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萍明顯是習慣了被人以這樣的目光打量，見狀也只是微微皺眉，隨即輕擡皓腕，示意葉櫺櫳坐。
葉櫺櫳坐在下首的沙發上，視線這才從貴婦人一樣的鄧萍身上收回來，轉而打量起這寬大的一樓客廳，以及那奢華的裝飾和昂貴的擺設。
鄧萍淡淡的掃了一眼葉櫺櫳的表情，眼中快速閃過一抹嘲諷，隨即輕輕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小啜了一口。
那苦澀中帶着一分順滑和焦香的味道順着喉嚨緩緩滑下，留下脣齒間那一抹值得回味的餘韻。
鄧萍微微眯了眯眼睛，將手中的咖啡杯輕輕放在托盤上，白色外表勾勒着金色花紋的美麗瓷器相互碰撞，發出輕輕一聲“咔”。
葉櫺櫳回過神來，看向鄧萍，鄧平也在看着她。
“你是爲了《夕陽之美》纔來的？”鄧萍淡淡的說道，可是看其眼中，卻不乏一絲得意。
可以說夕陽之美是她近些年最爲得意之作了，更是在上一次畫展中拍賣出了二十五萬的高價，若是有人說爲了《夕陽之美》這幅畫而來，她倒也是見怪不怪了。
葉櫺櫳點了點頭，道：“沒錯，我正是爲了那副畫來的，我很喜歡那副畫蘊含的意義。”
鄧萍微微一怔，不禁第一次拿正眼上下打量了葉櫺櫳一眼：“你看得出《夕陽之美》的意義？”
葉櫺櫳點頭，道：“有些感悟，但還是不是十分清楚。”
鄧萍微微來了一絲興趣，道：“那你就說說，我不介意和你分享有關那副畫的感受。”
葉櫺櫳看了一眼鄧萍。又掃了一眼這間屋子，輕輕笑了一下，《夕陽之美》其實就是一副描繪日落時沙灘和大海的美景的畫，至於意義，葉櫺櫳確實是看見了幾分。
“海面波瀾起伏，正像是您的內心世界，似乎並不平靜。而美麗的沙灘卻像是現實生活。依然那麼美好，那麼一成不變，可是那掛在半空中的一輪紅色夕陽卻那麼明亮且毫無阻隔的同時照耀在波瀾的大海和平靜的沙灘上。彷彿是內心世界與現實生活的對照，可以想象，當時您在畫這幅畫的時候，一定回憶起了什麼讓您心情波動的事情。”葉櫺櫳微笑道。
鄧萍目視前方。彷彿透過眼前的現實生活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微微出着神。但也在迴應着葉櫺櫳的話：“那個時候的自己，青澀且稚嫩，不過也是極爲清純的，其實我時常會回憶起那些年的事情。那些我自己不敢面對，但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情，甚至有些時候我都會想。如果沒有發生那些，如果我沒有那麼做。是不是如今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葉櫺櫳微微挑眉，她以爲鄧萍是悔悟了，卻不想，鄧萍接着道：“不過我不後悔當時那麼做，因爲人生總是要有選擇的，如果能再來一次，我還會那麼做，人生就是這個道理，誰又能不做出選擇呢。”
頓了頓，鄧萍將耳畔的髮絲輕輕撩起掖到耳後，突然對着葉櫺櫳笑道：“或者可以說，又有哪個藝術家會沒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呢，又有哪個藝術家沒有頹廢過半個人生那麼長時間呢。”
話落，葉櫺櫳不禁微微笑出聲來，她輕輕搖了搖頭，像是無奈，又像是嘆息。
道：“即使那些人就在你眼前眼睜睜的死去你也依然覺得自己僅僅是墮/落頹廢嗎？”
鄧萍一愣，隨即臉色大變，沒等她說出什麼，葉櫺櫳就接着說道：“你這不叫墮/落頹廢，你這叫做沒有人性，利慾薰心，你壓根就不配成爲一名醫護人員，你也壓根就不配做一個人！”
葉櫺櫳擲地有聲，說到最後，聲音甚至冰冷的能夠直接將人凍成堅冰。
鄧萍“唰”的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甚至不管因爲自己動作太大而把身前的咖啡杯帶倒，濃稠的苦澀咖啡順着自己的寶石藍裙子直接滑到腳邊，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自己的腳背上，那溫熱的，粘稠的，帶着焦香的咖啡甚至讓她渾身打起了哆嗦。
“你，你是誰？你想做什麼？”鄧萍顫抖着聲音問道，臉上的驚慌失措和極度恐懼瞬間破壞了她美麗的妝容，將她從雍容華貴的貴婦人直接變形成十年前那個在醫院上班，不值一提的可憐小/護士。
葉櫺櫳神色淡淡的，看見鄧萍這幅樣子也沒有怎麼樣，將自己腰間的沙鷹解下來，葉櫺櫳輕輕將它放在茶几上，隨即稍稍往後一仰，靠在柔軟舒適的沙發背上：“這回能好好說話嗎？”
鄧萍上嘴脣不住的打着下嘴脣，甚至她整個人都在不由自主的打着顫。
深吸了一口氣，鄧萍心裡不禁暗罵自己，爲什麼今天幫傭請假的時候自己要那麼快的給假，以至於現在這麼大的房子裡竟然就只有自己和這個想要殺自己的人……
葉櫺櫳輕咳了一聲，看着鄧萍緩緩落座，後背也不像剛纔那般挺直，而是微微佝僂着，那張好看的臉也不在高高在上，彷彿之前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了。
其實她剛進來的時候看見鄧萍還有些詫異，在狄克給他的資料中，當年的鄧萍就是一個極爲普通且毫無特色的普通人，甚至一眼看過去，幾乎就要與周圍的人山人海融爲一體了。
可是現在的鄧萍，卻像是電視中的明星一樣，即使她就那麼淡淡的坐在那裡，也是光芒四射的，和之前的鄧萍簡直是天差地別。
而再看鄧萍住的這棟房子，從一些普通的裝飾，再到那些擺設，甚至包括沙發套在內，這些可全都不是一般人家能夠用得起的，但是看鄧萍的樣子，卻像是已經很習慣了這種奢侈的上流社會生活了。
葉櫺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才讓鄧萍過上了今天這樣的生活。
“看起來，你這十年過得不錯。”葉櫺櫳微微一笑，說道。
鄧萍匆匆掃了一眼葉櫺櫳的樣子，還和之前沒什麼兩樣，可是她卻再也不敢在葉櫺櫳的面前擺出那副架子了。