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鶚看着面前一臉訝異的少女,僵了一會,利落鬆手,手上那人原本還以爲他是對自己不滿,才故意吊着自己,自覺理虧就隨他去了,所以這會一下沒反應過來,一屁股蹲到了地上。
聲音……有點脆。
“哎喲,我的小板板,碎了……”
那人聲音裡帶着哭腔,擡頭一臉控訴地看着扔他的傢伙,但是啥都沒說,只默默撿起了那塊板子。
五武看着新來的同乘客,乍然下覺得他有些熟悉,但見着他這氣度和模樣,又覺得有些眼生。
伊米婭對上高鶚那張增添了閱歷的成熟大叔臉,眼神與他做了個隱秘的交互。
那邊高鶚把人甩下後,有些尷尬,但還是三步並兩步走到伊米婭旁邊的位置坐了下去。
旁邊捧着碎片的男子站起來,掃了掃身上的衣服,一屁股蹲了下去,嘴裡還在念叨。
“要不是因爲你要來這破地方,我纔不會自己過來,那不小心打着人也不全是我的錯啊,賠錢那是意外。”
“意外?呵,艾瑪,你給我說說,你都賠了多少錢了?”
高鶚聽着他的話,坐下去的身子頓時一個轉向,盯着他看。
被叫做艾瑪的男子,心虛地上下轉悠自己的眼睛,最後實在忍不住了,纔有些委屈道。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賠錢啊,是你不跟我一起跑的,你說咱們要是一起跑,那不就不用賠錢了嗎?”
高鶚額頭青筋跳跳,一雙手把座位間的隔層拉起,擋住對面那個人的臉。
他現在不想看見這個坑貨,讓他跑?那是在星艦上好嗎!能跑哪去?
他這邊拉起來,那邊艾瑪還湊了頭過來。
“哎哎哎,我不說那件事就是了,我真的很好奇你爲啥跑個任務還走到這來了,說真的,要不是跟着你,我早就回公會了,那樣也不至於把錢賠個精光,唉,我真是不適合出門。”
他有些心累地將自己的臉靠在突出來的隔層上,趴了一會,他又突然興奮起來,指着五武和伊米婭的方向,說道。
“你們繼續說。”
說着還伸出上半身子探着打算繼續聽兩人說話。
被高鶚一把塞回去。
高鶚有些歉然地對五武表示抱歉,在看向伊米婭時,他有些羞愧,耳垂因爲緊張還隱隱呈現出紅色。
被艾瑪看到,又是一陣叨叨。
“哎,兄弟,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有些事情你做錯了承認就對了,咱們吶,有錯就要承認!不承認那都是懦夫,虛僞!承認了,別人興許就原諒你了,原諒你了就皆大歡喜,好,咱們繼續聊。”
看着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一……二……三道目光,他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勁,他往後挪了挪,扯了一抹笑,嘎嘎地說着,“哎嘿嘿,你們咋都看着我勒,我有點惶恐,有點不安啊。”
高鶚一把將他塞到座位深處,給他扯了安全固定的帶子,看了眼長度,他二話不說把他纏成個團狀。
“不好意思啊,我這同伴性格有點中二。”
五武一下笑出聲,中二的孩子他見過不少,但是這麼大的……他還真沒見過,於是他也有些興趣開口問道。
“他多大了?”
聽到他的這個問題,高鶚臉上表情更尷尬了。
“我今年剛滿二十八,正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熱血沸騰的美好年華,閣下若是覺得我英姿勃發,年輕有爲,唔……你真有眼光!”
“人家沒覺得,你閉嘴!”
