很輕，不是刻意壓低的那種，而是久說而無力的虛弱。
伊米婭抓着他身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你這麼做……散懷你父親知道嗎？”
散南聽到她提起散懷，死氣沉沉的眼眸中突然泛起了光，但很快又熄了。
“他們不需要知道，只要他和母親在一起，其他任何什麼，都不會有更多影響。”
“是嗎？那聖殿後面躺着的那些精靈，矮人，各族的屍體呢？爲了復活一個人，犧牲那麼多人的生命。”
“咳咳。”
散南捂着心口，咳了好一會。
“提供的那些能量載體都是契約毀約的一方，你看到的那些，無一例外，都是曾經或者現在違背誓言之人，我不否認這強制的手段的確存在違揹人道的規則，但是這裡不是星際，你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勝者爲王，強者當道，這些個道理，你不清楚麼？”
“我清楚……我手上沾染的人命也不少，可是我殺的人都是招惹我的人，你我，都沒有權力剝奪他人的性命，你不要同我說，這個世間的處世之道，因爲我知道，並不代表我認同。”
“我已經做了，你又如何，替那些素昧平生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殺死我麼，我現在沒有多少反抗力，你殺死我幾乎不用什麼氣力，你要麼？”
散南嘴脣一張一翕，聲音越來越弱。
“你這人怎麼還這麼理直氣壯！”
莉莉安捏緊拳頭，忍住砸上去的衝動，“就是你，害得我的族人都要搬離這裡，還害死我好多族人！”
“我說過，它們都是違背了誓約的，人如此，獸同樣如此，若是它們無錯，那地方它們進不去。”
“你！”
三三從伊米婭旁邊將莉莉安抱回，“你別激動，聽小伊怎麼打算。”
“其實這事情你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昨天發現你的蹤跡後，我就去所有能量點收集能量了，在來之前，這裡的能量點也被我收集完畢，只要你不跟隨留下的痕跡闖入聖殿，被那個人發現，其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管，身份暴露你自己也有麻煩，你應該不會這麼做……對吧？”
伊米婭鬆開他的衣領，看着他無力躺在她的貂裘鋪就的地面，她深深呼吸道。
“怪不得你身上的精神力如此微弱，你在這裡用空間天賦了。”
散南沒有否認。
“我不會阻止你。”
“主人！”
“但是，你自己做的，你必須自己去解決，因果輪迴，你不能就這麼算了。”
伊米婭雙手貼上他的掌心，輸送了些精神力過去，散南精神力微弱，伊米婭幾乎沒怎麼費力氣，就進入了他的精神海，看着乾涸地幾乎都出裂縫的精神海，伊米婭心裡沒來由地有些氣。
送了些能量，散南臉色好了許多，但是身體依舊弱的很。
伊米婭起身拿起另一邊放着的烤肉遞給他，“你不想我自己進去光明聖殿，就帶我去，你想做的事情，不能告訴我，我……自己看，我可以保證，不影響到我自己的安危，我不動手。”
“當真？”
“當真。”
“好。”
散南接過她的肉塊，一點點咀嚼，吃的異常安靜。
半晌，他開口。
“還沒問，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迫不得已來的，因爲有想知道的事情，所以停留。”
“那……還真是巧，正好遇到你，有些東西，我想託你帶回去給老頭子，你幫個忙麼？”
“不幫。”
“我是你老師。”
“可是你做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老師的作爲。”
“那你也不能否認……”
“我並沒有否認……”
“他們還好嗎？”
伊米婭頓了一下，有些悶道。
“應該吧。”
“那就好，他們好，你不送也是沒關係的。”
“你……”
伊米婭突然有種被堵住的心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