高鶚從身上掏出一片柔韌的淺棕色跟布帛類似的東西,越過隔離板,準確地蓋在他臉上。
“二十八,看着不像,倒像是五十八歲的,這面容也太老成了些。”
“這個……”
高鶚裝作不經意掃過伊米婭,見她也有興趣的模樣,便開口道。
“艾瑪他十三歲就出來了,因爲年紀問題一直沒有生意可做,就用攢的錢去黑市整了個容,原本他是想要個稍微顯成熟的,但那個黑市坑他要錢,他沒有,就整成這副模樣了。”
“我覺得這模樣挺好的。”
艾瑪支支吾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五武愣了一下,沒繼續問這個問題,十三歲就出來闖蕩,背後頂有個傷心事,他既不是人口登記的查事員,這種對外人追根究底的事,他並不願意做,打量了一下高鶚,他的視線從對面健碩的男子身上掃過,落在他防護服的袖口邊,開口道。
“你們是探索者,到這來是有什麼任務嗎?聽你們剛纔說要去接全委託任務,你們都已經是A級探索者了麼?”
五武說這話時,還看了眼伊米婭,他作爲執事堂的重要成員,和探索者公會聯繫還算密切,也知道伊米婭這丫頭的委託任務是前幾個小時在延遲的情況下發布的,而且這委託雖說是全公會委託,但最先開始知道的還是隻有A級探索者,因爲探索者公會的原則就是,能讓一個人解決的事,絕不麻煩兩個人。
“是的。”
高鶚依舊恭敬回道。
這會五武心裡那股微微的怪異又有些涌現了,這個叫伊鶚的陌生男子,好像對他有些太恭敬了,這感覺就像是學生上課對着自己的問話,這傢伙……難道是以前第一軍校的學生,知道自己的導師身份?
可這傢伙看着也有些年紀,即便是學生也合該畢業許多年了,畢業後師生情淡卻,也不會這樣子,他這態度……
伊米婭看着五武眼中的深思,接過話題繼續和他討論那些關於參賽成員的問題。
她可以確定,旁邊的人就是高鶚,雖然他如今精神面貌有了極大改變,氣勢非凡,面容也有了幾分變化,但她的魔力和他的反應不會騙人。
只是,沒想到與他分別不過數月,他的變化會這麼大,那個被命運捉弄踩在腳下的天真人如今有了自己的路,也挺好的。
看着五武懷疑的神色,高鶚這才收住自己這態度架勢,除了後面被下圈套的日子和在沒遇到伊小姐前,在軍校的時光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候,總是不能輕易望卻的。
即便是他已放下自己獨自磨礪自身,也無法忘卻。
看着特意爲自己拉過注意的少女,他收拾了一番情緒,坐在一旁打開光腦。
旁邊艾瑪動了幾下見他沒反應了,偷溜溜把東西給卸了,鬆開臂膀,不知不覺又滑了下去,但這次他還未完全下去就被高鶚擡腳頂了回去,那人奇異地沒有反抗,很是乖巧地自己挪了回去。
伊米婭在他身側,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煩和那份不易察覺的溫情。
行進路程大概過了一半,五武隨着資料圖已經將大致的消息給她說了一遍。
“其他的資料,安雲已經整理了,等你回去,再給你,順便,你也好好琢磨琢磨。”
說着,五武合上了光腦,雙人模式一退出。
那邊伊米婭就看到了上的對接請求,她微不可察地笑了聲,點了接受。
高鶚:我來這裡是爲了找你。
伊米婭:?
高鶚:我能感應到你出事了,知道你參加大賽,我就過來看看,本來想着都要走了,沒想到遇上了。
這句話末尾,他還加了個微笑的表情。
伊米婭:那還真是巧。
高鶚:那你最近是?
說着那邊五武突然開口。
“等會到了聯邦邊境我們就換乘。”
伊米婭點頭,還沒回話,那邊高鶚又發了消息過來。
“我想跟着你。”
伊米婭頓了會發了一句話。
“你有自己的路。”
就像當初希維娜跟自己說的一樣,爲自己而活,有些事有些人,並不存在着跟隨與依附。
“可我的路是你給的!如果你不想讓我跟着,那就不跟,但你需要幫忙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
那邊高鶚的話表現出十分堅定的意味。
艾瑪迷糊中感覺同伴身上氣勢變化,一下蹦起,抱住了座椅,然後小心翼翼探頭出去,見他神色有些嚴肅,默默把自己的坐姿調整了一下,乖乖躺好。
高鶚看着他的小動作臉色不禁有些黑,這傢伙……整得好像他虐他似的,這被伊小姐看在眼裡,以爲他性格不好怎麼辦?
破小孩!他伸出手,將隔離板拉長,將那邊完全隔離出這邊他的視線。
但對面五武仍可以看見,瞅着對面那個瞬間癱倒的男孩,搖了搖頭,處理自己光腦上事情,這次他回學校也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做的,原本帶隊的是散南,這下兩人的事都壓在他身上,處理完軍校的事,他也得趕回比賽考覈場地,最後的單人賽全網直播,更是要謹慎,容不得放鬆。
而伊米婭在看着光腦上信息好一會後,纔回復。
“探索者公會的委託是我發的,如果可以,你就去做那個委託吧。”
高鶚看着發過來的消息,眸中閃過光亮,看着她在光腦上輕輕敲打的樣子,突然就有一種滿足感。
伊米婭繼續發送。
“之前信號不好,信息發送接收都不方便,等我回了軍校,聯繫可能也不會多方便,我回去修養,再有不好的感覺,你也不必擔心我,還有……那個小孩爆發力很強,實力也不低,你若是接委託不是團隊的話,與他一道倒也不錯。”
伊米婭魔力識人,那小孩身上……有很重的怨氣,這些怨氣使他極度缺乏安全感,因而時刻處於防備狀態,但在那小孩接觸到高鶚後,他身上的怨氣就逐漸消失隱退了,而且隱約還有些依賴,若是捨棄他,難保不會結怨,若是一道行走,或許會對他有所幫助。
高鶚的靈魂純淨,想來……也不僅僅是在這方面,若是有些不對,她再提醒一番便是。
…………
民用艦船這一趟航行還算幸運,沒遇上星盜,航行準時到達了星球點。
伊米婭和五武在邊境下了後,高鶚拖着睡得迷糊的艾瑪,也跟着下了。
還有些懵圈的艾瑪跟着他踩點下來,瞅着重新起航的星艦,他張着嘴,一臉不可置信和不願相信,這會,他終於生氣了,反手拖住高鶚的手。
“你個敗家的男人,這都買了票到帝國,你中途下車幹嘛!下車人家又不會退你錢,也不會給你補票,你是不是傻啊!”
高鶚一點沒被他情緒影響到,隨着他拖着手臂,他劃拉出光腦,在上面購買新的星港列次票。
“伊鶚,你想幹啥?”
艾瑪湊過去,臉上還是很氣憤的模樣,高鶚點了共享,露出上面的新航班。
“去聯邦做什麼?我們不是去帝國麼?”
“你不是說接委託任務賺錢?”
高鶚瞥了他一眼,收起光腦。
“聯邦的那個分公會駐地比帝國近,去聯邦更快。”
“噢,這樣麼,那你不早說,我以爲你又想整出什麼讓人看不懂的時,好了,出發,去賺錢!”
艾瑪興沖沖拉着他往前跑,高鶚在後面一臉無奈,這傢伙,也太容易興奮了吧。
…………
另一邊,伊米婭和五武下了星艦就直接轉乘了一艘小型魚線星艦,速度快到飛起那種。
那艘星艦是第一軍校外出做任務專用的星艦,不知道五武怎麼聯繫上的。
上去後,伊米婭還在上面見到了一個熟人……唐德導師。
整艘星艦上只有十二個人,其他都是機械生命體和普通機器人。
五武一上去就和那些人到一邊聊着去了,只有唐德還在星艦的中心區坐着翻閱一些資料。
星艦上除了中心區其他區域都被鎖定了,伊米婭在走了一圈後還是回了唐德所在的休息區,那個地方是整艘星艦信號最好的地方。
唐德和她打了聲招呼,就低頭忙自己的事去了,他看上去也不是說多忙乎,相反,他打開界面後就一直停留在那裡,眉頭緊蹙在那頭思考什麼。
伊米婭本來是在和三三聊天,討論他的能力問題,沒太注意到他,但是他無意識說出的一句話,讓她瞬間提起了注意。
唐德看着光腦上面的配方,深深吐了一口氣,臉上有些慶幸,緊接着就是憤怒。
“連學生的研究成果都偷,簡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